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静谧又嘈杂的展览室中,一幅宽大的金黄色油画前有位女子伫足仰望,身後不断有人经过,或低语,或随意一瞥,除了她那些过客似乎没有兴趣花时间在这幅画上停留。
百年流逝,油画的许多处受到时间与环境的洗礼已然褪色和毁损,但经过後期修复如今的世人终是能够目睹观赏当时的景色。
画上的笔触和一些保留下来的历史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那是幅乡村麦田景色的画,清澈的蓝天阳光洒下,映得橘黄的麦田更加金黄耀眼。在一片广阔的金色里可以发觉在画面的右方一处有两个一男一女年轻的身影穿梭在其中,他们的上半身穿着像电视上演着上世纪英美剧才有的复古装扮。紧邻的两身影隐约无声示意着亲昵,简单的画面透出那时宁静的时刻和温暖阳光。
角落的作品资讯栏上标着这幅画的作品名称和作者:温暖,HankPhilipJackman.
画家在世时间及创作年代皆不明。
她穿着宽松的短袖和长裙,一头未染的微卷长发慵懒的覆在後背,室内的空调有些凉,薄外套披在肩上,远远走来的许嘉译隔着距离便看见独自站在画前安静的她。
走近她身边,见她一脸专注凝视面前,他出声:“这幅画很特别?从我刚刚离开到现在我回来整整半小时你都一直在看这幅画。”看了眼这幅显然没什麽稀奇的油画,是他眼拙还是他不懂,他看了这麽久仍没看出有什麽特别之处。
芮忆看了他一眼,旋即转回画中模糊的人脸上,“我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就多看了几眼。”感觉到他在她脸上的视线,她说:“你看完了那就走吧。”
“你呢?”
“你不会以为整整三十分钟我就只盯着那幅画一动不动吧?”
许嘉译轻咳一声,依她那一心埋首作画的模样就算她愣愣盯着一幅画出神半天也不无可能,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芮忆无语,“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麽样的一个形象才会让你误以为我痴呆的模样……”
他笑了声,痴呆?应该说为画痴狂比较合适。
两人说着朝下一个展览室前进,许嘉译安慰她:“放心,一直都是很好的形象,没崩坏过。”
她狐疑道:“我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不靠谱……”又说,“不过我承认我倒是从没崩坏过。”补充了句:“从小到大。”
说话声越来越远,许嘉译说:“你这话比我更不靠谱……”
逐渐远去的两人并没看见在那幅画的转角後走出一对男女,着白衬衫黑裤的颀长男人出色的长相及淡漠气质引来不少人目光,一部分也出自於他身旁陪同的年轻女人。
还未走到“温暖”面前,男子一眼便注意到,脚步微微一顿,待看清整幅画他站定在画前,略带墨绿的眼眸注视上头的画面,一旁俏丽短发的女子察觉他的异样,问他怎麽了,男人的眼深沉浓郁,让人猜不出情绪,半晌他说没什麽。
两人到了美术馆楼下的咖啡厅,平日这个时候并不很多人进出,芮忆坐在靠大落地窗的位置上等许嘉译买冷饮来,时值夏日,窗外的蓝天白云搭配艳阳尽显滚烫的厚重暑气,与室内的冷空气大相迳庭。
今天来美术馆看展实属意外之举,下午许嘉译不知发什麽疯特地来她家找她,说什麽久待在房间人会发霉这种专骗三岁儿童的话来唬她,後来她抵不过他的坚持成功被他拉出门。
从事艺术尤其需要灵感激发的行业更要到处走动,平时的她不是待在工作室要不就是关在家里工作画图,每天几乎两点一线的生活过久了竟也不觉烦闷,她想她体内也是有宅女性质的嘛。
许久没出门呼吸新鲜空气,趁着许嘉译邀约,出门逛逛也不错,灵感在某个时候就会降临也说不定。抱着这个想法她欣然应了许嘉译的约。
她眯着眼望着头顶上的蓝天放空,闲淡的午後总是悠闲懒散的令人产生睡意,加上在大热天里待在室内吹空调,舒适度大幅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就在空调吹得瞌睡虫快跑出来时不知怎地,她想起了那幅叫“温暖”的油画,金色麦田的画面清晰地映在脑海,那莫名的熟悉未完全消散在她心中,她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第一次见到那幅画,令她熟悉的不是画,而是画里的场景和走在麦田里的男女。
