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給樹梢染上絢爛》【已出版】 — 試閱 之五

赵一冬手上的动作一滞,抬眼看着俞斯南。她弯起眉眼,露出一抹笑容,一抹很纯粹的笑容。

俞斯南到此时,才发现赵一冬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小小的梨涡。

「大叔,你去看过医生了吗?」赵一冬把全部的东西收进药箱,又将箱子一把关上。

俞斯南沉默了一阵子,没有回答。

赵一冬抬起眼来,望入俞斯南深邃的眸里,若有所思地问:「……看过了?」

俞斯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转而问道:「赵一冬,你在被退学之前,念的是护理系吗?还是……」

「是医学系。」她抬眸,笑盈盈地望着大叔,「怎麽样?很吃惊吗?我可是很聪明的好吗——」

虽然这个年头,念医科早已不是首选,但能念医科——况且他家附近有医学系的大学,也就只有那麽一间了,全台公认最顶尖的那间——能进入那间学校,成绩的确算是极好的。

俞斯南实在很难联想,赵一冬这样笨手笨脚的模样,念的竟是顶尖大学的医学系。

「人真不可貌相。」俞斯南淡淡地给了一句评语。

赵一冬眉头一挑,「你说什麽啊?没礼貌!我才觉得你这麽冷淡的人当老师很奇怪呢!」她正要继续发怒,却被俞斯南下一句话打断了——

俞斯南不疾不徐,轻轻坐到赵一冬身边,问:「你为什麽要念医科?」

赵一冬有些诧然,偏头想了想,开口:「救人不好吗?想救人所以念医学系、想帮助病患所以想当医生——」

俞斯南正要开口,却被赵一冬打断:「我想,你去问十个医学系的学生,大概有九点五个都这麽回答吧——可惜我不是。」

俞斯南不发一语。赵一冬已经习惯了,大叔沉默的时候,往往都是在等对方自己解释。

一开始会觉得俞斯南这样是在耍大牌,时间久了,赵一冬却又觉得这是俞斯南尊重对方、认真倾听对方说话的表现。

於是,她主动开口:「我想成为一名医生。原因不只是想救人,还有想救自己。」

俞斯南继续沉默着,一双眼睛却直直盯着她。

「大叔应该知道,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其实,她会去世,有很大的原因是医生误诊……详细的状况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会感到难受,所以乾脆不要知道了吧——唯一确定的是,如果医生没有误诊,也许我妈妈就不会死了。」她顿了顿,扯出一抹笑。

她将发丝塞到耳後,继续说:「小时候偶然听见大人们讨论这件事,我的世界几乎都要毁灭了。於是那之後,我超级排斥看医生,每次去医院都会觉得很难受……觉得世上每个医生都是坏蛋,连走在路上看见穿白色衣服的人都会大哭。让爸爸烦恼了好一阵子。」

她喘了口气,像在安抚自己,接着才又说下去:「长大懂事了,知道不是所有医生都是罪人,但我仍对当初伤害我妈妈的那个医生无法谅解。」她笑了笑,有些苦涩,「爸爸常跟我说,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方法,就是不要成为自己小时候讨厌的那种大人——所以,我特意走上医学这条路,想成为好的医生,抹灭『医生』这个角色在我心中留下的阴影。」

俞斯南抹了抹脸,心中五味杂陈。赵一冬每说一句话,就像丢出一颗石子,在他心中掀起圈圈涟漪——

「不过我现在被退学了,讲什麽都没用了啦。」赵一冬笑得尴尬,突然话锋一转:「那大叔呢?为什麽当老师?」

俞斯南沉吟半晌,薄唇一掀:「和你……是同样的原因。」这句话,感觉像说了很多事,却又好像什麽都没说。

「大叔以前遇到不好的老师吗?」她望着大叔,问道。

俞斯南沉默一阵,「嗯,差不多是那个意思。」他抬起眼看着赵一冬,看着自己的脸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又是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打算要赵一冬停止讨论和他这个话题,却听见赵一冬先说话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想跟我讨论这个。」赵一冬笑了笑,「所以我不会跟你讨论的,别担心。」

这一刻,俞斯南觉得赵一冬有些陌生。

赵一冬到底是怎麽样的人呢?又或者说,她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麽?俞斯南莫名地很想知道。

「但我觉得有件事情必须跟你讨论一下——」赵一冬突然正经起来,看着俞斯南。

俞斯南沉默。

「嗯……你知道今天不是周末吗?」赵一冬问。

俞斯南仍然沉默。

「然後,现在已经早上八点了。」

俞斯南冷着一张脸,缓缓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然後赵一冬听见柜子被粗鲁拉开又关上的声音,砰砰砰响个没完。她忍不住窃笑。

