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的梦想,并不是医生。
唯一当医生的理由,是一个心中最痛的伤口;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当下,无能为力的感觉,恨自己、怨自己为什麽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无声无息。
「心淳,你等很久了吗?」
「妈,不久,我比较抱歉啦!你医院忙,我自己又没坐到最後一班车,劳烦你来载我了。」
「笨女儿,那麽晚了,妈妈当然要来载你啊!刚好我也下班,有顺路,只是让你等久了点。」
「妈,我们赶紧回家吧!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我坐上摩托车後座,紧紧抱住妈妈,一路上我兴奋地和妈妈聊着我未来的大志向。
骑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前方远远有一台车,灯亮到笔直地刺进我眼睛,眯着眼隐约看到,它失控朝我们方向横冲而来,尖锐的刹车声响进耳里,紧接着就是双方大力地碰撞,这次,我清楚看见妈妈腾空飞了起来,像任人摆布的娃娃被重重摔落在水泥地上,而我随机车滑行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全身痛楚有如虫咬般从底部不停窜出,但我意识算清楚,拼命努力地想起身来,沉重的身子却不听使唤。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感觉似乎好多了,於是忍痛慢慢爬起来。当我看到头破血流的妈妈时,眼泪止不住地模糊眼眶,我奋力爬到她身旁,除了喊叫和哭以外,我什麽都没办法做,尽管我恨死了撞我们的人,但我心里更恨的却是自己。我气自己不学爸妈老叫我去学的急救术,现在,我只能眼睁睁望着妈妈整个人呈现休克状态。
「心淳,最近急救术又开课了喔!妈妈帮你报名好吗?」
「妈~我有你就够了阿,哪还需要学这些啦!你可是最专业的护理师耶。」
「你这孩子就是懒!」
「好啦!妈,别说这严肃话题了。我服装设计检定快到了,得赶紧来练习。」
「赶快去练习吧!没考到我可没法去跟你爸做交代喔!你爸多希望你能继承他衣钵阿,毕竟我们是医生世家;结果你和你弟,全都是调皮鬼,只坚持自己爱做的事,你们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家庭革命阿,反正妈妈会帮你们摆平、安抚好的,重要的是要完成自己的理想,我等着叫你谢大设计师喔。」
「妈,我好爱好爱你喔!你果然是全天下最棒的妈妈了!」
「你这调皮鬼,就嘴巴最甜最厉害了!赶快去练习吧~」
在救护车上,我看着急救人员替妈妈做急救,我知道来不及了;当我抱着妈妈大哭时,她身子有多麽冰冷,脸色苍白无血,怎麽呼喊都听不见。我希望妈妈只是睡着了,可我怎麽摇晃、大叫,她都没有回应她最亲爱的女儿。
泪止不住地掉下,嗓子声嘶力竭哭哑,再也没有多余力气,面对眼前残忍的现实。
急救人员停止动作了,妈妈的时间永远停滞了。
「23:42,王秋语死亡。」
▲范玮琪最初的梦想
把眼泪种在心上会开出勇敢的花
可以在疲惫的时光闭上眼睛闻到一种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