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外传来了开门的声响,我才恍然回过神,连忙站起身,打开门走出厕所,正好看到亦翔关上门从外面回来。
「亦翔。」
一看到他,我就更觉得紧张,我下意识地把验孕棒藏到身後,突然很犹豫要不要现在马上拿给他看,总觉得他今天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麽,只是低应了一声,然後一边松开领带一边走过我的身边,脸上写满了疲惫。
除了他喝醉酒回家的日子,他一脸倦容回到家的模样也让我很害怕,这时候的他总是会对我特别不耐烦,所以每次只要看到这样的他,我就会乖乖地闭嘴不去吵他。可是,今天……
我想起了藏在身後的消息,还是忍不住继续跟他说话。
「亦翔,我跟你说,今天老板娘跟我说她怀孕了欸。」我说起了这个话题,想稍微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他没有看我,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嗯,所以呢?」
我跟着他走进了厨房,说起了老板娘有多开心的模样。
「你又没怀孕,没事去跟别人聊这种事干麽?聊心酸的吗?」他忽然泼了我一桶冷水。
我看着正在倒水的他,赶紧解释:「没有啦,只是在聊一些关於小孩的养育费问题,想说我们也是要事先做好规划,这样──」
他停下动作,转头看我,打断我的话,「你突然说这个干麽?嫌我赚得不够多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麽敏感,吓得立刻摇头,「没有,我怎麽可能会这麽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真的很怕下一秒他手中的杯子会朝我飞过来。我真不该选他今天这麽累的时候说起这个话题。
「旻嘉,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说?你有什麽话就快点说,不要拐弯抹角的,我今天很累,没心情陪你聊天。」他不耐烦地说。
我微微一怔,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落寞。虽然他对我讲话不耐烦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但每当他对我不耐烦或是凶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婚前的温柔模样。他婚前和婚後之间的转变真的越来越明显,我以前还能假装他仍保有着从前的温柔体贴,可是我现在似乎已经没办法继续骗自己了。
看到这样的他,我总是会想,究竟是他变了?还是其实是我不够了解他?
「你背後是不是藏着什麽东西?」他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似乎发现了我身後的东西,他朝我伸出手,「给我看看。」
我迟疑了一下,把验孕棒递给他,「这是我刚刚测出来的结果。」
「什麽结果?」他纳闷地问,接过验孕棒低头一看,他顿时睁大双眼,抬起头,惊讶地问:「两、两条线是指……?」
「好像是有了。」我搓了搓手指,又突然紧张了起来,「不过,我只是先验验看一样,还没去医院检查过。」
话一说完,他猛然抓住了我的手腕,熟悉的碰触让过往的经验涌现,一阵恐惧顿时涌上心头,我吓得缩起身子,警戒地问:「你要干麽?」
「什麽干麽?当然是去医院检查。」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好像觉得我太大惊小怪。
「医……医院?」我呐呐地问,同时也因为自己的安全而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点头,又看了验孕棒一眼,「对啊,我们现在马上就去医院确认。」
「现在?」我愣了一下,想起了他刚才不耐烦的倦容,「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你很累吗?」
「再累会比得上这麽重要的事吗?」他反问我,他突然的态度转变让我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发现亦翔脸上原本的倦容和不耐烦都被紧张取代,看来他是真的很期待吧?不过,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毕竟他一直都很期待孩子的到来,然而却也是因为过於期待而造成自己的压力,才会导致後来对我的不耐烦。
看着正在开车的他,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有了孩子以後,一直期盼着有孩子的他会不会恢复以往的温柔?
思绪至此,一直缠绕在心上的矛盾情绪似乎没有那麽强烈了。
※
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样,我屏气凝神地看着正在看超音波的医生,觉得心跳跳得好快。
半晌,医生点点头,「确实是怀孕了没错。」
我微微一怔,愣愣地看着医生。
尽管已经是先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医生确认的当下,我仍觉得震惊不已,感觉就像是听到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样。
「真的吗?」反而是站在一旁的亦翔惊喜地问。
「嗯,现在大约第六周了。」医生指着萤幕,说明着胚胎现在的位置和大小。
亦翔很认真在听医生的解释,我看了他一眼,视线随後回到萤幕上,想着医生所说的推定周数,视线最後停留在仍平坦的腹部上,突然有点好奇孩子的出现大约是落在哪个时间点。
凭藉着医生的时间推定,我不断将时间往前推移,想着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医生说大约是第六周,第六周就是一个半月之前左右,那大概就是年假刚结束没多久吧?
年假刚结束……咦?年假刚结束?
回忆片段随着思绪厘清而跟着暂停,相近的时间点让我顿时想起了那个如同恶梦的晚上,就是发生在年假刚结束亦翔因为念恩的质疑而生气强迫我上床的那个晚上。当那天的记忆画面涌现,我突然一阵反胃,我立刻摀着嘴巴坐起身,硬是把反胃的不舒服感觉吞了回去。
「旻嘉,你还好吗?」亦翔问,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深怕一开口反胃的感觉就会再度袭来。亦翔没有停下手的动作,仍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我的後背。
可是,他此刻的安抚却让我感受不到当中的温柔,我突然感到害怕。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在作祟,也知道这样想对这孩子很不公平,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是在亦翔的强迫之下而诞生,我就开始害怕这孩子的存在,彷佛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的爸爸曾经对我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