俞斯南站在窗外,远远望入教室。

苏亦弦此刻正坐在座位上,手里捧着漫画,似乎是看得入迷。他脸上还带着未癒合的伤,却连一点包紮都没有。

对於苏亦弦对自己的那些误解,比起生气,俞斯南觉得占据心头更多的是有种理想被粉碎的空虚感。

曾经,他以为自己成为老师,就能挽救以前的自己。就像赵一冬想当医生是为了抹除自己心底对医生的不谅解——俞斯南也是这麽想的。

所以,当上老师的这几年来,他努力在扮演一个好老师。那样,就能免除许多人像他当初被老师误解的命运,他就能不让这些学生受到与他相同的伤害。

可是苏亦弦不肯相信他。

俞斯南蓦然想起一句话:

——帮助人的时机,并不是给予帮助的人决定的。决定权在那些接受帮助的人手上。

苏亦弦不肯接受他的帮助,那麽俞斯南给予的帮助也就沦为累赘。

俞斯南低下头,不自觉吮住下唇。脑海飞掠过许多想法。

也许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等苏亦弦愿意敞开心房,愿意接受帮助。

***

赵一冬站在学校大门前,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便当。她嘴角不自觉上扬。

哼哼,听见她之前是医学系的,大叔竟然这麽惊讶——一定是在鄙视她什麽都做不好,还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她撇撇嘴,「我赵一冬这个人最禁不起鄙视了!」她握紧拳头,对着校门嚷着,「浑蛋大叔竟敢鄙视我,哼哼,早上会弄成那样只是意外!意外啊!」

她笑得狡黠,伸出贴满胶带的手,端详一阵,「对,这些伤口也只是意外而已嘛!」她吃吃笑着,「我花了一个上午做了这麽美味的便当,就不信大叔还会鄙视我!」

由於是午餐时间,加上这所高中开放学生订购外食,因此有不少学生和师长在校园门口徘徊,人潮不断。

赵一冬以娇小身型躲在人群中,顺利躲过了警卫的目光。成功进入学校後,她边走边念叨着:「我用我医学系的脑袋研究了一个上午的食谱,我就不信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我可是赵一冬耶,南部补教天王赵河的女儿——大叔敢说不好吃,我就冲去广播室把他穿花内裤的事诏告天下!」

走在校园里,赵一冬东张西望,喃喃自语道:「话说回来,我根本不知道大叔的办公室在哪啊……」

她看着一栋栋教学大楼,每栋都长得差不多,中间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通道,这是要怎麽找起啊……去问警卫吗?不行,要是这所学校不许外校人士进入,她去问警卫不就是自投罗网?到时被大叔知道了,他一定又会狠狠鄙视她一回。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被大叔鄙视是她绝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已有定见:既然警卫问不得,那问学生总可以吧?问一个看起来傻一点的,没什麽杀伤力的,以她的唬烂功力,应该骗得过。

她在校园里走走停停,摸索了一阵,却连一个学生的影子也没看见。

赵一冬站在校园正中央,抬起眼望着天空。今天的天气很舒服,不冷不热,微风徐徐,扬起她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轻轻捧起自己的一缕发丝,突然有什麽浮现心头。

俞斯南有着宽阔的肩膀。在那里,一片黑暗之中,他的双眼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他朝她伸出手,骨感分明的手指,上头长着细细薄茧,摸起来沙沙的。他以那样漂亮的手指,递给她雨伞;他以那样美丽的眼眸,望入她的瞳孔……

「好像该剪头发了。」赵一冬看着自己的发丝,脑海浮现的却是俞斯南那有些过长的浏海,「大叔的浏海快盖到眼睛了。」

说完,她忍不住微笑,握紧了手中的便当,准备继续向前走。

「哦,十二点钟方向,看到学生!」赵一冬轻轻举起手,指向正前方,她不自觉躲到墙後,开始分析:「嗯……文弱书生一枚。走路微驼,代表缺乏自信;眼神闪烁,代表慌张心虚;白白净净,代表毫无杀伤力!」赵一冬闪过一抹笑容,正要走上前,却见视线范围内又撞入一个男孩——

刚来的男孩,和那名文弱书生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虽然外表也是白净类型的男孩,但他的身型高挑,最明显的是,他眼神有着一股戾气,带着一丝孤冷。简单来说,刚刚的文弱书生若是小绵羊,现在这个男孩就是披着羊毛的大野狼。

