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於婴儿再次啼哭後惊醒,这一觉迷迷糊糊睡了三个多钟头,章尹默帮婴儿换尿布,再次重覆喂奶动作,这次毛子文已适应,一切似乎再自然不过的凝视温馨景象,心中暖流掠过,幸福像悄悄萌芽的种子不经意滋长。
「默默,我想去洗澡,今天流了一堆汗。」不同以往,他轻声细语,像怕惊动沉溺吸吮的儿子。
「去洗啊,难道也要我帮你洗澡,你又不是小baby。」想洗澡还跟她报备,章尹默心里的感觉却是温暖的。
「去那间浴室洗吗?」他指方才小baby洗澡的那间浴室。
「里面的沐浴用品都可以用,自己去跟妈妈拿新的盥洗用品。」她家不比毛家,没装潢雅致的便利套房,希望他习惯,学校放暑假可以陪她在这里坐月子。
「喔。」现在的感觉真像一家人了,他拿着换洗衣物走出房门,在房门口正巧碰见准备回房休息的岳母。
章母在他们睡着後曾去过房间探视婴儿,看见他们都沉睡没惊动他们迳自离开。她识相的不再提毛子文晚上睡哪之事,能体会他们正处磨合期的尴尬,只能期待每一次摩擦对他们都是一次难得的历练,藉此更进一步了解和接纳对方。她深信争执也是一种沟通方式,只是他们尚未成熟到懂得如何运用争执的价值与意义。子文不过和她教的高中生一般大而已,这麽轻的年纪即必须承担成年人的负荷,教他如何在短期间应付自如,她愿意给他时间,看他成长,有足够的肩膀扛起责任。
以女人的直觉,章母认定默默其实很在乎他,只是脾气倔强吵架时不愿低头。小夫妻斗嘴,旁人没必要随之起舞,她必须对毛子文另眼相待,才有机会让他们对彼此的态度改观。毕竟婚姻是否存续关系着未来的幸福与否,并非离了婚绝对能获得另一份幸福,何况一段婚姻破碎,再重组一个家庭,谈何容易呢。
章母对他莞尔,见他手上拿着乾净衣物,不等他开口主动说:「我去拿牙刷和毛巾给你。」
他道谢後,章母转身下楼,让他等在原处,章母释出温情让他顿感窝心。之前因章家仓皇找上他父亲,两家对立,误以为从事教职的章氏夫妻会轻视他,为了默默仅是勉强接纳他。可是,现在他感受岳母待他和蔼,章校长也没想像中严肃。深思後,觉得是自己态度错误,事发後竟将怒气发泄到默默身上,也未及时处理两人之间的冲突,导致草木皆兵。
不再是一个人了,所以他必须更成熟了,不能跟默默一直针锋相对下去,没有人会乐意见到他们就此分道扬镳吧,毕竟孩子已呱呱落地。
洗好澡走进房间章尹默正斜躺在床上逗着婴儿,毛子文穿着轻便的无袖背心、短裤,神清气爽的跟着斜躺在床上看着五官酷似他的儿子,一家三口紧紧相依。
「你不去洗澡?」她看起精神不差,他安心多了。
「洗过了。」几个钟头前哭得眼泪鼻涕被母亲强押去了。
现在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似乎已经出现夫妻味道,说得都是日常琐事,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不知有多好。
「宝宝取名字了吗?」毛子文问,儿子像他,尤其挺直的鼻子跟棱线分明的唇线,还有哭笑间嘴角深邃的梨涡简直他的翻版,想当初他排斥过他的存在,可是现在,他却成为他生命中最爱的一份子。
「还没有。」她想让疼爱她的公公婆婆为他们的孙子取名字,表示她对他们的尊敬。
近半个月来毛子文一直想着该给儿子取什麽名字,绞尽脑汁到目前为止尚未得到结论。他突然对章尹默说:「打电话给我爸爸,说不定他已经取好名字了。」
毛子文高兴的跳下床,往行李袋搜出手机,欢欣地拨着按键。
章尹默看见他有手机,两个眼睛睁得像发现新大陆般诧异。没好气的跟着跳下床惊呼:「毛子文,你竟然有手机我怎麽不知道。」
有手机竟然一通电话都没打,害她朝思暮想,这下章尹默不想轻易饶过他了,挥起拳对他一阵乱打。
「啊……别打了,饶了我吧。」他笑着哀求。「你又没问过。」
「我没问你就没说,不能自己跟我说。」说了就算他没打,她也可以打过去痛駡他一顿消气,害她想他想到哭了好几回。
拿着手机,毛子文愉悦地向电话中的毛显彰报平安,毛显彰听出他心情很好,担心的事也放心了。
「你妈问你什麽时候回来?」毛显彰身旁的畅瑀玟关心。
「我想多住几天,如果默默没赶我的话……」毛子文故意提高音量让她听见,心里滋味甜蜜。
