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我可爱的女儿，你知道我了，所以，』
『所以，我最亲爱的女儿，你愿意为了我吧？』
醒来後又是新的一天，呼吸却一天比一天沉重。
自从那天过後，她永远都忘不了、摆脱不了这梦魇。
每天每天，自梦里醒来、从现实中沉睡，无时无刻这个恶梦都缠着她。
没有摆脱的一天。
ｘｘｘ
「哟，早……啊啊啊你干什麽一来就打人！」
南梓冽看言虹黎走进教室，虽然脸色疲态，但确实比前一天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很多。爽朗的抬手打招呼，脸却被对方的书包快狠准的砸中。
言虹黎眯起眼看着面前跟没事人一样的邻桌，冰冷地开口：「我说过，昨天你干的那些白目事在我痊癒之後会悉数奉还。」
噢噢噢噢噢干，他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救郎喔！南梓冽一秒想起昨天受情绪影响而干下的蠢事。早知道今天就请假了，早知道就翘课了，为什麽他今天要来学校！
言虹黎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脸上精彩的变化，将心中的郁闷全数化为物理攻击，直到胸中的怨气全数吐完才满意地拍拍手，神清气爽的回到座位上。
所有人立刻围观到被打趴在地上像条死屍的南梓冽周围拍照，还有人去板沟拿白色粉笔，好心在他四周画了白线，在他手前写上ＲＩＰ三个英文字，乐得众人继续拍照围观。
就在众人怂恿画白线同学怂恿得不亦乐乎时，南梓冽猛地从地上跳起同时大喊「你们这些死没良心的」，大家笑着发出尖叫，装作很害怕的四处逃开，南梓冽立刻在教室上演鬼抓人的游戏。
言虹黎看他们吵吵嚷嚷彷佛一刻也静不下来的样子，叹了口气，嘴角勾起无奈的笑容。
真好，他们还能这样无忧无虑的一直持续到大学，持续到即将进入社会的前一刻。还没面临到社会残酷之前，他们都还能以学生的身分恣意挥洒青春，创造充实而美好的生活，为老年的自己增添不少绚丽回忆。
她已经没时间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自由随意的时间逐渐流逝。
这种开心的生活已经快要结束了。
她知道自己该抵抗的。这根本不公平，对她而言一点也不，她有选择的权利，她有说不的权利。可是她做不到。心中那份残存的希望依旧让自己抱持愚蠢的奢望，奢望有天还能回到当初，回到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生活。
「言虹黎！」
感觉肩膀被人拍了几下，言虹黎身体一震，回过神，发现拍自己的是南梓冽，班上同学早已回到座位上安静下来。桌上躺着一份Ａ４大小的考试卷，是惯例的早自习随堂测验。
看来已经早自习了。居然想这种事情想得这麽入神。
「言虹黎，你身体还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就去保健室休息吧。」班导站在讲台上，担忧的望着这位努力过头的优秀学生。
「没事，我感冒已经好了。」言虹黎瞥了眼南梓冽，对方讪讪然的快速缩回手，以免多停留几秒手就会不见。
「真的没事？」正准备提笔写考卷的言虹黎听见邻桌压低声音的关切。
言虹黎斜睨他一眼，「如果再多问一句，你就会有事了。」
现在是考试时间，窃窃私语会被当作作弊处理。南梓冽摸摸鼻子，默默转回身低头写考卷了。
浑浑噩噩的结束一天，自觉自己精神状况很差的言虹黎埋怨似的发出无力的叹息。走在她身侧的刘婉婷和跟在後面保持安全距离的南梓冽面面相觑。
「虹黎，你还好吗？昨天病得这麽严重，你真不该勉强自己来上课。」
言虹黎却摆摆手，「不，我身体没问题，不是因为发烧的事。」
南梓冽视线落在对方依旧裹着绷带的右手，「不会是因为伤口的关系，导致无法集中注意力吧？」
「对了，你右手是怎麽受伤的啊？看起来好严重。」
两人望着刘婉婷真诚担忧的脸，双双沉默。
「嗯……就……因为发烧脑袋迷迷糊糊，不小心摔下楼梯刮伤手了。」言虹黎难得心虚地望着走廊远方，支吾其词。
南梓冽很善良的保持沉默，决定不戳破言虹黎的谎言。
