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睁大双眼看着她,像极了落入猎人圈套的小动物,濒临死亡,但仍然想要抓住最后的一线生机。他极力保持镇定,额头冒着冷汗,声音因为虚弱而嘶哑说:“我不是坏人,保证不会伤害你。但是如果我因为你而受到伤害,我同样可以保证,后果你一定承受不起。”
夏若凌居高临下俯瞰他,都半条命的人了:“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告诉你一个可以确定的事。我现在需要帮助,让我在这里避一避,拜托,我保证很快就会离开,绝不会伤害你。”
夏若凌放下花瓶,蹲下身来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年轻的男人、身受重伤、满身血污。原本西装革履,身上的衬衫被撕破用来包扎腹部的伤口,但无论身上穿的衣服还是鞋子,都很考究,右手手腕上戴了只手表,细看那是一只名贵的洋货,她认得牌子,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都未必买得起。
唔,假如这一身行头是他本人的,有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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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一队人马正在街道四处搜索。
“坤哥,四周都搜遍了也没人影,难道那小子还会上天入地?”
“饭桶!这么多人都抓不到一个受重伤的人,白养了一群饭桶!”
“是是是,全是饭桶!”
金坤骂完猛吸了一口烟,用力一甩扔掉烟头。烟头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旁边是下水道口。金坤眯起眼,会不会上天不知道,入地倒是有可能,一扬手示意手下掀开井盖。
金坤亲自下去查看,上来后手里拿着沾血的布条:“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可能跑得远,再多叫些人手来,守住各个路口,哪怕老鼠洞也不能放过。”
金坤来回踱步,他脚上的伤还没完全好,看得出来走路还有些跛,想了想,吩咐:“还有,打探清楚这一带的诊所,都给我派人盯紧了,仔细留意进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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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凌像剥虾一样把他身上的脏衣物一件件剥掉,查看伤情:伤得最重部位在靠近左胸位置,其次就是左肩,其它都是无大碍的轻伤。伸手摸了摸额头,好在体温正常,没发烧。
人一靠近他,夏若凌就被一股恶臭熏得想吐,恶心得她用手扇风,满脸嫌弃:“你几年没洗澡,还是从臭水沟爬出来?又脏又臭,恶心死了。”
抱怨归抱怨,夏若凌还是打了盆热水来,半跪地板上,拧了把毛巾上的水,忍住眩晕感从额头开始一点点仔细擦拭血痕污渍。男人任由她摆布,不时转动着墨黑的眼珠,像婴孩般完全依赖着她。
清理完毕后,男人露出了真容。俊美的脸庞白白净净、五官棱角分明,身上有种读书人的文雅气质。
啧啧。
夏若凌架起不速之客去自己的卧室,只是男人身材高大,两人身高体重相去甚远,她感到很吃力,气喘吁吁地迈着步子:“你有没有听过《农夫与蛇》,还有《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呢?”
“……”
陈胜庭嚅了下薄唇:“说了不会伤害你,放心吧。”
得到安全保证,夏若凌瞥眼看到手腕上的那只名贵表,又问了句:“嗯,那结草衔环的故事听过吗?”
“……”
他当然听过,这是一个古人受了恩惠以后铭记在心,感恩图报的故事。
这晚夏若凌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不速之客,她自己去隔壁周乐的房间睡。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先去厨房做早餐,然后敲门问男人:“哎,肚子饿不饿,我煮了粥,还有鸡蛋。”
“麻烦你先进来。”
陈胜庭仰躺在床上,脸色如白蜡,嘴唇也毫无血色,他拉开薄毯子,全身上下昨晚被夏若凌剥得只剩内裤,指着胸部被染红的纱布。
“还得请你再帮个忙,帮我把弹头取出来。”
夏若凌吓得连连摆手:“不行的,我不会。”
门锁咯嗒一声,周乐回来了。
若凌把昨晚情况大概说了下,周乐急得跺脚,不同意留下他:“他中的可是枪伤,谁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处是巡捕,说不定就是在抓他,他会还惨我们的。”