「你找我?」大野狼说话了,语气不冷不热。

小绵羊看着他,面露忐忑,颤抖着唇:「……苏亦弦,对不起。要不是我太懦弱,你一定不会——」

「别说了。」名叫苏亦弦的大野狼别过脸,「教官早就看我很不爽了,你说什麽他都只会觉得是我的错。还有,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要你对我心怀愧疚或感激——那很恶心。所以你就赶紧叫你妈替你转学吧,霸凌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你赶快滚出这间学校。」

小绵羊低着头,肩头一缩一缩,像是要哭了一样,「真的对不起……我竟然、竟然说是你打了我……」站在一旁的赵一冬看见有泪水从小绵羊的下颚滚落。

大野狼似乎不为所动,只是轻吐字句:「我没差。」

哇赛——赵一冬忍不住在心底惊叹,怎麽天底下有这种事情?她随便走一走都能听到这种秘密?

不过她越听越听不下去——现在这个小绵羊是在装什麽无辜?不是大野狼打的就直接说啊……现在还在这边道什麽歉啊?有种就该去跟教官讲啊!——好吧,要是他真的有种,大野狼应该也不会被轻易诬陷。

「比较令人讨厌的是那个俞斯南——」大野狼又开口了。

赵一冬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冷不防抖了一大下。她准备继续听下去,却发现大野狼根本没有要说的意思。他只是望着远处,眼神复杂。

赵一冬咬了咬下唇,突然觉得一丝烦躁感萦绕不去,有种火气一直在飙涨的感觉……

「好了,你快点从这间学校滚出去。我走了。」丢下这麽一句话,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大野狼头也不回地迈开步伐。

不对啊,他们都走了,她要找谁问路啊?她躲在墙後,愣了几秒——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飘然远播——

「喂,大野狼!」

苏亦弦应声转过头来,困惑地望着她。

赵一冬你干嘛呀,要叫也是叫住那只小绵羊啊,怎麽会叫住这只大野狼——她在内心哀号,差点没像鸵鸟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下一秒她才赫然想到:她干嘛怕他啊?莫名其妙。

想到这一点,她挺直背脊,清了清嗓子,笑得灿烂走上前。

「我说,这位大野——我是说,这位同学,我想问一下俞斯南的办公室在哪里?」

苏亦弦眉毛一挑,目光上下打量她一阵,赵一冬觉得毛骨悚然,正要出声制止,却听见大野狼开口说了什麽。

「女朋友。」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苏亦弦用的是肯定句。

赵一冬愣了几秒,迟迟反应不过来,「蛤?你说谁是他老婆?我?」她惊讶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我说的是女友。你脑子有问题吗?」

赵一冬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喔,我脑子有问——不对,你这死小孩!说什麽鬼话啊——」赵一冬面色胀红,怒气飙涨,一副要直接冲上去跟苏亦弦打架的样子。

苏亦弦一个惊吓,左闪右躲,「哇靠,原来俞斯南喜欢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赵一冬心头那把火被轰的点燃了,她扯开嗓子,破口大骂:「谁头脑简单?你才头脑简单啦!没事耍什麽帅替别人背什麽黑锅啊!根本白痴啊——」

骂完,赵一冬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苏亦弦一脸的愕然,她也同样吃惊,整个人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一冲动起来,竟然就把内心话全部喊出来了。

「咳咳咳——」赵一冬拨了拨自己散乱的头发,微微弯起嘴角,音调转柔,启唇:「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请问俞斯南的办公室在哪里呢?」

苏亦弦还处在不知所措的状态之中,手指微指向远处,「那里……」

「喔,好,谢谢罗!」说完,赵一冬几乎是以光速逃走。

***

俞斯南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远远就看见熟悉的人影。

他差点就要发火,但他没有。赵一冬平时难以捉摸的行径,一次又一次,早已使俞斯南的肚量训练有素。

她就站在那里,娇小的身影伫立在办公室外面,探头探脑。她的头发带着淡咖啡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白皙的脖颈在发丝摩娑之下若隐若现。

他滚动喉结,「赵一冬。」

女孩身影一震,缓缓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一抹心虚的笑容,嘴角浮出浅浅梨涡。俞斯南长腿一迈,走上前。

赵一冬矮了他很多,每一次的谈话,她总是昂起小脸望着他。正因为如此,他总是能清楚望入她那双清澈的眸子。

俞斯南不吭一声,直直望着赵一冬,想等她解释。

「我是来送便当的啦!」赵一冬吐吐舌,把手中的便当袋高举过头,「吃吗?」

肚子很饱——这是俞斯南心里唯一闪过的念头。今天上午是导师会议,结束後所有导师相约一起去饭馆用餐,毕竟算是种应酬,他没理由推托,甚至吃得比平常还多了些。

他沉吟一阵。先不说肚子很饱的问题,赵一冬做的东西能吃吗?还有,家里还好吗?会不会待会看见自家房子失火的消息出现在新闻画面里?