因为发烧所以一拳打爆玻璃什麽的……有时候还是别知道真相比较幸福。
刘婉婷对言虹黎耳提面命，要她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吃什麽可以增强免疫力比较不容易生病等等，总之一路上都是她的碎念。但对方是真诚关心，言虹黎也不好意思要她闭嘴，就「嗯嗯嗯」的一路敷衍。
走到校门口，三人就看见一位穿着附近学校校服的俏丽少女。
言虹黎注意到大部分学生都对这位少女指指点点，眼神充满唾弃，似乎不少人都认识她。少女全然不在意，像在等人一般，见到他们三个就冲来──言虹黎当然知道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聪明的默默後退一步，恰巧目睹南梓冽变脸的瞬间。
原本还在嘴贱讨打的南梓冽在看见对方扑来的瞬间就立刻垮下脸，变成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大臭脸，眼神异常冰冷，充满明显的厌恶。
一旁的刘婉婷则是发出「呜哦」的奇怪声音，脸上也带着嫌弃。
言虹黎看悄悄後退到自己旁边的刘婉婷，好奇的压低声音问：「婉婷，你认识这个女生吗？」
刘婉婷哼笑了声，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何止认识，国中的时候她可是赫赫有名呢。你刚刚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态度吗？」
得到肯定的回覆，刘婉婷道：「国中的时候她跟南梓冽发生了点事情，最後闹得全校皆知，她成了众人唾骂的对象，国二下就转学了。」
「蠢呆被劈腿了？」言虹黎挑了挑眉，观察南梓冽的臭脸与女方讨好谄媚的表情，三两下就推断出真相。
前方试图以臭脸逼退少女的南梓冽听见言虹黎一下子就猜出真相，忍不住回头发出错愕的惊呼：「我靠，刘婉婷含糊带过也能猜出来，你是神吗？」
言虹黎咧开嘴角，弧度非常嘲讽。
「一男一女，又是国中，基本上能闹得不愉快的除了感情也没别的，有什麽好猜不出来的。」
「好啦，我知道你很聪明，用不着这样嘲讽我吧。」
「呵，知道自己又蠢又呆就好。」
「喂喂喂，你别再嘲讽我罗，我真的会哭喔！」超受伤的啊，不帮忙支开人就算了，还在一旁看戏兼奚落，有没有这麽恶劣的同学啊！不对，这家伙一直都很恶劣又没有同学爱！到底他为什麽会喜欢上这种性格恶劣的家伙啊？
南梓冽开始审视自己，搞不好真如言虹黎所说，自己真的有Ｍ属性？只是一直潜藏着，後来被言虹黎这个抖Ｓ开发出来了？嗯，光是想想都觉得悲哀。这样说来他岂不是永远都赢不了言虹黎？这样不行，他必须想想办法。
孟韵蝶看着跟不认识的混血儿少女说话，说着说着就兀自陷入沉思的南梓冽，不满的皱起眉。
虽然知道自己肯定不会被欢迎，但过去南梓冽对自己用情如此深，不过两年半的时间就淡忘，甚至对自己的态度是冷漠而不是讨厌。如果是讨厌，至少代表他曾经深爱过自己。然而他的眼神如此平静冷漠，就像结了冰的湖面，看着自己的眼神宛若看路边小石头。她开始怀疑过去用情至深的南梓冽与现在眼前冷若冰霜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
见孟韵蝶依旧不依不饶，南梓冽烦躁的皱起眉，想了想，兴起恶作剧的念头，於是走过去拍拍言虹黎的肩膀，笑着介绍：「对了，言虹黎你应该还不知道她，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她做孟韵蝶，孟子的孟，韵律的韵，蝴蝶的蝶，是我前女友。当初跟一位大学学长发生关系被其他学生目击，事情曝光後我们就分手。而她受不了当时的舆论压力，最後就转学了。」
理解南梓冽说这些废话的目的，言虹黎难得心血来潮，乖巧的配合。
她挑起眉，饶富兴味的边观察边开口：「哦？所以她来求复合吗？」
对方不是电视剧里出现的典型浓妆艳抹或身材火辣型的小三，而是那种追逐时下流行的年轻少女。非常有活力，笑起来确实讨喜，如果去掉眼中那份虚伪与谄媚的话。
