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啦!」
林泓升斜瞥了眼抬手与自己打招呼的男子,「太慢了。」都过了快两个礼拜才来,当他闲闲没事做吗?
言硕咧嘴笑了下,「抱歉,之前我跑出去的事情让我女儿生气了,总要装乖一阵子,不然我女儿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
翻了个白眼,林泓升指了指里面,「进去吧,我让里面的人都退出来了。」
「嗯」了声,言硕吁了口气,转动门把,踏进昏暗的房间。
房内弥漫着灰尘。毕竟是平常被用来当作仓库的地方,充满灰尘也很正常。房内唯一的光源只有天花板上一颗发着微弱昏黄光芒的灯泡。
框啷。
金属碰撞声在静谧的空间中特别明显。
言硕看着四肢与脖子被金属镣铐套住的海莲娜,轻轻的笑了。
「这种装扮挺适合你的。」打开塞在口袋的小手电筒,刻意朝她脸上照,看对方被强光照得眯眼撇头。
「言硕……你个混蛋东西……!」海莲娜下意识就想起身冲过去给男人一拳,却拉扯到被固定在墙壁的金属链,狼狈地趴倒在地上,仰头以狠戾的目光瞪视来人。
蹲在她面前,言硕伸手扯着她头发提起她的头,冷声道:「嗨,我亲爱的前妻,看来你在这里过得挺不赖的。」
「你……混帐……!不爽我欺负那小鬼就杀了我啊!把我关在这里你什麽意思!」
笑了声,他开口:「杀了你有什麽用?你死了,那家伙有可能会直接找上虹黎。更何况你让她痛苦这麽久,我怎麽可能让你轻松死去?」
海莲娜气得浑身颤抖,恶狠狠地开口:「所以呢?你想把我关在这种地方直到我发疯吗!?」
「怎麽可能,当然是因为你还有用处才留你一命。」言硕笑道,松开抓着她头发的手,拿起手机,朝对方狼狈的脸照了几张相片。
「你……你想干什麽!」
「嗯?也没什麽……我只是想,如果把这几张相片传给那男人,他应该就会出现了吧。」
「你该不会……不会打算把我交给那个变态?」海莲娜露出恐惧的神情,不可置信的问。
「呵,这点子不错,可以考虑看看。」言硕眯起眼,将储存的信件草稿贴上照片,传送出去。「其实这点子也不坏呢。他想要的是你,如果把你交出去,我们都不会有事,不是吗?两个变态,简直天作之合。」
「你……!」
「别太高估自己了,抓你根本没什麽难度。之所以放你在外面浪这麽久,不过是想顺便抓到那男人。只是他比我想像中还要谨慎,根本找不到行踪,只好利用你了……嘛,搞不好他早就不爱你了也不一定。要是这样我可就头痛了。」
「你……如果他没出现,你会放我走吗……?」
言硕歪着头,露出俏皮的笑容。「嗯~该怎麽做呢~?你就祈祷我下决定的那天心情不会太差吧。要是我心情好,搞不好会放你走也不一定呢。」
站起身,他由上而下睥睨的瞪着她。
「我走了,你好好待着吧。要是敢像上次一样跑走,就不是揍几拳那麽简单的事了。」
不管对方歇斯底里的吼叫,言硕重重关上门,心情恶劣的吐出一口长气。
坐在旁边的林泓升,看他心情不好的样子,疑惑的开口:「怎麽,跟虹黎吵架了?」
「没……」疲倦的抹了抹脸,言硕坐在他对面的空椅上。「我觉得那孩子应该发现了。」
「发现什麽?」
「我知道并且插手这件事情。」烦躁的揉乱头发,言硕焦躁的以脚在地板上拍踏出急促的节奏。「最近她对我的态度有点怪,也不反对我出门,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种了然。」
「……可能是你在急诊室那天,我跟阿久在他们面前带走海莲娜让她起疑了吧。」林泓升从上衣口袋抽出一盒菸,从菸盒里抖出一根,点火,缓缓吐出白色烟雾。「以前我都没去过你家,你跟虹黎来我家的时候,从没带着海莲娜一起来,所以她应该以为我不认识海莲娜。不过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什麽?」
「我是指,虹黎知道你插手的事情。」林泓升望着对座的友人,开口:「她一个人承受太久了,你肯与她一起背负,她也会轻松点。每次看她活得这麽紧绷我就心疼。她应该跟我家那两个小鬼一样,活得开心一点,尽情烦恼课业或友情、爱情这种琐碎的烦恼,而不是被这种事情给束缚。」
「……最近我开始不知道要怎麽跟她相处了。」颓丧地把脸埋在掌心中,言硕懊恼的道,「以那孩子的个性肯定不想让我为她担心,我也不希望她因而感到不愉快。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失职的爸爸。跟海莲娜离婚之後也没有花很多时间陪她,一直忙於工作,反而让她替我担心东担心西。」
吐出白烟,林泓升说:「你知道吗?每次我看到虹黎,就像看到高中时期的你。独立、坚强、冷漠,习惯所有责任往自己肩上揽,遇到困难也不肯跟别人求救,逞强到病态的地步。即使到现在一大把年纪,也害怕让你女儿看到真正的自己。每次看到你那浮夸的表现,我就想抓着你的头去撞墙。老实点又不会死,真不晓得你为什麽拉不下脸去跟虹黎坦承一切。
「你自己就是个爱逞强、不坦率的人,你又怎能要求你女儿直率地去依赖你呢?」
「……你也知道我从没对谁动心过,除了你跟阿久以外,其他人我都不觉得值得信赖。是虹黎让我理解何谓『爱』。我想让她在平凡幸福的家庭成长,用我的爱去守护她。即使不是我的骨肉。可是我搞砸了,我不仅没能让她幸福成长,还让她感到寂寞,甚至背负那麽多痛苦。」
「所以呢?你就觉得所有事情都该帮她解决,让她过上一条毫无困难阻碍的舒坦人生?」林泓升不客气地发出嘲讽,「你简直蠢透了,阿硕。你这样跟擅自帮孩子决定要考什麽学校、要跟哪个对象结婚的家长有什麽不同?所谓的为人父母,应该是与孩子一同学习成长,尽自己所能陪伴在他身边,当他开心的时候与他分享喜悦,当他难过的时候给予安慰,当他遭遇挫折给予支持与鼓励,而不是所有困难都帮他解决掉,这样孩子要怎麽长大?
