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尚未晒到屁股我就醒了,被温热的舌头舔醒的。
「好了,够了……」我乏力地想推开黑糖,「我真的累毙了,再让我睡一会……」
叩叩。敲门声不识相地响起。
「央黎,我请的人到了。」
三小……我一手遮着脸发出低沉的哀号,拎北还没睡饱啊!
「就不能请他慢点来吗?」我把整颗头埋进枕头下。
「关於这点……」
另一道较稚嫩也较跋扈的声音截断龚璿的话语:「真是奇怪!你连对我都是爱理不理的态度,睡在房里的是哪位皇亲国戚啊?居然让你毕恭毕敬的!还硬要我腾出空档过来除灵,该不会真的是哪位达官贵人吧!」
「别瞎猜了。」龚璿的声音带了点无奈的笑意,「他被折腾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睡饱是正常的。你先到餐桌等会,我记得你还没吃早餐吧?」
「什麽,要我等?」跋扈的说话声变得激动起来:「璿哥,是你再三要求我早点过来的,来了却又要我等!拜托,我的时间多宝贵啊!原本我跟朋友约好了要去海边玩的,要不是为了璿哥──」
这两个浑蛋是故意的吗!我暴跳起身,此刻已睡意全失。
「妈的!你们在这边唱双簧吵拎北睡眠是吵够了没!」我拉开房门破口大骂:「要吵不会到外面去吵吗?我堂堂一个有正经工作的社会人士时间比你们宝贵N倍啦!」
「嗄?」站在龚璿旁边的是个个儿头和我差不多的少年郎,浓眉大眼、白肤红唇,圆润的苹果脸稚气十足,穿着汤姆猫与杰利鼠的短T搭配浅蓝色的牛仔裤,此刻神情不快地打量着我,「什麽嘛!看起来就是个流里流气的地痞小混混嘛!眉带恶煞、眼透凶光、口出秽语,真没水准!璿哥什麽时候转性跟这种人来往了?」
「小混混……」龚璿撇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还真的有点像。」
「你机机歪歪地骂我一大──嗯?」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屁孩十分眼熟,不由得发出惊诧的声音,两眼呆滞地瞪着他看。
相貌秀美、气质娇贵、性格跋扈的小鬼头不是到处都见得到的,他斜着眼睛瞪人的模样令我感觉异样地熟悉──
「翁、翁苍曜?」我错愕地张大嘴。
「嗯?」翁苍曜皱起眉毛,神情多了一分不解,「你认识我?你谁啊?」
「姓龚的!」我连忙抓住龚璿单边的肩膀,一手指着翁苍曜质问:「这小鬼喊你哥哥,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是翁家子孙吗?」
龚璿露出一丝困惑的眼神,不一会便莞尔道:「我没想到你会关心这种芝麻小事,既然你这麽感兴趣,不妨等到正事处理完了再来闲聊也不迟。小苍,快去吃早餐,吃饱了就开工。」
「喂!你别回避问题──」
「汪呜……」这时房内传出一声可怜的低鸣。
啊,差点忘了黑糖还在里面,牠现在连下床都有困难!
我正要回身关心,翁苍曜忽然用力把我撞开,奔到床前查看。
「是狗欸!」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黑到发亮的台湾犬欸,真漂亮!嗯?喂!牠为什麽受伤了?小混混,是不是你把牠弄伤的?」
「翁家小孩有够没礼貌!」我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大白眼,「牠是我的宠物,我没事弄伤牠冲三小?当然是意外啊北七!」
「一只宠物也顾不好,你真是个失职的饲主!」
「你没立场嘴我!闪开,我要喂牠吃药了!」
「哼!」他神情极不屑地扫了我一眼,耻笑道:「谁知道你懂不懂喂药啊?铁定很粗鲁,小狗真可怜!」
「没你可怜啦!滚!」
就在我们争执不休时,黑糖飘浮了起来,我傻愣地看着牠慢慢飘移至龚璿身旁。
龚璿伸手比了一下饭桌的方向,「我先过去等你们罗!别聊太久。」话落,带着眼神茫然的黑糖走远了。
我狠瞪翁苍曜一眼,这臭小鬼跟三年前一样跩,真是教育失败的坏榜样。
少顷,我们三人一犬齐聚餐桌边,安静地进食。
翁苍曜最先用完餐,托腮望着我问道:「那东西什麽时候开始跟着你的?」
我吞下最後一口面包,回道:「我也不清楚,昨晚遇到连串的怪事才发觉的。」
「嗯哼。」他看向另一个家伙,「璿哥,你觉得呢?」
龚璿说道:「能替他除掉当然是最好。」
翁苍曜思考了一会,回头向我说道:「我不是灵媒,也没有修练五眼六通,但我可以让纠缠在你身上的灵体暂时现形,这段时间里他会丧失做为恶灵的能力。」
我没说话,因为这点我早就知道了,翁家近五十年来的天才不是叫假的。
他继续说道:「恶灵的狂暴执念也会稍微降低,不过还是要避免接触,他们身上的恶念一样能伤害你。此外,尽管还能和他们沟通,他们的思维也已经失去人性了,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得到答案。
「如果发生什麽异状,就赶紧往我们这边退。
「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
翁苍曜平举起一只手,掌心对着我的方向,五指慢慢向下弯曲,像是隔空抓取什麽东西似的,最後紧握成拳,手臂猛力往後一拉,一坨乌黑的物体从我的背後被抽了出来,砰咚一声倒在餐桌上。
「汪汪!」黑糖立刻对那坨物体龇牙咧嘴的。
我了解翁苍曜的本事,可是亲眼见证他从我身上抓出东西仍旧难以平复惊吓的心情。
倒卧在桌上的是个皮肉烂一半的女鬼,会判断出对方的性别是基於她有一头蓬乱纠结的长发,以及身上沾满泥土污垢的黑色连身长裙,色泽铁青的双足只穿着一支高跟鞋。
怎麽觉得……似曾相识啊?
「嘎啊──」女鬼撑起上半身却没有面向我,身躯反而蜷缩起来,剧烈颤抖。
奇怪……她似乎被我们搞得很害怕?可是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有立场害怕吧!
「你是怎麽招惹到她的?」龚璿一脸纳闷地问。
「你问我,我问谁?」我不耐烦地蹙眉,绕到女鬼的正面发问:「喂,你……我好像见过你,你跟着我有什麽目的吗?」
对方沉默。
「欸,别当哑巴啊!你为什麽跟着我?」
她仍然沉默。我仔细地打量她,注意到她两颗眼珠子都没了,只剩下幽深的窟窿。
嗯?她不就是那个──
「陶惠玲!」
女鬼听见我的大叫後浑身震动了一下,半腐烂的脸孔立刻抬了起来。
「啊!嘎啊……」她好像想说什麽,却只能发出奇怪的喉音。
没错,我想起来了!三天前有个不肯据实以告的委托者被她入梦纠缠,最後由我将她强制驱离。
「我记得你!陶惠玲,你不去黏你的仇人,跑来缠着我干什麽?」
「你……」她终於吐出人话,「可恨……我碰不到、那个人,碰不到了!」
我与旁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後,追问道:「你说碰不到谁?」
「他……嘎……杀我的、坏人……」
「你都能用碎片伤人了,干嘛不一开始就干掉你的仇人?」
「不够……我要、折磨他……是你!」她忽然扑了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怒吼:「就是你!害我碰不到……他的身体!你的话语、你用我的名字、绑住我!嘎啊,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