若凌说:“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想走也走不了,总不能把人扔到大街上啊?就当行善积德,还是先找个大夫帮他取出子弹再说吧,乐乐,辛苦你跑趟腿。”
周乐对若凌是极为信任的,想了想,说:“这附近那就去惠民诊所咯。”
夏若凌“嗯”了一声。
原本闭目养神的陈胜庭听到要去诊所,猛然睁开双眼,挣扎着要起身。
“不要去诊所,我记得林记当铺旁边有家兽医馆,去请兽医大夫来。”夏若凌忽然改变主意,去诊所说不定是自投罗网。
陈胜庭重新躺下,安心地闭上眼,唇角在晨光中勾起好看的弧度。昨天遭到袭击,危急关头小伍替他引开了敌人,可他受伤太重,很快就撑不下去了。想逃逃不了,想躲无处可藏,他感到死亡在步步逼近,走投无路了,就在这时抬头看见亮着的窗户映出一道窈窕身影,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就往这儿来了。
兽医来了,顺利取出子弹,还处理了伤口。周乐打算暂时搬离公寓,把房间让出来给不速之客,递给了夏若凌一袋衣物,说是和李子峰同学借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老在你跟前光着身子像什么话。”
夏若凌:“……”
人都走后,夏若凌帮他换衣服。陈胜庭身高臂长,若凌用袖洞套进他的左手,从下往上一点点把袖子往上拉上去。她扎了两个辫子,如天鹅般曲线优美的脖颈近在眼前,身上淡淡的芬香,辫稍随着动作晃荡,不时来回刮着他光.裸的胸膛。男人身体僵直得像木头板似的,一动不动。
这还是夏若凌人生中第一次面对俊男裸.身,紧贴精壮的身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脸颊红如火烧云般,火辣辣地发烫。
换件衣服短短的几分钟,变成了漫长的煎熬。
“砰砰砰”,敲门声响。
男人眼神顿时警觉。
“砰、砰、砰、砰”
“开门!”外面的人已经失去耐心。
“砰砰砰砰——”
门刚打开一条缝儿,一只男人的爪子立刻伸过来抓住门边,强行格开夏若凌握在门把上的手,吓得她后退两步。一个尖嘴猴塞的瘦高个,后面跟着一个脚跛的男人,两人直接进屋。
金坤狐疑地打量夏若凌:“刚才在做什么?为何这么久才开门?”
“自己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还想问你们又是谁,来我家做什么?真没礼貌。”
“这栋楼电路出了问题,我来查修。”男人边说边环视屋子,走到窗边掀开落地窗帘,看了眼后面。
两人毫不客气的在客厅、厨房、卫生间,搜了一圈毫无所获,又要进卧室去搜。夏若凌气氛地拦住二人:“我看你们根本不像是查修电路的,你们到底谁,凭什么搜我的私宅?”
金坤一把拽开她,夏若凌趔趄后退,腰部旋即被坚硬冰冷的封刀顶住,“老实点,不然不客气。”尖嘴猴腮站在她身后冷声威胁道。
金坤问:“几个人住?”
“两人。”
“另一个呢?”
“回学校去了。”实话实说。
“你是学生?”
“嗯。”
“哪个学校?”
“圣菲尔大学。”圣菲尔大学就在附近,是所有名的教会学校。
周乐的房间典型的女孩子闺房,公主床、大衣柜、一大面落地镜,墙上挂着油画《沉睡的维纳斯》。
瘦猴打开双门衣柜,衣物整整齐齐的分层叠放,另一边则是中空悬挂衣物的,他钻进去,一会儿又钻出来。
这边金坤巡视房间后趴伏在地上查看床底,敲了敲木板,床是中空的,激动地一跃而起,双眼赤红地把床上的被子、枕头,床垫全部抛地上,掀开床板……然而,里面并没有藏人,顿时失望。
瘦猴忽然对墙上的维纳斯来了兴趣,双眼直盯着画像,站在面前不动。
夏若凌吸了口气,搓着手指,走过来说:“这是爱神维纳斯,我们学校旁的画室就可以买到,5块钱。”画中的爱神维纳斯侧着脸,赤.裸沉睡在美丽的乡间,温柔地舒展着迷人的身体,身材丰满,起伏有致。
瘦猴眼睛直勾勾,很猥琐,不时地咽口水。金坤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懂个屁,还看?”
两人又去把夏若凌的房间也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早上下面的弟兄打听到消息,有人昨晚看到一个受伤的男人进了这栋楼,他一接到消息就立马亲自赶来了,而且从方位上看,这栋楼确实极有可能是那小子藏身之处,这间公寓已经是最后一间了。金坤不甘心又趴地上亲自查看检查床底下,空空如也,起身时恼怒地掀翻被子,忽然,目光一凛。
金坤指着血迹:“床单上怎么会有血?”
夏若凌倒吸口冷气,刚才来不及处理床单,匆忙之中用被子盖住血迹,祈祷不要被发现,结果还是逃不过。
她咬着唇不答。
“怎么有血?”
瘦猴骂道:“少装聋作哑,问你话呢”
夏若凌红着脸,语气羞怒:“臭流氓,你下流无耻!”
作话:好不容易找了张旧上海胭脂水粉广告的图片,会不会突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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