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三誓不复还‧飞天御剑流
御台可以说是端端正正背脊挺直标准跪坐姿势在房内的榻榻米上,动都不敢动,不过比古出门去张罗食物了,临走前还抛下句:“天色已暗,小孩不要乱跑”令御台气结的话,所以现在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其实没必要如此标准──这都是因为傍晚时比古对御台说的话──虽然应该是恶作剧的成分较多。
──以下是场景重现。
"到我房里来吧。"
御台除了被忽然靠近的比古吓了一跳之外,主要是话语里的意味太邪恶,捂着耳朵急速後退,远离了比古至少有五米远。
"开玩笑的。不过你还真是个孩子啊。"
"什麽意思?"
"我这麽有魅力你还不懂欣赏。所以说你是小孩。"
"……"御台开始有点了解这人的本性──肮脏的混蛋大人!还要再加上自恋色情狂……
就在御台胡思乱想时,窗外色彩从暮色转为苍蓝,几个人影从御台楼下经过,那些人的谈话声虽然不大,谈话却依然清晰飘入御台耳中,关键字让御台竖起了耳朵。
“唉呀、东京警视厅的人听说已经到京都了?”
“可不是?哼……西乡这家伙可得瑟了,既立了大功又拔擢了下属,川路这小子可走运了!”
“嘘……忠导你说得太大声了!你知道西乡也来京都了吗?”
“什麽?!”
忽然间那群人顿住,因为专注於谈话却没注意眼前突然多了一名少女。
“抱歉,可以再说一次吗?我对这件事情很有兴趣。”
被称做忠导的人见到御台时忽然定住,直直盯着御台的双眼看。他的同伴见到那男子如此失态以为是因为少女太过美貌的关系,一面用手肘撞他,一面与御台笑闹回应,眼中满是不怀好意,看就知道不是什麽良善之人。
“再说一次也可以喔。呐、我们去没有人的地方好好谈谈吧。”话还没说完手就要搭上御台肩膀,旁边的民众见到他们的谈话早就避得远远的窃窃私语,哪还敢靠近他们。
御台都还没来的及拍开,忠导却抓住了欲轻薄御台的手。
“喂!忠导你干嘛?呃喔!”
被忠导抓住的人在惊愕声中向後摔去,忠导却毫无反应的直盯着御台看。这让御台竖起了警戒──那不是色慾的眼神。
怒火、恨、甚至杀意,凛冽的逼视御台。
“蓝色的眼睛……就是你吧……”咬着牙吐出的话语低沉彷佛自言自语,但握着刀的手却愤怒的颤抖。
下一刻,御台身形一歪,朝旁闪躲,因为忠导拔剑而出,直直向御台刺去!旁边的民众都发出了惊呼声,也都不明白为何这女孩突然被攻击。
御台一面闪躲,一面将路边可用的东西都向眼前的疯子扫去。她失算了!刚刚从楼上跳下来时没将武器带在身上,但御台眼尖,从旁边民家顶上随手扯了块遮阳的布,朝面向忠导盖下。
御台头也不回拼命逃跑。没有武器的她是不可能赤手打赢男人的,这点她有自知之明。
不过很快的,毫无目的乱冲的御台很快就撞上了人。御台後退几步,随口扔出道歉的话语就想继续逃跑,却被撞上的人抓住。
“慢着,你要去哪?”比古沉声问道。
“比古!”御台回头,在撞人的当下,忠导已经追至身後,杀气腾腾的握着刀。
比古扫视了一下周围,大致掌握一下情况。“……你又怎麽了?”
“我什麽都没做。”御台感觉比古似乎无声叹了口气。
此时忠导早已持刀冲上来,根本不管会不会伤到无辜的人。比古身手一抓,将御台带入怀里,转了一圈,随即给予了忠导一击──是为龙卷闪!当一回身见到飞出去的忠导,御台愣了,她甚至还不知道比古是何时出手的。
比古原本还想说话,见到後头持刀跟上来的人面色沉下,他将御台向後推去。连刀都没出,一手一脚,便倒了两个人,瞬间那些“不知道忠导为何突然发飙,但道义还是要去帮忙追女孩”的那群人通通倒地。
比古走回御台面前,“说吧,哪里找的麻烦?”
从愣神中回来的御台觉得非常无辜。严格意义上御台只是向他们搭话而已,总抵不到追杀她的地步吧?
在两人相视无语的情况下,处理事情的警察已经来了。同时也带来御台现正最不想见到的人,但想跑也来不及了。
“御台?…果然是你啊。”对面穿着军服的男人出声叫住御台,比古知道他──西乡从道,几个月前才从被称做“西乡大爆走”的征台之役归来的陆军中将,身边还站着比古几天前才见过的桐野利秋。
西乡从道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微微一笑,语气就像是无可救药宠溺小孩的父母一样。“真没办法呢。”
“这和我可没关系。”御台哪会领情,甩头就要离开。冷不防手臂却被抓住,西乡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近在咫尺。
“你确定真的和你无关?”
“什麽意思?”