她觉得很困惑,甚至不知为何自己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脸颊突然被冰了下,她微微一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回头接过递来插好吸管的冰可乐,她说:“我可不会像个高中小女生一样被这种小心机跑去追打幼稚男生。”手中的冰凉让她舒服得想叹气。
许嘉译拿着冰咖啡坐在她对座,耸了耸肩,“第一次有人说我幼稚。”
芮忆喝了口可乐,“这样的第一名我可没有成就感。”瞟了他一眼,她说:“我真好奇你这样的男人怎麽到现在都没个女朋友。”许嘉译被她突如其来的呛了口,“你的话锋转得还是那麽让人措手不及,还有什麽叫做我这样的男人?”听着不像褒义的话。
芮忆递了张纸巾给他,想了想,“长得还不错、钱还有点多、性格还过得去,个子也符合现今女人心目中欧巴的身高标准。”硬体设备明明都很完善,她就想不明白许嘉译为何至今都没个女朋友。
各方面都还不错的许嘉译默然,他说:“承认我帅气多金性子好很困难吗?”
芮忆抿嘴笑了笑,“我这不是怕你太骄傲?瞧,你自个儿说出来都不害臊。”她一顿,双眼盯着他,直愣愣的目光盯得某人发毛,她说:“你……是不是喜欢男人?”见他不说话,她收回手,不敢置信道:“行啊许嘉译,认识这麽久我都不知道你是断袖,不对,我现在知道了。”吸了口可乐压压惊,“你隐瞒的功夫做得不错哈,其实你不用瞒着我们,身处开放多元的社会这种事没什麽好羞於开口的,怪不得你妈一直介绍姑娘给你认识你都不怎麽感兴趣,原来是我们误解了……”
许嘉译不说话是因为他被芮忆的猜测给愣住了,不明白画风怎麽一瞬间就变了调,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剖开她的脑袋瞧瞧里头的构造,他才想问她到底是什麽样的误解才会让她误以为他喜欢男人?
虽然他平时很少接触女性但也……好像也没少接触男性,他拿起咖啡喝了口,由於工作性质。
不过仅凭这点无法证明什麽,他抚额叹了长气思考这天大的误会如何解释比较适当,他放下咖啡准备澄清一番,“你误会了,我不是……”说着的当口,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公司的人。
“……”
芮忆趁他接电话去了趟洗手间,此时的洗手间除了她还有另一个女子在补妆,方便完後正洗着手,就见那名女子已补好妆离开了,待她擦乾手余光注意到旁边洗手台上方乾燥的位置有支口红遗落,她想那应该是刚才补妆的女子的,算了算离她走出洗手间不到一分钟。
拿着那支口红离开时她被门口转角要进来的人吓了跳,走出洗手间却早已不见女子的身影,只见一个拿着她的冰可乐和冰咖啡站在女洗手间不远处的男人。
洗手间到大厅有条长廊的距离。这时走道上只有他们两人。
她走过去,“你站在这儿会让别人以为美术馆有招厕所保安,”唇角含了丝笑意,“保安同时拿着冰咖啡和冰可乐,这个不错。”
许嘉译只是看她去得有点久,有些担心便出来看看,她倒好,把他当成管理厕所进出的门卫。
被她戏谑也不恼,他说:“说不定未来就会招,那样的话我就是厕所保安的始祖……听着很不风光啊。”
他们朝大厅走去,许嘉译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口红,芮忆说那是刚才补妆的女人落下的,现在无法物归原主就只好送去服务台了。
还没到服务台,经过刚才待过的咖啡厅芮忆不经意朝里头瞟去,因墙面是一整片的玻璃是以外人很容易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她这一瞟竟瞟到手中口红的主人影子,此时那女子正在柜台结帐。
芮忆等她结完帐朝她走去,在外头待着的许嘉译看着她将物品归还给女子,後者接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两人不知说了什麽笑了起来,没多久芮忆走了出来,女子也拿着两杯咖啡转身朝咖啡厅里的位置上坐下,透过玻璃窗他看到她对面坐着一名男子。
