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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语涵一早还是亲自去了云林一趟,阿公听完她的话没了笑容沉默已久才说,「阿公知道我这样说卡偏心,但看在阿公的面子上不要怪她。」
「阿公一开始就知道吗?」陈语涵从方才提到余昕然後,见阿公脸色一变其实也猜到了,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
「知道。」阿公点头,最後无奈叹道,「你们两个都是我孙女,我护谁谁都说我偏心。」
「阿然是偏激了点,但那孩子也是可怜,阿公真的怪不了她。」阿公提起余昕然也是一阵唏嘘,这孩子好歹他也是从小看到大,再怎麽怨她走偏也终究是自己的孩子。
「阿公这里有他们的合照吗?我看墙上只有我跟昀澔的合照。」陈语涵望着上头的相框问道。
李阿公听言顿了顿,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麽,还是起身去里头翻找出藏了许久的相簿给她,「都在这了。」
陈语涵翻着,上头多数是大合照,或是两人穿着校服在旅游景点前的合照,长大些才有李昀澔主动拍的自拍照,每一张相片里她都是淡淡地看着镜头不带点笑容。
陈语涵挑了其中一张合照问道,「这张可以给我吗?」
阿公看了一眼,想着留着也没用,余昕然每回来都不曾翻过照片,他也只是帮忙收着,剩下的合照也还多着也就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陈语涵从阿公那离开後没直接回台南,转个弯又驶车去看李昀澔,清明节庆外的日子,灵骨塔拜访的人鲜少,她买了一束花带着照片上去。满排的透明柜里除了亡者外还有几项亡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而来到李昀澔的塔位,旁边放的只有他们俩人和李母、李阿公去他毕业典礼上的合照两张。
「我来了,你过的好吗?」陈语涵看着李昀澔的照片问候着,过一晚以为能压下的那些情绪全又躁动起来,提醒着她失去那个人的事实。
「想跟你说对不起,过这麽久才发现她也很痛苦。」陈语涵低头轻轻地道歉着,後笑了笑胡乱猜测着,「你看着一定知道也很不舍吧?是不是这样,所以才让我忘记这一切,就是想让我知道呢?」
陈语涵接着动手开了玻璃柜,将自己与他的合照拿出,将方才要来的照片换入相框中,「你应该跟最爱你的家人在一块,不是和我这种人放着,所以我把你和她的照片带来了。」
「昀澔……我不会忘记你,她也不会……所以你绝对不是孤单的,我只是不再惩罚我自己了,也不想再让她自我惩罚了。」陈语涵看着他保证着,将手上的链子褪下放在相框前,「几年前就该痊癒的伤口,我一直以为只有继续痛着对你才是一种补偿,可是当我看着她我才发现,那麽温柔的你怎麽可能会开心?你只会自责而已。」
「你送我手链就是希望我幸福,我却拿这个当成我的囚牢毁了你的用心,你看着一定很难过。」她笑了也哭了,真诚地说,「李昀澔,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再见。」她说。
陈语涵再看一眼,才转身离开他面前,直到她走远,另一人才缓缓走近看着那束花和他身边的合照出神。
「这就是你要的吗?让她幸福是吗?」余昕然面无表情的问,「我怎麽会忘记你有多笨……」
花束旁又多了另一束花,她就静静在那坐了一下午陪他,到营业时间结束後才离开,准备上车前发现雨刷上夹了封信,余昕然左右看了一回没寻着那人,迟疑片刻才开了信封读起。
白色的信纸上端正的字迹写着,「你放过自己吧……就像你所说我不配得到幸福,但你不一样,你值得,他会希望你幸福的。」
陈语涵回到家门前见蓝尚谦不晓得几点就坐在那等着,她看着他没有开口,他也没有主动提昨天的事情,只是问她,「我们走走好吗?」
堤防边放眼望去一台车也没有,两人静静坐在车里吹风,她看着窗外风景突然感觉到手上多了些重量,他的掌心比她温暖多了,无声的安慰包容着她。
蓝尚谦握着感觉似乎少了点东西,低头只见一向戴着项链的手腕赤裸着,什麽也没有。
他错愕抬头与她的视线交错,她对视缓缓微笑,这一秒好像能听见不存在的手链撞击声,也许这就是李昀澔送给她的祝福,才将她带回他身边。
她「穿越」前那天她曾经希望她能回到十八岁,回到什麽也没发生过的那段日子。可是到现在她才发现穿越并不是要让错误从来没有发生过,而是去正视自己的错误。
不是後悔着错误让自己成就现在的模样、拿着错误当成理由、拿失败的人生作为补偿,而是真心的去後悔、去看见自己与别人的伤。
她想,总有一天当余昕然也幸福的那一天,她终於可以带喜欢的人去见他那日,她不再躲避、不再说谎,可以真诚地、豁达地说出这就是我喜欢的人时,那一天他脸上会是什麽笑容呢?
她突然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