西乡忽然凑近御台耳边,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声,这姿态在旁人看来实在过於亲热。
“──那人是忠导玄叶──”西乡从道原本轻松的口吻却忽然在下一句话时变的无比冰冷,“是被杀害的琉球人民的亲属。
御台猛的抬头,却在看见西乡表情时冻结了动作。在御台面前从来都是嬉笑玩闹的西乡从道,此刻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有如极地寒冰般凝视御台,像是在等待御台会怎麽做。
但御台脑中一片空白,像是被目光带往海底般浑身透凉。她不是没有想过与被害者亲属相遇的可能性,这时她却觉得喉头乾渴,声带有如被人偷走一般,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知道、她知道的──可是……
御台感觉额头覆上一片温暖,随即被向後带,背後靠上的暖热厚实,让人觉得心安。
“她不过是个孩子。出来溜达时被缠上罢了。”比古云淡风轻的解释了刚刚的事情,同时动作上象徵了某种意义──这孩子目前是归他保护的。
西乡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调调,无所谓的道:“嘛……我会等你回来的,御台。”便去处理他的任务。
御台看向比古,张口欲言,却立即被K了一拳。
“啊!为什麽打我?”御台按着头上的包,眼中泛泪。
“我说过小孩子不要乱跑的吧?”
“我才不是小孩。”
“不懂我魅力的人就只是个小孩。”
御台看着比古什麽都没表示而离开的背影,咬着嘴唇。
为什麽什麽都不问?
因为不在乎?还是──
御台摇摇头,她为什麽要去想那个肮脏浑蛋大人的想法。重要的是,他刚刚使出的剑技和身手绝非一般人。
然後御台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那个出卖她的混蛋。
那浑蛋偷偷摸摸的拐进巷子,正想松口气时,御台带着天使般的笑出现在她面前。
“善五郎,我有事想要问你。”
…
…
…
翌日清晨,跟着比古清十郎返回山上的途中,御台始终保持沉默。而比古清十郎也懒得问,现在这样的安静才是他所习惯的,他讨厌吵闹、喜欢独来独往,当然,後面跟着的这个丫头是个意外。
比古倒是忽然想到他那个不肖徒弟。
在最初相遇的时後,那孩子也是这样跟着他回来的。其实比古原本没有收徒弟的打算,他早已决定飞天御剑流会在他这一代断绝。
比古始终记忆清晰,在当年他返回原地时,在逢魔时刻黄昏暮色下的震撼,一个纤细瘦弱的孩子,没有工具,单凭一双幼小的手,埋葬了所有人,包含了他应该恨的、应该爱的……那孩子的善良坚忍与对待事物的一视同仁是他收徒的理由。
这麽说来他虽然不喜欢吵闹,但倒是跟孩子很有缘……而且都是些给人添麻烦的孩子。尤其是11岁还尿床的那个最让人不省心。
比古一闪身,躲过了从後而来的偷袭。
地上一排银针整齐并列。
後面女孩一记直拳挥来。虽然御台纤细,力气对比古来说也成不了什麽大事,但她攻击的位置刁钻的很,直接朝着喉部而来,於是比古伸出手拨开那拳头,但女孩随即藉着被拨开的势头,手轻触地、身子一低,一脚勾画,再度踢向比古咽喉,於是他向後闪躲一步。
比古原以为只是闹着玩的,因为并无杀气。但女孩随即紧追而上,手中一亮。比古大意了,他以为御台没有别的武器,眼看着刀锋迎面而来,於是比古接招了。
他半拔出刀,还有一半在刀鞘内,以刀身接招。而因为刀身相击的反作用力太大,御台被震的向後数步,退出了战斗的间距。
“……为什麽都这样了你还不拔刀?”御台咬着唇停手了。她知道刚刚那样的战斗已经是极限,她能偷袭成功完全是趁人不备,但她都已经进逼到比古颈项,只要再几公分比古或许就会血溅四下,为何他还能处之泰然?
“第一,你不是真的要杀我;第二,这还不需要用到刀。”比古轻描淡写的说。
御台垂下头,同深海一般的蓝渲染了她圆睁的眼,咬到下唇都流血了还浑然不知,她握紧了手中的小刀。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她想了一晚上的偷袭计策加上她的全力攻击,对比古来说,不,或许该说是对高手来说,方才的状况不过是九牛一毛,算不了什麽。
她甚至无法让那男人拔刀。
“──现在换我问你了。你为什麽现在才偷袭我?”比古收刀入鞘,双手抱胸靠在树干上。
“我想知道你的实力。”
“啊?”比古顿时有些歪倒,要知道在他成年之後根本没人敢跟他说这句话,他还真是好些年没听人对他这样说过了。但女孩下一句话让他睁大了眼。
“听说飞天御剑流是擅长以一对多的古流剑术,而你是唯一的传人──”御台猛的抬头,在那大大的眼瞳中所流露的情感比起她接下来所说的话要让比古震惊。
不甘、愤怒,以及在久远的历史洪流中,比古早已许久不曾见过的恨意,在蓝色眼眸中翻腾起滔天巨浪,但却比平常要莹亮,彷佛暴风雨中的灯火,让他始终移不开眼。以致於他对御台接下来的话语反应慢了八拍以上。
“我想要跟你学习剑法。”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