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大雨敲击着窗户,让人很难忽视外头的天气,郑依芸洗过澡後将毛巾包覆不停滴水的发丝,缓缓走出浴室。热水澡让冷却的体温恢复,郑依芸坐在床边才正要吹乾头发,手上的吹风机立刻被人从身後接过,这个距离,郑依芸还能闻见他身上的饭菜香。
「今天吃什麽?」郑依芸直到闻到那香味才发觉自己真的饿惨了,随口问起今晚的菜色,反正不管他做了什麽她都会吃,知不知道其实没什麽差别。
一开始同居时两人也有规划好谁一三五、谁二四六,但郑依芸每回都是买外头的东西交差,白澄泯嘴又挑剔,最後乾脆全揽下来自己做。
「三杯炒面。」他说。
「我们……」郑依芸笑了出声,正想说我们已经吃了一个礼拜,突然打住,想到前几天他忙着准备祭拜的事情没有下厨,又不想在他面前提起林映秀,最後只能沉默。
「我知道,但我喜欢吃。」白澄泯像是没发觉她的异常理所当然地说,看着吹了好一会依旧湿润的长发,不满地说,「我跟你说了好几次,头发要擦乾。」
「我有擦。」只是没有到乾。郑依芸辩解地想。
吹完头发坐在饭桌前已经是十五分钟後的事,郑依芸看着两盘不太一样的炒面坐了下来,她面前的那盘是正常的三杯面,对面那盘则是看不到任何一片九层塔,一旁的小碗里则装满了九层塔,让人看不出到底是喜欢吃还是不喜欢吃。
这是白澄泯的怪习惯,第一次知道是他们有一回出去吃饭,他把面吃光了九层塔留在一边,去趟厕所回来服务生已经把盘子收掉了。白澄泯立刻露出痛恨的表情,惹笑了她,郑依芸还被他说怎麽眼睁睁看别人收走他的九层塔。
「对了,礼拜三我不回来吃饭不用煮我的。」郑依芸吃了几口面,忽然想起她还没和白澄泯报备的事情。
「我知道啊,那天不是阿姨生日吗?我正想问你要送补品好,还是饰品比较好?」白澄泯理所当然的话让她止住动作,不禁睁大双眼瞧着他,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你怎麽会知道?」郑依芸反问道。
「阿姨前几天有约我那天一起吃饭,我答应了,她说餐厅让我们选就好了。」白澄泯没看出郑依芸的脸色逐渐凝重,他想了一下又说,「你觉得吃川菜好还是西式餐厅比较好?阿姨有特别喜欢的吗?」
郑依芸听着他一个又一个的提问,只觉得喉咙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逐渐乾涩,张了张嘴却也不想浇熄他的好意,「不用了,你妈之前不是一直希望你找时间回去一趟吗?与其跟我们吃饭,不如回家一趟。」
「跟我爸妈吃饭什麽时候都可以,阿姨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不是吗?」白澄泯简单一句话就把她的提议驳回,郑依芸只能逼自己放轻松不让焦急的情绪被眼前的人发现,「那工作室呢?不是说在赶案子吗?」
白澄泯停住动作看向她,「依芸,你有话可以直说,不需要这麽委婉地问我。」
郑依芸深吸一口气,脑子里也想不到别的说法,乾脆就把话摊开来直说,「你那天不用去也是可以。」
白澄泯笑了笑说,「可是我想去啊。」
「可是我不想要你去。」郑依芸低头轻轻地说。
「什麽意思?」白澄泯皱眉没搞懂她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会叫她不要再打电话给你、你也不要再接她电话,那天我会自己去。」郑依芸简单明了地说,白澄泯听完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
「我问你为什麽要这样?我们都什麽关系了,你妈妈生日难道我不能送礼吗?连吃一顿饭、打通电话都不行?」白澄泯知道她在逃避问题,不想谈论这件事,他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们什麽关系?」郑依芸看着他反问,果然,白澄泯像是当头挨了一记重棍,不得不止住话题,但却也不代表他接受郑依芸的决定。
郑依芸本来就没期望他能说出答案,也不怎麽想知道答案,他们之间的关系哪天如果能简单俐落地说出口,大概就是结束那天了。所以在结束以前,最好记好自己的本分,谁也别越界。
不过惹白澄泯不悦的下场大概就是这样,那家伙竟然为了这件事去另一个房间睡了,当郑依芸半夜翻来覆去睡不习惯时才有几分後悔。这屋子有三个房间,除了这个房间是她的以外,其他都是白澄泯的。
郑依芸知道他的房间里放了很多林映秀留下来的东西,也包括他们一起去拍的婚纱照,他还挂在床头上。她从来没进过那间房,这是她留给他们的尊重,只有几次他没关门时她会瞥见那张幸福的婚纱照。
森林里白色的婚纱裙摆垫底,两人躺下闭上双眼近乎吻上的甜蜜。
躺在那张婚纱照下面的男人,也没有郑依芸想像中的一夜好眠,他有好几次想乾脆放弃回房算了,但想起饭桌前郑依芸宛若陌生人般的疏离态度,白澄泯就郁闷。
两人都几岁了,也不是真的会为了这件事起口角,只是表面的平静真的代表他们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吗?还是,只是岁月让他们更擅长把心思藏的更深,深到连他们都猜不出来的程度。
隔天一早两人看来都是没睡饱的表情,郑依芸起床梳洗後直接拿起抽屉里的B群要吞,她和白澄泯不一样,他是自己出来创业工作没有上头压力,没精神一天也无所谓,她可是员工命,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在工作上出了疏漏。
还没吞下,另一人的手已经先挡在她的唇前,「你啊,吃完早餐再吃药。」
郑依芸被他的力道弄得不自觉往後靠在身上,从镜子里看着白澄泯刮完胡子後清爽的模样,郑依芸有些走神。她第一次看到他刮胡子时,还意外地问过他,「原来你也会长胡子啊?」
他总是白白净净的,她从没看过他脸上有过胡子,还一度天真地以为皮肤好的男人就不会有胡子呢。
郑依芸回神後喃喃着,「这不是药。」
「一样,吃完早餐以前都只能喝水,快点出来吃早餐吧。」白澄泯松开手轻轻把她扶正,避免自己一走开身她就跌个狗吃屎。郑依芸从镜中看着他的背影连嘴角弯起笑容也不自知,她还以为经过昨天会连早餐都没得吃。
两人的互动和平常一样,也不太像平常一样。尽管例行公事,早餐、晚餐、接送,该做的都做了,白澄泯却还是睡在另一间房间。郑依芸也还是没有照他期待的开口说,「礼拜三我妈妈生日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