赵一冬又把手中便当举得更高,等待他的回答。这个动作也让俞斯南清楚看见了,她手指上缠了很多胶带。

「你该不会已经吃过了吧?」赵一冬闪过这样的想法,瞬间觉得可能性极大,於是有些颓丧地把手放了下来——俞斯南抓住她的手臂,差点就要开口答应。

转念一想,俞斯南有些忐忑:「……你应该,记得关瓦斯炉吧?」

赵一冬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废话!当然有啊!你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吗?」说到这里,她一诧,不久前好像的确有人骂过她头脑有问题啊。

「欸,大叔,你是不是对学生很不好啊?」赵一冬问。

俞斯南一脸疑惑。

「我刚听见有学生说你坏话。」

俞斯南沉默。

「还听到了一个劲爆的秘密。」

俞斯南挑眉,似乎在无声探问。

「你先把便当吃掉我再告诉你。」

「先吃吃看,」他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便当盒,「确定能吃,我再吃。」俞斯南淡然答道。

坐在导师办公室里,赵一冬拉了张椅子坐在俞斯南旁边,托着腮看他打开便当盒,满心雀跃。

俞斯南看了一眼便当,黑漆漆的一片,还带着烧焦味,果然够惨。他又瞟了一眼赵一冬那充满期待的眼神。

他不着痕迹地抚向自己的肚子,不容忽视的饱胀感。

「哈哈哈……卖相是有点差啦!但口感很好啊!快嚐嚐看——」

俞斯南忍住那股饱胀感,夹起一颗黑掉的荷包蛋往嘴里送。

「口感果然很好啊,赵一冬。」

赵一冬听了,面露喜色,「对吧?我就说吧!拜托,你还在那边鄙视我?我认真起来也是——」

「还脆脆的。」俞斯南面色淡然,直直望着她。

赵一冬一诧,「蛤?蛋怎麽会脆脆的?」

「这应该问你吧?」俞斯南无奈,「怎麽这麽多蛋壳。」

赵一冬听了,张大嘴巴,下一秒便恼羞成怒,「哼!不吃就不吃嘛!饿死你算了!爸爸说浪费食物会天打雷劈——你等着变烤大叔吧!」她瘪起嘴嚷着,一手乾脆把便当盒给阖上。

俞斯南看得想笑,用手拨了拨自己散落额上的刘海。

赵一冬余光瞥见他的行径,喃喃:「真的该剪了。」

俞斯南没听清她说了什麽,微皱起眉。

赵一冬有些心虚,跟着沉默下来,丝毫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意思。

既然沉默得不到解答,俞斯南也就此罢休。然後俞斯南想起了什麽,「对了,你本来要和我说什麽?那个秘密。」他问道。

赵一冬撇过头去,「哼,敢嫌弃我的便当,谁想告诉你啊?」

俞斯南勾了勾嘴角,「那就算了。」

赵一冬慌了,转过头看着俞斯南,「好啦,我告诉——」

「不准说!」蓦然,一道男音传来。赵一冬觉得有些熟悉,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学生——那只大野狼。

「哦,是大野狼!嗨。」赵一冬举起手,指向苏亦弦。

俞斯南明显一顿,搞不清楚现下是什麽状况。

突然,苏亦弦迈开步伐,直直走向赵一冬,他猛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直接往外拉——赵一冬惊声尖叫:「啊啊啊啊,大野狼你要干嘛?光天化日之下强掳民女?」

俞斯南下意识伸出手,环住她的腰间,将赵一冬一把揽到怀里。

他薄唇一掀:「苏亦弦,你有什麽事?」

苏亦弦瞪着俞斯南,默不作声,松开了拉住赵一冬的手。

看着苏亦弦把手放下,俞斯南才跟着将手从赵一冬的腰上挪开。

「你好好讲我就跟你去了啊,拉什麽拉啊……」揉揉自己被拽得发红的手腕,赵一冬从椅子上站起身,「大野狼,啊不对,是苏同学。你有事找我啊?」

突然,她想起自己刚刚对大野狼骂的那些话——不会吧?他等一下该不会说什麽:「你是第一个敢当面吼我的女人,本少爷对你很有兴趣,做我的女人吧」这种话吧?