芮忆看许嘉译迳往咖啡厅里瞧,她说:“看得这麽认真,里面有美女?”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几秒前与她说话的女人,也就是口红的主人,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位美女,视线顺势往旁一移便与美女对面的男子目光相撞,她一愣。
隔着一面玻璃不近也不远的距离,咖啡厅的音乐流淌而出,独特清澈的女声轻轻唱着:“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阳光投入窗,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个英俊的男人,五官有着混血儿的深邃好看,白衫黑裤与他的淡漠形成一股禁慾气息,那沉静的神情让她一时迷了眼,只差一个冲动她就会毫不犹疑地掏出包里的纸笔站在原地描绘下这惊艳的男人,下一秒一位年轻女孩走到男人面前,女孩那麽一站恰好就挡住了她的目光。
眨了眨眼,扯回思绪,芮忆一转眼便见面前不知何时早不朝里探望的许嘉译盯着她有多久了,她赞赏道:“你眼光贼好,那男的绝对是抢手货,可惜他应该有女朋友了。”一顿,“如果你把头发留长点,化个妆,穿件洋装,采双高跟鞋,提个香奈儿包或许就能挤下他对面美女的位置。”
许嘉译瞪她,“别胡说,我没看上那男的,还有我喜欢的是女人。”
芮忆观察他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表情,半晌,叹了口气,许嘉译奇怪:“你这是什麽反应?我不是同性恋让你很难过?”芮忆摇头,看了眼手机,“20分钟前在我得知你的性取向从异性变成同性让我惊讶於你竟从没告诉认识多年的朋友这件事感到有些挫折之外,还有些兴奋自己身边原来有了gay蜜,20分钟後你却告诉我你没出柜的事实。”她疑惑地看他,“你了解那种在短时间内从天堂掉到地狱剧烈的心理起伏吗?”没等他回答,她沮丧道:“不你不了解。”又说,“你知道吗?gay蜜是我从小学到现在一直幻想存在的朋友,现在好了,你打破了这个幻想。”没等他回答,她面无表情,“不你不知道。”
许嘉译:“……”
离开了咖啡厅,他们走在馆内,走到一半,许嘉译说:“……我怎麽都不知道原来你一直想有个gay蜜朋友?”
芮忆咬着可乐杯中的吸管,闻言抬头,有点不明所以,“我说得口沫横飞这就是你得出的重点?”
许嘉译默了默,他说:“我建议你把口沫横飞改成口乾舌燥比较合适,口沫横飞大多属贬义词,你一姑娘实在不适合用这词,如果你不想维持形象我也是不会反对。”
芮忆无言看着他半晌,“如果你是我高中的国文老师我现在一定会把可乐浇在你头上。”
他斜着眼,挑眉,“那你现在不浇是顾及我们之间长久的情谊吗?”
她停下脚步,坦率道:“你可拉倒,我高中最讨厌的就是国文老师。”忽然她一脸气愤填膺,“我敢打包票她是因为我画图画得比她好看因此心生忌妒扭曲,所以每堂国文课她都把我叫到台上回答她艰涩又毫无意义的问题,费尽心思想让我当着全班的面出糗。”像模像样地摇头,“多麽居心叵测的老师啊,所谓其心可诛,亏她还是干教育一行的,说出去还怎麽服众?”说罢失望地像个小老头般叹了长长的气。顿了顿,她说:“我没把可乐浇在你头上是因为你还没到达我对国文老师厌恶的程度,等到了那天你就有幸洗到可乐头了。”
许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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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东西现在再来看自己觉得非常不满意,觉得故事的人物和走向不该这样,所以文章大多废了,但还是保留了些情节。抱着自己都打动不了又怎能指望感动他人的心态如今重新开始,现在开始每一字每一句都会斟酌使用,只希望写出自己满意的东西来。这算不算是某方面的强迫症?(笑)之後章节会再慢慢补上的,不好意思了各位,我比其他人都希望自己任性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