「我跟我老婆都会花时间与孩子聊天,问他们今天在学校发生什麽事,陪他们一起笑一起生气。如果他们遇到困难就陪他们一起找答案。这才是真正为人父母的责任,懂吗?不是做了爸妈就不能犯错,这个世界上哪有不犯错的人?重要的是犯错的时候要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并改正。如果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你要如何教导小孩变成一个坦率的人?」
林泓升重重叹了口气,「真是……越聪明的人越爱钻牛角尖吗?这麽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笨死了。」
「阿升……我到底该怎麽办啦……」
「我刚刚说了那麽多简直浪费口水。」林泓升捻熄菸蒂,站起身。「还能怎麽办?回家等你女儿下课,跟她解释一切啊。」
「可是……」
「可是什麽?不要婆婆妈妈的,快起来!大不了我在旁边陪你!真是,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这麽胆小,连跟女儿好好说话都做不到。」
「阿升你人真好~」
「不要靠过来!恶心死了!再过来我就就不陪你了!」
「哎,你果然是面恶心善的好人。」
「我要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啊啊啊──别走啦!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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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啊──」刘婉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眯起眼,露出疲惫的表情。「终於考完了。」
今天是第二次段考最後一天。下课钟声响起,考卷被收走後,所有学生都松了好大一口气,教室又恢复以往人声鼎沸的热闹。
刘婉婷起身走到言虹黎桌前,笑道:「终於考完了,等等要去哪里玩放松一下吗?」
言虹黎将桌上的文具收到铅笔盒里,开口:「今天不行,我得回家做晚餐。这礼拜六你有空吗?正好昨天有一部不错的电影上档,要去看吗?」
「什麽类型的电影呀?」
「解谜类的,主角是侦探,我记得电影简介是写说……」言虹黎歪头思考了半晌,「背景是在中古世纪的欧洲,市中心接连发生三起连续杀人案,剧情是从第四起杀人案开始。」
「……」一旁不幸听到全部对话的南梓冽默默举起双手摀紧耳朵。
刘婉婷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翘起嘴角,发出噗嗤的偷笑声。她偷偷指着南梓冽,言虹黎望过去,看到他的动作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会怕又爱听。
「喂,南梓冽。」刘婉婷很刻意的装作欢欣雀跃的样子,喊了他一声。
南梓冽闻声身体猛然一僵,脸上表情很是纠结,似乎想装作没听见,偏偏刘婉婷喊得大声,连教室最前方的人都听到而好奇的看过来了,装作没听见好像说不过去是不是?
正在天人交战的南梓冽还在摇摆不定,言虹黎见状直接一脚往他桌脚踹去,吓得他惊叫一声。
「婉婷在叫你呢,想什麽想得这麽入神。」
「呵……呵呵……」南梓冽讪讪然放下手,露出认命的眼神,半带着叹息开口:「没、没什麽……你叫我做什麽?」
刘婉婷笑得灿烂,「难得段考考完,要不要一起去市区看电影放松?」
「……我可以问一下是什麽类型的电影吗?应该不是恐怖电影吧?没有阿飘、没有屍体吧?」
「主角是侦探,剧情主要是破解一桩连续凶杀案,对吧?」刘婉婷向言虹黎确认。
言虹黎点头,随即朝南梓冽露出鄙视的表情。「你连侦探小说都敢看了,只是变成电影而已,怕什麽?」
「不一样啦。」南梓冽欲哭无泪。「看小说我至少不会想像让我无法承受的画面,但电影不一样啊!」
「我只要结论,你到底要不要去?」言虹黎不耐烦了。
「不去……我不要……」南梓冽撇过头,像极了闹别扭的孩子。
前一阵子在言虹黎面前哭已经够丢脸了,他才不要在电影院丢脸一次。他、他也是有尊严的!他也是个爱面子的人!
「不去就算了,那我们两个去吧。」言虹黎本来也没打算强迫他去。要是他吓晕在电影院怎麽办?她跟婉婷两个人可拖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