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姊和她提过等雇主回来,跟他说一声,应该就可以开始给她支薪了,不过可能薪水不多。
陈静听到这番话时激动不已,看到了一条明路,将来她也可以继续去找这种就算她只有国中毕业也没关系的包食宿帮佣。对未来有了想望,陈静恢复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最直接的表现是她这一个月都没有碰过香菸。
「普通伤害罪为告诉乃论,也就是说这种案子到了地检署,检察官都会希望被告和原告庭外和解,当然如果锺少爷坚持要告,我会立刻联络熟识的检察官,请他着手处理。」
客厅里,隔着一张桌子,陈静麻木地站在锺时雨面前,听他的律师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这世界是以一种多麽不公平的方式在运作?不管她受了多少伤,甚至被丢弃在荒野,都没有人救过她、帮过她;而锺时雨只是一通电话,律师来了,医师来了,还有许多穿着西装的男人护着他。
「所以锺少爷要提告吗?」律师问。
要告就告吧,至少在监狱中比较安全。如果陈静知道普通伤害,虽然刑期可判三年以下,但几乎都是易科罚金解决,她肯定无法如此「乐观」。
「当然不。」锺时雨抬起眼,笑弯了一双邪气的眼,心情似乎很好,「不过就是被划了一刀,哪那麽严重?小寇子跟我闹着玩的呢,是不是?」
陈静没有意识到锺时雨在跟自己说话,精神状态在绷紧到临界点後,她的身体自然关闭对外界的反应,像个大型人偶怔忡地杵在那里。
锺时雨不以为意,继续说:「不过这医疗费是得算明白的,吴律师你列张表出来,再写一份和解书,小寇子签名画押,这事就算完。」
吴律师马上开启笔记型电脑迅速工作了起来,期间只有家庭医生替锺时雨包紮,并交代伤口不要碰水之类的注意事项,很快地,吴律师列印好所有的文件。
陈静被几个西装男人架着落座,面前是那份和解书,她没心思看清楚内容,也不需要看,自然有人逼着她签名,以及拿印泥压在她的大拇指上。
盖上手印前,陈静有所感应地抬头,发现站在最角落的姚姊一脸自责,与此同时,有人抓着她的大拇指摁在和解书上。
一切尘埃落定。
陈静却只是茫然地注视姚姊。
她原本以为情况好转了,结果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天翻地覆。
吴律师将和解书交给锺时雨,指挥其他人先离开,自己在旁等待审视和解书的锺时雨发话,看有没有要补充的。
锺时雨忽然大笑了几声,拍拍和解书,挤眉弄眼挖苦道:「三千万啊,你有钱吗?怎麽敢签得下去?」
听到那笔庞大的数目,陈静吓得抖了下。
其实一般普通伤害罪,两造和解的金额最多就在十万以内,但锺时雨都要律师大张旗鼓了,自然不会开个普通数字,他就是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看她如何垂死挣扎。
「要我就不会签。」他还继续刺激她。
吴律师面无表情,彷佛视若无睹。
他替锺时雨处理过不少案子,只能说锺时雨至今还没进监狱、身上没背几条罪名,全是仗着家里有钱。要说他有多恶劣,倒不如说他只是无聊,无聊透顶了就给自己找些乐子玩,然後越玩越大,倒楣的就是那些被他拿来取乐的家伙。
例如这个少女。
当然不能说锺时雨就不用负责,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哪个不是对他恨之入骨?不过站在讨论锺时雨这个人的角度,吴律师觉得他是个价值观彻底偏激的孩子,他不是「坏」,而是「纯恶」。
没有所谓你不惹我,我们还可以相安无事,只有看他高不高兴。
锺家的太子爷说穿了就是一条疯狗。
眼见陈静脸上毫无血色,吴律师终究有点不忍,便开口转移锺时雨的注意,「锺少爷,和解书是照样由我保管吗?」
「何必?」锺时雨惬意地倚进沙发深处,刚刚被刀划出来的伤口根本不算个事,他温和地说:「我得随时提醒小寇子究竟欠了我什麽,她才会乖乖听话。」
「我会听话……」陈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顺从他,已经不在乎「小寇子」是谁了,反正对锺时雨而言,「小寇子」现在就是她。
「过来。」锺时雨露出鼓励的微笑。
不管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多温柔,陈静早就明白他那所谓的「好」,都是为了接下来的「残忍」做铺垫。
她不敢反抗,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
「让我高兴,你很快就能还完这笔钱。」他仰头看她,完全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
陈静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眼神下感觉自己贱如蝼蚁过,她迟疑了一秒,乖乖点头。
「真乖。」他起身,拍拍她的脸颊。
那方式,就跟对待一只狗一样。
在他眼里,她就是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