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六,林晓菁被门铃吵醒了,她的头很痛。她这个头痛的毛病很久了,睡的早了晚了多了少了都会反复发作。她呆了几秒接着就想起了昨晚的对话,她觉得自己此刻恐怕没有精力面对骆钰,她需要时间来思考。微信接着也响了一下,林晓菁打开一看,果然是骆钰,问她身体怎么样,他带了粥,如果她不想开门,他可以留在门口,让她一定要吃。林晓菁从来不作,对别人的善意她向来心怀感激,就算她下意识的想拒绝,也不想让他人觉得难堪。她回了个“稍等”,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了件外套就去开了门。她没有让骆钰进去,只是接过了他手上的袋子,道了声谢,然后她看着骆钰说:“我需要时间仔细想想。”骆钰眼里暗了暗,却没多说什么,关照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林晓菁就着热腾腾的粥把头痛药吃了,然后缩回床上继续挺尸。头痛阻止不了她发散的思维,林晓菁话不多,可她的脑子时刻像个高速运转的发动机,永远过热的运行着。她想到自己大学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
林晓菁的家乡是个南方城市,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其实不想离家太远。本来她的成绩很好,可惜由于身体原因她高二休学了大半年,之后又不愿意留级,勉强跟上了高三。虽然后来成绩也还行,但是在他们那种高考大省,要上京沪线上的重点就很难了。老妈最后帮她填了一个远离京沪线也远离家乡,但是全国排名前十的重点大学。林晓菁当时状态不太好,她做了很多功课,试着去了解那个城市,那个学校,一遍遍在心里模拟着大学生活。但是从坐上火车那刻开始,她的心态就越来越差,到了学校又第一次和陌生人生活在一个空间里,她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偶尔太累睡着了,又会进入一个单一循环的梦,在梦里她不停地下坠永远没有尽头,醒来之后人更加疲惫,白天也总是昏昏沉沉。她极度渴望融入新的集体,可事实是无法控制的在偏离。
大学里的少男少女们总是蠢蠢欲动,心理和生理。他们班的南方人不多,有个男生经常主动找她说话,自称老乡,其实两人家乡隔着十万八千里。在有过一次很严重的恐慌发作之后,林晓菁答应了那个男生的恋爱请求。大学情侣的相处过程都大同小异,无非一起上课自习,吃饭打水。但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没有了家长的约束,在荷尔蒙的驱使下,男生一再的想要有亲密接触。林晓菁对于性这件事情反而并不恐惧,她这人喜欢自己瞎琢磨研究,大家都讳莫如深的话题她倒是很早就研究过了。她当时把这人当做救命稻草一样,就算心里不想还是顺从了。其实第一次过程很快,林晓菁之前做了很多功课,理论知识准备充分,然而事实比她想象中快多了,虽然有点痛,但好在也就几分钟,林晓菁觉得这事儿好像挺无聊的。她尝试过了,总体感觉没兴趣。可这个男生非常执着,经常想着要拉林晓菁出去。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理上她认为自己对此没有特别反感的情绪,但是她越来越干,到最后进入的过程甚至比第一次还要痛苦,她慢慢对此抗拒起来。这种性经验对双方都是很大的打击,之后两人就慢慢的淡了。林晓菁把自己定义为性冷淡,她觉得委屈又无奈,为什么她处处碰壁,一个单纯的心理问题会造成各种生理上的连锁反应,连恋爱这件事对她来说都是条走不通的路。当然在心里她还是感激这个男生的,在某种程度上帮助她度过了心里最困难的一段时间,虽然后来也造成了她的一定负担,但是也是通过这次的尝试,让她终于意识到还是需要靠自己的强大来面对内心的问题,而这只会是条孤单的路。
林晓菁这些年来阅读了无数资料,关于自己病症的了解也算细致。在美国的五年里,她去看了心理医生,终于被确诊了焦虑症。当医生说出AnxietyDisorder这个名词的时候,她反而觉得心里踏实了起来,这些年的慌张无措好似终于有了理由,她不再觉得自己虚无缥缈,她感觉第一次真实的站在了一片大地上。她开始和医生一起全面的了解分析自己,她学着和自己和平共处,这个过程反反复复,她接受了或许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事实。
骆钰身上有很吸引林晓菁的特质,这点她以前在学校里就意识到了。但是她当时忙着和自己斗争,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正常人的恋爱问题。再次见面,林晓菁发现自己还是被骆钰吸引着,但是她想到如果要把这么一个善良的人拽到自己混乱的世界里,面对她一路走来的各种困境,她舍不得。同时她也害怕自己如果和骆钰也失败了,她将会大受打击,从而打回原形。
她分析来分析去,设想了无数可能,可最后她还是觉得这事成功几率太低,最后只会毁了彼此。骆钰隔了两天向她问好,希望能约出来聊聊。林晓菁一旦做了决定,实行起来总是很坚决,她怕面对面她说不好,只能在微信上拒绝了骆钰,她言辞陈恳,口气坚决。结果好像打在棉花上,骆钰表示理解之后,还是经常性的嘘寒问暖,林晓菁有点无力,但是她做不来无故拉黑别人,或者假装没看到这种事,只能有点无奈的偶尔回应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