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冽的寒风冷冷地扑面吹来,宜人替和嫔赶紧烧了炭火,和嫔的面容却是没有什麽动静,宜人见了自己的主子如此,心里感到万分奇怪,便问道:「主子怎麽了,这风吹得这麽冷,主子怎得就愣在榻上?」
和嫔从榻上拿起了一个翠绿色的碧玉碗,捡了几颗瓜子於手中却也不吃,只是哀戚道:「这风吹得冷竟也没什麽感觉了,心到底都凉透了,宜人,选秀还剩几日呢?」
宜人知道主子之所以如此怪异,便是惦记着三日後的选秀,心里也是很感慨的,只好安慰道:「选秀那是三日後的事了,主子您别担心,那些丫头们到底都是没见过什麽颜色的,入宫了也还不知能待多久呢!何况咱们还有大阿哥能靠着呢,这些新人们再厉害也不敢动咱们的。」
和嫔看向窗外结了霜雪的树,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恨呀!为何上天如此凉薄,好不容易才除了的花花草草,如今,春风一吹又遍地生根。」
宜人知道这些年来和嫔於潜邸一直都很卑微,受到许多福晋、格格的欺压,所以非常努力地往上爬,希望可以为自己和衰败的家族重谋个好出路。好不容易斗垮了嫡福晋又生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这才从官女子跃升成了侧福晋,可是好景不常,嫡福晋死後,嘉庆帝又指了个继福晋给皇上,而这个女人并非善类......
突然,外头的门廊发出了跑步的声响,和嫔无奈地对宜人说道:「都多大的孩子还是如此贪玩,怪不得皇上总是没把他放在心上,外头天冷,你赶紧替我将他叫进来吧!」
宜人闻言回道:「喳!」
景仁宫的门廊间,一个相貌堂堂的少年与一些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们在比赛跑步,他们看到殿中走出来了人,赶紧停止了动作。
宜人走向那些突然站得直直的小太监说道:「你们这些臭小子,惯会好吃懒做,除了日日和大阿哥玩耍,其他差事都不用做了吗?」
那些小太监看到了凶巴巴的宜人,吓得赶紧摸着鼻子跑走了,宜人看着他们跑远了,才转过身来抬头看向奕纬,苦口婆心说道:「大阿哥呀,不是姑姑要说你,你每日除了玩以外还会做什麽,你不知道和主子为了你付出多少心血,你平时也多看点书,别辜负了你额娘,行了!赶紧进来吧,外头天凉,和主子怕你着了凉呢!」
奕纬闻宜人此言却是顶嘴回道:「姑姑每日就爱唠叨,我就算每日读了书,皇阿玛也不来看我,我读了又有什麽用。」
和嫔在暖合里似乎是听到了奕纬的言语,心中甚感无奈,却也只能怨天尤人。待得宜人领了奕纬进了殿阁,和嫔盯着他便道:「孩子,你会不会埋怨额娘无能,害你得不到你皇阿玛的关爱?」
和嫔平日很是平淡,喜怒几乎不形於色,如今却言语幽幽地向奕纬说了这番话,奕纬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麽,沉吟许久才道:「额娘费心了,儿子从来不会怪您和皇阿玛的,这宫中每日都有新鲜事,儿子觉得日子过得很是逍遥呢!」
和嫔闻言,突然很是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悲戚道:「你这孩子,怎麽如此的不争气,你是皇上的长子也是如今唯一的独子,你将来是必须要拼搏皇位的人选,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额娘着想呀!你成天只懂得玩,你如今都十三了,要学会帮着你皇阿玛,额娘的一生都是靠着你的,你一定得成大业啊!」
奕纬心里知道这些年来母亲一直都很辛苦,为了自己而费尽了苦心,但又有谁知道,其实自己根本不想去争夺什麽皇位,只想来日封个王爵、娶个心意相通的女子逍遥度日......
突然,一个小太监来报,说是恬嫔来了,和嫔赶紧提起袖帕擦拭了眼角,并叫宜人将奕纬带下去。
一个雍容的气息扑面而来,恬嫔一贯是端庄的装扮、满头的珠翠,和嫔一见她就赶紧起了身与之行了个平礼。礼後抬首,恬嫔发觉和嫔的眼角发红,可能刚刚哭过,便问道:「姐姐的眼眶有些红,可是刚哭过?」
和嫔被恬嫔如此观察入微的举动震慑了一下,尴尬地回道:「没想到还是瞒不过妹妹。」
恬嫔先是吸了口气,复又大大地吐了出来,之後才唤了身边的竹影拿出一堆卷轴,摊在了和嫔的大茶几上,再亲自将卷轴一个一个打开。里头画得都是一些女孩子家的肖像,和嫔看到这,也知道了恬嫔此来的用意。
恬嫔对和嫔说道:「哭的不只是姐姐,方才妹妹也在宫中哭了,你说,咱们都老了,这些画像的姑娘最多十五,最年轻的十三,咱们都三十好几了,跟他们争得过吗?」
和嫔指着第一张卷轴里头的姑娘说道:「真是感慨天意弄人呀,如今终於明白何谓人老珠黄了,你瞧瞧这女孩,一张鹅蛋脸、修长的眉毛,虽非绝色,但也足够打败咱们宫中这些老人了。」
恬嫔闻言亦是慨然,只得回道:「姐姐倒是还有个儿子,有个依靠,不像妹妹膝下无子无女,来日真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恬嫔嫁入潜邸是为侧福晋,一直无子,又不太受皇上的宠爱,因此可以说是只剩下身分这个光环存在,但相比之下,和嫔虽然有子,隐忧却更深,又要担忧後辈妃嫔取代,又得担心其他的妃嫔生下的孩子与其子奕纬争位,看来和嫔的心思得熬得更苦些。
和嫔知道恬嫔是心里羡慕她有孩子,但恬嫔哪里知道,有了孩子,忧烦得更多,和嫔於是回道:「妹妹此言差矣,当你有了孩子,你肯定会更苦的,到时候你得担心的就不只是你一人了,还得担心这孩子,这操心是操双倍的呀!」
恬嫔闻言也不好再说些什麽,只是盯着桌上一卷一卷的卷轴,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