听见毛子文向电话那头提到自己,她翻着白眼嘀咕:「谁赶你了,恶人先告状。」惹来毛子文也送来一记白眼。
「应该没事了。」毛子文答覆毛显彰有关协议书之事。
毛显彰接着问:「默默有说要回来吗?」果然虚惊一场,这两天跟律师商谈的细节也派不上用场了,忙了一圈虽然白忙,可是这结果比得到扶养权更令他雀跃。
「她没说。」他会想办法说服她,总不能一直待在娘家。
「你问问她,我跟你妈妈过去接你们。」
毛子文移开电话直接问:「我爸爸问你什麽时候回去?」
「回去哪里?」章尹默装蒜,心里明白的很。
来这招。他故意朗声说:「她说她不回去了。」
「我哪有说。」章尹默紧张的抢下手机,遏止他继续胡说八道。
将手机抢回去,毛子文咯咯笑着对父亲说:「她说她没说不回去。」
「你是要问名字的事,你说到哪了。」章尹默在旁边急得跺脚,害怕他兴奋过头口不择言。
「我现在就问。」看章尹默被戏弄得紧张兮兮的模样毛子文乐不可支,对着电话中说:「爸,宝宝的名字取了没?」
毛显彰已依祖谱辈份算好名字,只是之前小夫妻的事情尚未明朗,他也不便帮孙子办理出生豋记,毕竟章尹默也还没正式入籍,看样子这次真能尘埃落定了。
深夜接到毛子文这通电话,毛显彰夫妻郁积心头多日的阴霾终於散开。毛子文这趟南下原本让他们忧心忡忡,担心他桀骜不逊再度触犯章氏夫妻;也担心他的拗脾气和默默又杠上。依毛子文在电话中的语气,毛显彰不难听出毛子文这趟探子之旅为原本毫无生机的情势起了化学变化,身为父亲,毛显彰总算松了口气,肩上的几十吨重石终於落地。
原本睡着的婴儿在他们俩人的嬉闹声中忽然啼声大作哇哇不止,毛子文不顾讲到一半的电话,匆匆话别父亲跳上床和章尹默争着当奶爸。
「我来,我来抱啦。」毛子文兴致勃勃的抢着要抱婴儿,可是婴儿已经被抢先一步的章尹默抱在怀里。
「小声点,吓到他了。」章尹默怀抱着哇哇的婴儿,双手不断拍抚,用手肘抵开毛子文过来跟她抢,两人玩闹哄着儿子。
章太太闻声而至,敲门进房,看见小夫妻正手忙脚乱的哄儿子,不由得觉得好笑,十足大孩子哄小孩子的滑稽模样。
「来,给我。」章太太将婴儿接手过去,叮咛默默:「回床上躺着,别老起来走动,生完孩子若没有好好调息,将来容易腰酸背痛,早点睡,三更半夜还玩,吵到别人了。」
章太太抱着婴儿走出房门,毛子文赶紧溜过去将门关上,俏皮的对章尹默吐吐舌头,拍拍胸脯,跳上床去。「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妈要骂人了。」
「我妈不会随便骂人,她脾气好的很,谁叫你大声嚷嚷,害宝宝也吓醒了。」毛子文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服气,「你也有跟着闹啊,怎麽都怪我。」
「不怪你,怪谁?反正,又没人可以怪了。」章尹默半开玩笑说。
「喔,原来你故意诬赖我……不对,我又没怎样。」毛子文不服。
「没怎样?」她淘气的睨着他。
「就算有也只是讲话比较大声而已。」毛子文露出稚气的笑容。
叩、叩……
章尹臣实在受不了隔壁房的两人像麻雀叽叽喳喳不停,跑过来敲门抗议。「拜托你两夫妻睡觉好不好?都几点了,吵死了。」
听闻,毛子文又吐吐舌头,压低音量:「拜托,你家隔音真差,以後我们怎麽做……」
「做什麽?毛子文你真色耶。」章尹默往他的头狠狠掴下去。
「喔,很痛。」毛子文摸着挨打的部位。「打那麽用力,我是你老公,不怕我变呆。」
「最好变呆,睡啦,真聒噪。」章尹默拉上被子阖上眼睛。「去关灯。」
熄灯後毛子文依然坐在床上喃喃:「我睡不着,怎办?你要睡了吗?」
「睡不着,我建议你去小学操场跑几圈,保证一觉到天亮。」躺在床上,她含糊说。
「现在都几点了去跑操场,我又不是神经病。」才不想去跑操场,他躺了下去,眼睛依然睁得大大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原来太幸福的感觉也会让人失眠。
「知道现在几点了最好,拜托你睡好不好,不然也闭嘴,有够吵的你。」章尹默用力摀住耳朵,现在才知道他很聒噪,不是当初认识的惜字如金应该还不迟。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