正文 【海賊】殊途 — 二十九、奧特波斯特〈三〉

潜伏在阴暗的角落之中,深海的幽灵只是静默地注目着甲板的喧嚣,不过隔了道月光下不甚明显的阴影线,无声便充斥着他的耳畔,那片笑闹的声音彷佛隔了老远。

只是幽灵不在意这些,他的眼眸同样是毫无反光,但半闭的眼皮下却隐隐透出了审视的神色。

看着叫杰特的人类男子,虽然神情总带着点满不在乎,可是注意力却始终放在另一名随行而来的少女身上,即便目光并未过多停留。

而那名少女,本能地对幽灵的气息感到不喜。

克尔收回了对两人的关注。

他们不可能会待下来。他如此判断。

对此,他感到些许安心。

他失去过一个又一个认可的居住地,现下这个,原以为自己还未认可,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多少有点认可的样子。

所以,他不希望,还得被同样来自那里的家伙给破坏。

「傲萨一家,专出疯子……」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克尔甚至曾经怀疑,是否他们全是近亲通婚下的产物──只是他们绝大多数人显露的智商却否认了这个猜测。

聪明且疯狂,要嘛是零、要嘛是一的绝对偏执。

虽然被佩金以为克尔像夏拉那般始终待在同个地方,但事实上,除去其实是离不开的夏拉,绝大数幽灵,都是会在世界各处飘流,找个喜欢的地方待下。

而即使找到了安身处,幽灵也不是就这样飘在原地,同样是会到各处去游荡,只是最终都会飘回原处,直至所执着的地方消逝在历史洪流之中。

所以,克尔对於现在的世界所知道的,甚至远大於红心团里人们所认知到的。

对於那曾令他深刻体悟到疯狂的姓氏,克尔自然始终留心着。

而现下值得关注的,无非几个人。

目前来看,一个叫杰特在这里,似乎是红心海贼团的一份子,而另一个可能叫做洁可的,现在估计是「身分」的人。

他们家族还有一人同样在「身分」之中,能为杰特不惜一切的那个商业霸主──裘亚。

此外,便是至始至终,克尔都不想去想的那个人物。

终止思绪,他的唇,停留在勾勒着的苦涩线条。

幽灵不会忘却,但情感却会麻木。

但克尔没有等到麻木,只是把回忆全数封箱。

否则,他一定会在麻木之前,就先疯掉。

腕力比赛最终以十八比零告终。

显然聚赌的人们忽视了参与者的男性自尊心问题。

尤其是夏其还在和卡夫探讨着船体改造计画时,脑袋异常活跃,发挥了平时不存在的智力,发现他们的比赛没有规定几战几胜能无限次数的比下去。

只是後来,如同以前红心团在杰特和莉莉还在时曾经比过的那次一样,以毁了张桌子告终。

晃晃手里钱袋,庄家通吃的杰特咧嘴笑着。放任虎女和白熊两头野兽在甲板上,虽然有过想捕猎与差点被捕猎的一段关系,但终归动物就是依然能成为朋友的样子。

随手拨了下後颈垂着的短短辫子,杰特往厨师端出的食物走去。

後半夜,甲板上的一夥围在桌边,享用札诺克出品的消夜。

「嘿、厨子,再多弄点吃的,还要酒,这可是宴会!」在桌面用手指关节敲击两下,杰特灌了口酒水,又朝厨师点了几道肉食,「啊啊……酒不用了,我带来的够你们全醉死。」旁边不知怎麽大概是被计算了的大副,正醉醺醺地趴在桌面,可能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

「你是只要有吃的就值得庆祝了啊?」抽抽嘴角,给自己斟杯酒──杰特说是别人送的,但基本上他更相信是杰特偷来的特制烈酒──札诺特慢条斯理地品了两口,沉默几秒像在细细品味後才起身。

