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不是某种非人生物啊?」我架起包围住己方二人的透明防护墙,怪物狠狠地撞上。
「非人生物?」小龚璿看了一眼不停撞墙、捶墙的怪物,反问:「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麽?」
「妖怪,外星人,未知物种……很多类别,反正就是人类以外的生物。鬼魂则是非物质能量体。」
「呵……」他那张幼嫩的脸孔挂着老成的笑容,看起来十分不协调,「非物质能量体?是TOESP定义的专有名词吗?叶先生,请你相信我,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是我的噩梦。」
我朝还不肯放弃冲撞的怪物比了一个中指,随即金色粒子组成数把镰刀,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将它砍得支离破碎。
「噩梦?」我看看周围又起变化的场景,不禁质疑:「真的只是你的噩梦吗?」
「你很厉害,叶先生。」小龚璿瞅着我,地面忽然消失,身体坠落无底深渊。
唉!我不禁叹了一声,勾勾手指让他飞回我身边,「我到目前还搞不定,不觉得称赞给得太早了吗?」
「你是我看过最厉害的捕梦者。」他望着不远处正在自行拼凑身体碎块的怪物,「那东西从没像今天这麽狼狈过,为什麽还不死呢?为什麽呢?」
「无论你做什麽梦,这家伙都会出现吗?」
「是的。」
「都会把你吃了?」
他看向我,点头。
梦境的变化停止了,眼前所见就是一片无尽的漆黑,没有天、没有地,更没有飘来飘去的物体。
此时怪物恢复完毕,它身上的颜色居然比梦境更加深重、黑暗,彷佛能把所有东西都吸纳进去,不留一点一滴。
「我也没有遇过这麽凶猛的。」我在虚空改站为坐,翘着二郎腿摇头道:「不可能啊!只要是梦我都能操控!只要是梦……」我倏然发觉不对劲,瞪向身旁的家伙,「即使以清醒梦来说,你也太清醒了点。我记得你找过翁苍曜与何靖,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事後跟你说了什麽?」
「很重要吗?」他反问。
怪物张开嘴巴,似乎想测试自己的嘴能张到多大,感觉它的身体都快裂成两半了,就为了将我架起的透明防护墙吞进体内。
我瞪着贴在上方墙壁的口腔,「现在的情况吗?操!当然很重要!」有一半的面积都被怪物含进嘴里了!
「你说过心结什麽的,到底怎麽回事!」我焦急地催促。
「其实,我也不懂。」小龚璿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嘴里重复念着:「不懂……它为什麽不死?为什麽……」
「干!」我差点失手给他两耳光,「没用的家伙,到紧要关头就给我来这招!」
怪物几乎要将我们吞吃入腹,我实在忍无可忍,指着它大骂:「如果你真的他妈的是龚璿幻想出来的怪物,那我就能制裁你!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怪物从喉咙深处发出粗哑的低吼。
「难听死了,闭嘴!」随着我这声咆哮,它赫然被一股力量抽离防护墙,我无视它奋力挣扎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喊:「龚璿的怪物,听着!在我下一次呼唤你以前都不准出来!你必须、绝对服从这条规则!现在,回去!」
怪物发出了史上最恐怖的刮黑板式尖叫,下一秒就被与海底电缆差不多粗的锁链抓进黑暗里。
世界在这一刻回归宁静。
我深呼吸几口气之後,抓起还在跳针的小龚璿,恶声恶气地说:「我破格动用『真言』的能力为你压制噩梦,醒来後你得付我双倍!听到没有,双倍!」
⎔⎔⎔
「呼唤真名下指令」和「说出真言下指令」两者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前者是由名字连结对方的灵魂,只要施术者比对方的能力强大就能达到目的;後者则可以在不知对方真名的情况下,绑定个体强制执行,如果成功将会非常耗费精神,操控梦境的能力也会暂时削弱,如果失败则将被自己的力量反噬,且可能暂时丧失超能力。
万幸那只黑抹抹的怪物真的是龚璿的噩梦,否则就亏大了。
龚璿想答谢我两肋插刀的工作态度,隔天请我吃一顿豪奢的晚餐。我自然是毫不客气地狂吃猛吃拼命吃,就是吃到吐出来也值得,并且再三强调委托费用绝不可能因为这一餐而打折扣。
「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不会讨价还价的。」龚璿出人意料的上道,「昨晚我没有梦见那头怪物了,你不晓得我有多麽感激你吧?就算要我付十倍酬劳我也会双手奉上。」
我差点呛着,「十、十倍!」我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问:「真的假的?你有那麽凯?」
「我不缺钱。」他举止优雅地啜了一口红酒,微笑道:「我觉得只给你两倍好像太少了。」
没错,我爱钱,因为没有钱就万万不能。我见过不少慷慨的客人,但是没见过这麽慷慨的!十倍欸,这是自己从未开过的高价!
「不是吧……你会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啊?」我很怀疑。
「噗哧──」他忍俊不住,深邃的蓝眸眯成一条线,冷漠的轮廓全因这一笑变得柔和温暖,「叶先生,你真的很幽默!我要是个穷光蛋,还会带你来这里吃饭吗?」
「我怎麽知道你不会中途开溜,让我结帐?」
「我……」他趴在桌上憋笑,「我早就付清了啊!噗……」
我反而被他搞得有点尴尬,因为这样看起来会让人感觉我是个小家子气的男人。
「再笑下去就是我失礼了。」他抬头给了我一个嘉许的眼神,「叶先生,我相当欣赏你的敬业,能和你交个朋友吗?」他主动伸出手。
我看了看他举在半空中的手掌,「我不和委托者过分亲近的。」
「哦?为什麽呢?」
「我的原则。」
「又是原则?」他微微歪头问道:「这麽严格?」
「不是针对你,我是为了防范将私人感情带进工作里。」
「我的委托已经完成了不是吗?」他没有缩手,依然在等待我回握,「好歹我也是愿意支付十倍酬劳的人,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再怎麽厚脸皮也没比天厚,听他这麽一讲,自己哪还敢吭上半句,於是乖乖握手交朋友。
「你的手,比我想的还小呢。」他的表情多了点诧异。
「你这样讲是什麽意思?」我不悦地白他一眼,觉得他话中有话。
「不,你别误会。」他淡淡一笑,拿起刀叉切开牛排,「我只是难以想像在梦中所向披靡的叶先生,双手竟然比我还小。」
「讲得好像非常小似的,最多差三分之一个指节好吗!」
「话说回来,我能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吗?叶先生听起来太疏远了。」
「不要,我不想透露名字,而且感觉会很恶心。」
「怎麽会恶心呢?」
「被你这种人叫名字就是觉得恶心。」
「我还记得你的同事叫你……ㄧㄤㄌㄧˊ?」
「……」妈的,总有一天我会被黄钰出卖。
「是哪个ㄧㄤ,哪个ㄌㄧˊ呢?」
我安静地喝海鲜汤。
他瞅着我片晌,「让我猜猜,中央的央,黎明的黎?」
「靠夭!」我暴怒地丢下汤匙,「为什麽一猜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