天啊天啊天啊——她才跟他见一次面啊,这可不行啊,何况她不喜欢正太!

「跟我来。」苏亦弦咬牙切齿,抛下这麽一句话便走出办公室。

赵一冬有些愣然,转头看了一下俞斯南。而俞斯南只是抿起唇,没说话。

於是赵一冬乖乖跟着苏亦弦走出办公室,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我只说一句话,别把你听到的事告诉俞斯南,一个字也不许。」还没等赵一冬走到定位,苏亦弦直接切入正题。

喔,原来偶像剧什麽的是她想太多了。她摸摸鼻子,开口:「给我一个答应你的理由。」

苏亦弦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赵一冬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只要他一开口就会答应,看现在这情况,显然是他想错了。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觉得很惊讶,头脑简单的我怎麽会懂得说出这种话——然後你因为太惊讶了所以根本想不到理由。好吧,姊姊我也不是什麽不近人情的人,我就换个方式跟你谈好了啦!」赵一冬笑得灿烂,「来交换条件吧,怎麽样?」她笑出声,听在苏亦弦耳里有些刺耳。

「我只给你三秒考虑哦,不说话就是同意啦!」赵一冬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出「三」,笑咪咪望着苏亦弦。

「三,」她喊,「二,」赵一冬的手指收回了一根,接着她把嘴巴咧成一字型,声音还没传到空气中,就听苏亦弦开口:「我不要。」他说,声音冷得很。

「一!」赵一冬完全没理会他,得意地笑着,「好,三秒过了,你没说话,算同意啦!」

苏亦弦完全无言以对。

「我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你要把刚刚那些俞斯南的坏话说完,而且只跟我说!」赵一冬露出两排白牙,双眼闪着光芒。

苏亦弦这次真的傻住了,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吐出这麽一句话:「……你不是他女朋友吗?」言下之意就是「这世上怎麽会有你这种女友,我真为俞斯南感到悲哀」。

赵一冬怒喊:「喂!我就说了我不是他老婆了啊——听不懂人话?我看起来有到适婚年龄吗?好说歹说我也才十九岁耶。」

现在听不懂人话的到底是谁?苏亦弦实在不敢再去深究。

***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赵一冬才发现办公室已经陆续有其他老师进来了。她也不敢再打扰,走进去拿起她带来的那个便当,赶紧离开。

俞斯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勾起嘴角,手中捧的咖啡却不停往嘴里送,「真的有点难吃啊……」他试图用咖啡冲淡那股在嘴巴里弥漫不去的焦味。

走在路上,她疑惑地掂量手中的便当盒——总觉得重量有点不大对劲,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动手把便当盒打开。眼前的画面差点没吓坏她,她先是眨了几下眼睛,发现便当盒还是空的,就乾脆伸手去揉。再次张开眼睛时,她看见的便当依旧空空如也,连一颗饭粒也没剩。

赵一冬有点感动,鼻一酸,感觉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酝酿许久,她轻喃:「没想到大叔到现在都还相信雷公会处罚浪费食物的人啊……」她揉揉眼角,「下次一定要问他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公公,嘿嘿。」

回到家後,赵一冬收到一封讯息。她点开手机,发现是大叔。

这可真是破天荒,打从她入住以来,从没收过他的讯息。

讯息里这麽写:「不要再开火煮饭了。」

赵一冬抽动眉角,「哼,难吃就直说啊!这什麽鄙视的语气啊……」她走入厨房,看见厨房满目疮痍的样子,她摸摸鼻子,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送出。

「我再也不敢了。」她如是写道。

俞斯南在手机另一端看着讯息,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把手机收到口袋里。然後,他继续将咖啡送入口中。

下一瞬,他想起了什麽,眉头微皱。

俞斯南放下手中的咖啡,望向办公室门口。方才赵一冬被苏亦弦拉出门的光景,都还历历在目。

他们谈了些什麽?

他重新拿出手机,准备发送新的一条讯息,动手打了几个字,又马上删掉。他偏头苦恼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没道理这麽在意,於是又把手机收回口袋。

收回了手机,却没收回好奇心。

除了谈话内容以外,他也很好奇,苏亦弦为什麽要拉走她?好多的疑问徘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俞斯南拿起桌上的咖啡杯,试图将那些疑惑一饮而尽,然而却好像只是白费了那几口咖啡。

-----------------------------------

~未完待续,欲知後续如何,请购买实体书支持~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