杰特持续席卷着桌面食物,偶尔往後扔了点,好似在喂食动物。

「啊,说到吃的!」和卡夫在桌子另边讨论得热烈的夏其听见这头的话,像被提醒了什麽,「卡夫我们船有要办黑暗火锅,你要不要参加啊?」

闻言,罗和札诺克瞬间变了脸色。

如果说以之前的参与者来说,那火锅应该就只是难以下咽、吃了会拉肚子,以及船长给医疗室配备的胃药会被扫空,这种程度。

而如果是加入了那个疯子,两人脑袋里瞬间浮现了彷佛魔女搅拌着的三角鼎,里头会冒着诡异气泡的内容物。

已经不是胃药可以解决的问题了,估计……解毒剂?

「听上去……很有趣呢!」卡夫点了点头。

至於看见船长与厨师表情的杰特,也露出像是感觉有趣的表情。但就不晓得是对於火锅,还是对於两人的神情,亦或两者皆是。

「夏其这个白痴。」札诺克的低语里含着方才赌输的怨气。

「欸?」夏其满头问号的看了眼厨师,想了想,基於礼貌性地也问了下杰特要不要参加。

不然这样明目张胆地把人排除在外有点说不过去吧?那个人还是团里早期的成员耶……而且之前发飙好像是因为很在意那个女生的关系,如果换成是卡娅的话,可以理解!夏其心想着,比起之於搭讪男,之於杰特的话夏其觉得自己比较能够理解一点点,可能和他是船长认可的船员这点有些关系。

「啊啊……可是罗船长感觉不希望我参加呢!」杰特似笑非笑,感觉就是不怀好意。

夏其转头看罗,继续满头问号的状态。

这疯子对於挑播离间这档子的事情似乎还是挺上手的啊?罗咬咬牙,毕竟还是要共事,而且他是船长,船员本身不合那就先不提,但由他来造成了船员间的隔阂……这可不是他乐见的。

要是双方有一定熟悉度那就算了,但问题就是没有,而且其中一方的个性还是就算美化一千倍──负值依然是负值!

接手话尾的是本要离席的札诺克,他道:「我可不想要像你离开时遭遇佩金那样的事情。」

「咦?佩金怎麽了?」夏其立刻朝趴桌的佩金看过去。

还有声息,应该没事。

札诺克提了杰特恶意满点的临别礼物。

抖了抖,夏其相信那对爱吃辣的佩金来说,一定是异常的煎熬,虽然说夏其不管是辣还是另个味道都不想要吃。

「呐、反正我也不打算虐待自己的胃。」杰特耸耸肩,显然能料想到佩金的参加会加入什麽玩意。

还处於大脑活跃状态的夏其脑子灵光一闪,趁着反正佩金不省人事,便问:「那你有没有其他把辣转成甜的之类的东西?」似乎是察觉了佩金肯定会添加的调味。

闻言,其余人跟着转过头去看他。

「你们不是有经过吗?」塞口生鱼片入嘴,杰特咀嚼两下,「这条线,诺柏前後不是有两座植物园?里头都有种啊。」

然而两座岛上,红心团的几人都有各自不快的回忆。

前岛有搭讪男,後岛有凶残的植物。

只是岛上的植物众多,夏其对那没见过的果实自然是没有印象。

「不过就算改变味道,该肚子痛还是会痛喔。」无所谓的抛出警告,杰特从口袋里翻了翻,给桌边几人各自扔了颗过去,再扳起佩金的头,同样是塞进一颗。

「对了,我可不知道那是什麽味道转什麽味道喔!」见众人吃下果实,杰特才又扔出话来。

罗後悔,自己果然不该对那个疯子抱有任何信心。

依据之前佩金的情况,杰特搞来的果实效果奇佳,而且时效莫名的长,远胜於能在书中查到资料里的描述。

那座岛果然很有问题!要是佩金清醒着,必定会如此心想。

「莉莉要吃不?」转头对甲板的虎女问道,杰特晃晃手里捏着的果实。

莉莉从白熊的绒毛里抬头,目光凌厉的扫过他一眼,感受到对方亮晃晃的恶意,匕首快狠准的飞射而出,刺中果实,眼看就要钉在甲板的木头上。

「不可以啊!」卡夫瞬间扑了过去,肉身阻止虎女在潜艇甲板上留下独有的到此一游痕迹。

匕首打在他的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显然也不是毫无准备的扑身而去。

在地面上推了下镜框,卡夫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拍拍衣衫的灰尘,拾起莉莉的匕首。