「这个嘛……」刘婉婷也领略南梓冽的意图。从国中同班时两人就不合，於是笑着加入战局。「我猜百分之一千是吧，毫不委婉直接将自己意图表露无遗也不懂得害臊或感到羞耻，搞得一看就明白真相的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南梓冽哈哈大笑，「婉婷你太逊了，当事人都没害羞了你害羞个屁啊，难不成你也对我有意思？」
「你怎麽不去吃屎呢？」刘婉婷露出漂亮的笑容，用温柔的嗓音道。
南梓冽觉得很受伤，脸上表情一僵，一时之间无法回话。
孟韵蝶也後知後觉明白南梓冽意图当众羞辱她、给她难堪，立刻瞪大眼睛用很受伤的表情看他，眼睛一秒湿润，泪水盈满泪眶，上下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双手握拳抓着制服下摆，露出「我很受伤但我忍我不说」的表情。
其他学生见有好戏看，乐得在校门口围成好几圈拿出手机来拍照录影。
刘婉婷看她一秒戏精上身，笑的咧开嘴，当然不是称赞而是恶意嘲笑；南梓冽则是搓着下巴拿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她比对。果然过了两年多有很大的改变，以前的孟韵蝶根本不会掩饰也不懂得演戏，自己居然就蠢蠢的被骗了；言虹黎则是不屑嗤笑。她爸是模特儿，後来跑去接过几部戏，从小看他的电视剧与电影长大，演技精湛得连身为女儿的她都觉得萤幕中的老爸跟现实中是完全不同的人。当然她希望现实中的老爸能像萤幕中可靠……跑题了，总之孟韵蝶这种别脚的演技她根本看不上眼，简直可笑至极，偏偏对方还演得很起劲。
南梓冽上次去言虹黎家就认出她爸是有名的模特儿与演员，还得过好几次奖，自己也是他的脑粉，上次还要到签名。搓搓下巴，看言虹黎兴趣缺缺的表情，心里盘算着什麽时候再去她家一趟看能不能与偶像碰面。
三人各怀各的心思，却很有默契的一同保持沉默，瞅着孟韵蝶看她能变出什麽花样。果然得不到群众共鸣，孟韵蝶一下就慌了手脚。
言虹黎冷哼，这样就乱了方寸，果然不是当演员的料。
「话说，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到什麽时候？」虽然一时来了兴致配合南梓冽玩，但言虹黎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半点价值的女人身上。
南梓冽耸耸肩，「走吧。婉婷你刚刚说市区开了家什麽来着？」
「可丽饼餐车！」刘婉婷顿时双眼放光，「听说超好吃，现在开幕期间有打折，我们去吃！」
言虹黎注意到两人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叹了口气，「走吧。」
三人抬起脚准备要走，孟韵蝶还想拦阻，有些看孟韵蝶不爽的群众抓准时机卡进去跟三人笑说也要跟去。於是一大坨人并肩而行，有意地将三人包围在中央，隔开孟韵蝶让她卡不进来。
孟韵蝶气急败坏地看着脸上明显带着厌恶与奚落的围观群众，知道今天是没办法做些什麽了，气呼呼地朝反方向离开。
走离学校有段距离，陪同的男女们才笑着跟他们道别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南梓冽笑着跟他们道谢後呼了口气，满脸疲惫又带着蕴火地站在公车站牌前等通往市区的公车。
「连前女友都搞不定，你也太弱了。」言虹黎看他的焦躁脸，发出嘲笑。
「我是很想揍她，但你也看到了，脸皮厚成这样……」南梓冽发出哀怨的叹息，「我又不想跟她说话。」
刘婉婷望着他，「你应该知道怎麽对付她吧？好歹你们也交往半年左右。」
南梓冽却露出懊恼的表情，「我不想让太高调。」之前她劈腿转学的事，害他受群众注目好长一段时间。
「她每天来找你就比较低调吗？」刘婉婷无奈，看见公车来连忙招手。
「显然没有。」
「你打算怎麽做？放任她？」刘婉婷看到那张脸就恶心反胃，为了自己身体着想她实在不想再撞见她了。
南梓冽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一脸无所谓的言虹黎，兀自在心里叹息。
「怎麽可能，我会想办法处理掉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任那女人继续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