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是沈微打扫卫生,她倒完垃圾回教室,夏丹已经站在了教室前面,沈微从她身旁走过,夏丹早晨的态度一向很糟糕,喊住了沈微。
“你最近怎么回事?晚自习迟到,早读也迟到,心思有没有花在学习上?”她皱着眉头训斥着,班里早读的声音也安静下来,李泽紧张地看着沈微,他后悔跟她说那件事了,其实沈微是个倔脾气,要是她跟班主任发生争执了怎么办?
沈微低眉顺眼:“老师我知道了。”
夏丹扫了一眼下面:“读书,看什么看啊,马上就要月考了,想什么心思呢都!”读书声又起来了,“你下去吧。”
沈微平静地拿出英语课本,只是手抖暴露了她的怯懦。她剪了刘海,埋头背着英语单词,声音嗫嚅着,又好像没有在背书,好久,一大滴眼泪滴在了课本上,将书上记下的笔记的墨汁渲染开来。
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沈微紧咬着唇,想要抑制住哭,可是,越想着忍,心中越发委屈,鼻涕也下来了。她装作无意拿了一张纸巾,擤鼻涕时趁机抹掉一把眼泪。可还是被她同桌许静发现了。许静是个很老实的人,他们关系十分不错,但她还是不想被别人看到她哭,虽然刚刚已经在全班面前难堪了,夏丹的无名之火让她在讲台上尴尬地承受着全班的目光,无论那个目光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
许静只是默默地拿了一张纸巾,递给了沈微。许静没有咋咋呼呼地故作关心问你怎么了,她不是这样的性格,这也是沈微跟她关系很好的原因。
半晌,沈微说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属于她的名额要被顶替?为什么她爸爸跟夏丹打招呼她不理睬?为什么她要被夏丹无端指责?为什么这些都要她一人承担?
不能告诉父母,她怕他们来学校找夏丹闹,失了“体面“,她没什么文化的父母,怎么能说的过有文化的班主任?她更怕爸爸自责,让女儿受如此委屈。不能躲在妈妈怀中诉说委屈。
跟许静讲吗?可是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她时常觉得自己是座孤岛,所有情绪都只能自己吞咽下,没有谁能帮她。
“许静,真的是我这个人有问题吗?班主任为什么总是在针对我?我就那么不召她喜欢吗?“她擦着眼泪,无意识地发问。
许静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是吗?事实就是如此,她是一个谨慎敏感的人,也许沈微也是个敏感的人,敏感的人,总是能敏锐地感知到别人对待自己的敌意。可是这样说,只会让沈微更加难过,说不是吗?那么班主任今天早晨的无由来的责怪又是什么?
她想了想,说:“你学习成绩好,老师对你要求高,所以对你严格吧。“许静的成绩不怎么样,她都这么说了,安慰的意思很明显了。
沈微冷笑一声,“或许吧。“
下课,许静还在座位上陪着沈微,但赵悦跑来了,跟许静撒娇:“静静,陪我去厕所。“
女生之间的友谊是这样的,一对一对的,两个人在一起,一起吃饭,上厕所,干任何事情,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进来。
看见沈微趴在桌在上,赵悦边抽着许静桌上的纸巾边问:“沈微你怎么了啊。“
唉,有时候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又何必再问一句怎么了?并没有让人感受到关心,只有种被看笑话的尴尬。
许静连忙拖着赵悦:“走,你不是说要上厕所的吗。“
“你还知道要快呀,马上都要去操场了。“赵悦连抱怨也是撒着娇的。
沈微不愿意站起来离开座位,她觉得很丢脸,干脆翘掉了出操,一个人在教室趴着。
叶辰因为赖床,又缺席了早读。夏丹对他经常早晨迟到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优秀的学生,迟到一会怎么了?
叶辰一进教室,就看到沈微趴在桌子上,难道她生病了?沈微一向循规蹈矩,从未有过迟到缺席什么,这倒是第一次见她没去出操。
他走到她座位旁,巴掌大的小脸,散乱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皮肤白皙通透,更显得鼻子通红。
沈微听到声音,不想睁开眼,不想说话,但是这人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离开。她受不了,猛地睁开眼。
叶辰被她看得吓了一跳,“沈微,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沈微语气冷淡:“谢谢关心,没有感冒。“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是哽咽的,她转过头去。
叶辰也不介意她的冷淡,听着她的声音,好像是哭了?
他坐回了座位,很巧,上次换组,他跟沈微隔了个过道。他拿起一本书随手翻起来,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并不需要别人说些什么。
沈微倒是别扭了,他在旁边,她连自怜都显得不合时宜。
她转过头来,还是趴着,“你在看什么书啊?“
叶辰放下书,“《月亮与六便士》,挺好看的。“
“听说过,毛姆的。“沈微哼着回答。
“看毛姆的书,总是能让你有种:哇,原来人生能这样过,摆脱所有人对你的期待,抛开一切世俗的定义,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很理想主义,可是我为自己建立了一个自己的乌托邦,难过的时候,进去躲躲。我觉得这样很有用的。“说完,叶辰微笑着看着她,”要不要把这本书借你看。“
沈微思索着:建立一个自己的世界,摆脱所有人的看法。
“好啊,谢谢。“沈微渐渐”活“过来了,人最难过的时候,是拒绝任何交流的,然而一旦开始寻求交流,就慢慢融入了生活。
叶辰站起身来,走到沈微面前,将书放在了她桌上。
人声喧闹,结束了早操,许静给沈微带了杯银耳羹。喝着暖暖的汤,她很感激他们不曾问些什么,不要求她非要说些什么。
是事情过去了吗?没有,也不会。只是被暂时放在了那里,是发酵成记忆还是下一次的导火线,她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受过的伤害,已经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