感觉就是,已经异常习惯了那两人的日常斗殴,为了保护自己的宝贝儿而练就了一身「凡是匕首没刺中杰特或莉莉,不管会刺到哪里,先挡了再说」的本事。

还真是值得同情。札诺克无语地想。

而打起来了的那对男女,则是直接跃下甲板,在岸边战个痛快。

同样值得同情的,札诺克觉得还有莉莉,被杰特这样扭曲的家伙看上,真不晓得是幸与不幸,至少要是他的话,才不会想要把彼此搞得鲜血淋漓。

虽然他也不会选择莉莉这样的女性就是了。

拍了拍看那对男女战斗看傻了眼的夏其,放下空酒杯,札诺克这才推门进船舱,准备再上点料理。是说他还没看过那两个吃到撑的样子,永远都是精力充沛的大吃大喝。

双手托住脸,她的脸颊被手指压浮出一点软肉,月光下的幽灵无比宁静的躺在半空,小腿一晃一晃。

以幽灵来说,这里无疑很好。有着能接纳着他们的人类。

是该要满足,但看着这片无从参与起的酒肉飨宴,透明的空气彷佛变得厚重了起来,分隔出两者间的差异。

有岸上有风吹来,扬起下方船员的发丝,或许还在风中混杂了些许酒味,只是幽灵的长发却是丝毫未动,企图用鼻子嗅了嗅,什麽也闻不着。

──我……变得贪心了。

──开始有慾望……是好事吗?

她晃晃脑袋,不是很清楚。

──记忆中的男人张开双臂。

──我之所以飘了过去……

──是因为……我也……

──渴望……拥抱的温度吗?

手在脸颊上,明明是零距离的接触,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你在干嘛?」瞅见垂下眼的幽灵,罗挑挑眉,「无聊了就回潜艇里。」他脸上看来有些微醺,但眼神还算清醒。

「再喝你会宿醉喔,特拉法尔加。」煽动着眼睫毛,她伸手指向佩金,像表示明天会如同团里大副一样难受到死。

罗闷闷地哼了声,对夏拉摆示下手里的野太刀,起身往船舱去,似乎是本来就没打算继续喝下去。

夏拉表情是无所谓,维持同样姿势,向下飘进潜艇。

最终长发幽灵停在船长房间的天花板,由上而下俯瞰十多分钟後从浴室走出来的罗。

因一门之隔两边空间的温度差异而颤了下,他抬首,找到祸首。

「……你又在干嘛?」罗忽然有些怀疑,该不会晚上他睡着以後,幽灵也会在给潜艇巡逻时过来瞧个一眼?

「……张开手。」缓慢地开闭着眼皮,夏拉开口道。

揉揉头,罗觉得自己可能喝的有点多了,所以才听错了什麽。

见人没有反应,夏拉又重复一次,这回的语气比方才更肯定了一些。

可能是在作梦吧……罗觉得自己眼皮有些沉重。既然是在作梦,那也没有差吧?他心想,张开了手臂。

夏拉猛然屏住呼吸。

一瞬间,记忆中那张脸庞和张开手要拥抱她的人重合了。

她如记忆中飘至男人的胸前,他做出环抱她的动作。

几秒後,夏拉又恢复了原先呼吸的频率──即便她不需要呼吸。

这个叫做特拉法尔加的男人,和回忆中的那个人不一样。

──记忆中的那个人……

──向前跨了一步……

一滴泪从眼角滑过脸庞。

──所以,他的容貌始终停留在那个二十多岁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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