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鲸鱼 — 4

周五晚上他们约在一个清吧,骆钰提前了十五分钟等在门口,正好接到随后过来的林晓菁。学长也带着老婆到了,还是当年在学校里的那个女朋友梦琪,她和林晓菁同系不同专业,当时也经常玩在一起很是熟悉。她亲热的拉过林晓菁,拥抱了一下后说,“小鲸鱼,这都多久啦,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学长在后面伸着脖子看过来说,“确实哈,你怎么还是呆呆的^_^”。他被自己老婆一巴掌拍飞的同时听到林晓菁笑着回答他,“你们也都没有变。”

林晓菁一直觉得学长这人很逗,其实学长和他们是一届的。他由于要读的专业有个额外的培训需要提前半年到学校,这期间他搞了辆破车,抱着猥琐的目的以学长自居去做接新生的志愿者,本意是寻觅一位漂亮的学妹,结果最后接到了美丽的骆钰。他和骆钰一见如故,两人据说当天就同居了。学长用词总是很惊悚,其实就是两人当了室友,所以后来骆钰他们每次集体活动学长也都会来,和梦琪也是在某次看球的活动里认识的。虽然后来学长总是试图美化他和梦琪的初遇,给自己以及大家洗脑一切都始于颜值,但林晓菁还是记得准确的版本。

美国很流行橄榄球运动,每个大学都有自己的球队,学校对本校学生会以很低廉的价格提供整个赛季联票。林晓菁他们学校的球队表现一直挺好,所以粉丝群体庞大,只要遇到比赛日,整个校园杀气腾腾热闹非常,到处飘扬着旗帜,所有人穿上带有校标的衣服,在脸上手上身体上只要看得见的地方贴上校标或者画自制的图案,然后比赛开场前在赛场外面群魔乱舞。

作为初来乍到什么都新鲜的留学生,他们也组织了一次去现场看球的活动。他们学校的校标是个小黄蜂,主要颜色就是黄色加黑色。于是出发前有人带了黄色和黑色的油墨,让大家都打扮一下。女同学们跃跃欲试,拿出自己的小镜子对镜贴花黄。林晓菁选择了最普通的样式就是在脸上画一黄一黑两条粗线,几秒钟就画好了,然后开始观察别人的大作。男生们可能觉得拿个镜子画很娘,基本都是两两互助,在可以预见的情况下,画风开始走偏了,图案五花八门,创意层出不穷。骆钰应该是先围观了一下,觉得实在对学长的画技以及人品无法信任,他转头看了一圈发现林晓菁空着,脸上图案非常符合他的审美,于是他让林晓菁给他画个一样的。林晓菁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因为实在是很简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骆钰岔开大长腿,摘掉眼镜低下头靠近她。

林晓菁非常紧张,她怪自己为什么要画这么快,她突然不记得刚才自己怎么画的了,是画在左边还是右边,线有多粗,到底哪个颜色在上面,哪个颜色在下面。她的手指抖的连颜色都沾不起来,她几乎要放弃。林晓菁的另一只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静止了几秒后她还是快速的沾了颜色划了上去。她的手还是抖,虽然第一下画的很快,但后面的补色不太顺利,线条开始起伏,色块的形状越来越奇怪,她最终放弃了,低下头看着手指上的颜色也不说话。骆钰一直看着她,两人都沉默了一阵,然后他动了动,说了声谢啦就转身走了。接着林晓菁听到学长在咋咋呼呼的说,“哎,你这画得不错啊,远看有3D效果,我再给你补补!”于是两个人现场表演肉搏。搏斗半天的结果就是最后学长额头顶着一个黄黑相间的三横一竖,这个图案是真的很3D,一路吸引了无数目光,其中也包括他的futurewife梦琪。他们一行人打打闹闹向着球场走去,路上遇到不少熟人,有人也想加入他们但是没票,林晓菁就把自己的票给了他。她说自己对橄榄球一窍不通,也实在没有兴趣,还是让看得懂的人去欣赏好了。别太勉强,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梦琪拉着林晓菁走向聚会的桌子,向她一一介绍到场的人,有两个林晓菁稍微有点眼熟,可能以前学校里面见过,其他几个就是完全陌生人了。大家都很热情,互相打趣着,有人起哄走一个,于是大家都举起了手里的酒,有人顺手给林晓菁开了瓶啤酒递过去。林晓菁和大家一起喝了两口,放下的时候看到骆钰匆忙的从旁边跑过来,手里拿着插着吸管的两瓶雪碧。他看着林晓菁,眼光有点迟疑,好像欲言又止。

“你不喝酒吗?”林晓菁问他。

“今天开车来的,估计待会儿要送一批人回去。”骆钰淡淡的说。

骆钰不愧是组织头目,这种责任感,林晓菁想。她记得以前在学校,每次聚会他们谈天说地一定要拿着一罐啤酒在手,现在叫装B,当年他们觉得veryAmerican。林晓菁以前不喝酒,她觉得没必要,酒精本身或苦或酸,谈不上什么口感的享受,高兴的人不需要酒也依然开心,喝醉耍酒疯的人只是拿酒精当借口。不过她回国后发现有中国特色的酒桌文化已经渗透到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即使是她所在的外企都不可能避免。她不想自己显得很异类,只能默默的开始学着喝酒。不过外企毕竟好一些,加上她带的风控那组主要面对的都是公司自己的项目,她需要去的聚会场合都是自己人自然也不会太为难她。

闹到了深夜,大家准备走了。林晓菁今天很开心多喝了点,看到老朋友都很好,觉得自己也很好。骆钰和她还有三位住得近的女士打了招呼要送她们回家,一帮人又热闹的挥手互相告别然后各自离开。骆钰说林晓菁和他住得最近所以会最后送,让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酒精放大了一个人的感官,尤其还在密闭的空间里面。林晓菁发现骆钰身上有种好闻的皂香,像是她刚刚洗完烘干的被子,味道清新又温暖。车后面还在嘻嘻哈哈,她却慢慢安静了下来。

最后到了林晓菁家楼下,骆钰和她一起下了车,看上去是打算送她上去。林晓菁的性格很难主动拒绝别人,她有点慌张,好在骆钰开口了:“我就送你到家门口。”林晓菁还是不太能够处理突发状况,她想了半天没组织好语言,只能默默的带他一起坐电梯上楼。到了家门口,她拿出了钥匙,但是没有开门,只是静静的等着。林晓菁其实很聪明,或者说很会察言观色,只是反应不及时,很容易紧张。她知道骆钰大概是想跟她说什么,就默默等着。果然骆钰看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很直接就说了:“林晓菁,我喜欢你。”然后他观察了一下林晓菁,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继续说到,“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只是想在我正式开始追你之前告诉你一下。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今天太晚了你还喝了不少,先进去休息吧。我明早十点过来,给你带早饭。”这次林晓菁抬头了,她很抗拒马上又要见面的事实。但是骆钰没让她来得及说话,“你不用急着拒绝。我不会做任何吓到你的事,我要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提前告诉你。带早饭是怕你明早会不舒服,所以想来看看你。小鲸鱼,或许我比你想的要了解你,有些话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想和你聊聊,哪怕作为朋友。”骆钰缓缓握了一下林晓菁的手,从她手里拿过钥匙,帮她开了门,然后把钥匙塞回她手里。他看林晓菁傻傻的站着,稍微有点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浅浅的亲了一下她的头发,“Sleeptight,明天见”,转身走了。

林晓菁脑子很混沌,她机械的走进家里,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她觉得思绪万千都不知道从哪句开始理解分析,但是酒精终于帮了她一次,原本或许是个不眠之夜,然而事实是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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