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想想睁开眼,窗外的雨势小了许多。桌上的蜡烛烧一半了,电还是没来,冯想想侧着脑袋,看着坐在一旁睡着的宿衍,蜡烛火光暖暖的打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五官照的更加立体,冯想想靠近一看,第一次发现宿衍的睫毛还挺长的。
她伸出手,将宿衍眉间的皱摺抚平。这时,她想起了小时候,那年的台风比这次严重许多,破了七年的豪雨纪录,各地区传来了灾情,冯想想只要打开电视,全是台风的专题新闻,那个时候……她身边没有人。
冯想想突然有些心酸,她就这麽看着宿衍,直到再次睡着。
当冯想想再次醒来,宿衍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回房洗漱後,便开始寻找宿衍的身影,她走出家门,发现原本寥寂的庭院更加死气沉沉了,落叶断枝铺满了砖地,少数的盆栽也倾倒破碎,冯想想看着远处的宿衍,他的背影依旧挺拔,给人的氛围却太单薄。
冯想想走向前,她随着宿衍的目光低头一看,看见了一只受伤的母猫,牠身边还窝着三只幼猫。母猫的後脚有道不轻的伤口,血迹斑斑,附近的毛结成了一块,牠低头舔着小猫的脑袋,孩子们正虚弱的呜咽着。
冯想想抬头看看厚重的云层,在短暂的平静之後,雨还是要下的。她看向宿衍,不断揣测他的心思,尽管他们的关系变好了,但这里还是宿家,她没立场要求宿衍留下猫咪。
宿衍与陷入挣扎的冯想想相对而视,当她对上宿衍的眼睛後,却突然有了勇气。
「我可以照顾牠们一段时间吗?」她赶紧补充:「会帮牠们找到主人,不会待太久的。」
宿衍沉默了许久,这时母猫忽然仰起脑袋叫了一声,牠的声音嘶哑,几乎要听不见,而天边闷雷轰隆,仿佛在他面前打着一桌悲情牌。
宿衍妥协说道:「我不会收养任何东西,伤好了就得送走。」
冯想想双眼一亮。
「知道了。」她再次保证:「一定!」
宿衍走近她,他们的肩膀稍稍触碰,冯想想揉揉左肩,她想,这是宿衍第一次释出真正的善意。
她终於明白,即使是曾让她心动的学长,他的温柔却只存於幻想里,而此刻的宿衍收起了刺,却固执的表现出无情的模样。
他不再是当初的学长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会在台风天为她点上蜡烛。
冯想想端详着母猫的伤口。
她从未想过,他们曾经那麽讨厌对方,如今竟也能一笔带过。
或许,是一年的时间太短,他们经历的却太长了。
◆◇◆◇
母猫还是走了。
在决定照顾猫的当下,冯想想便拜托一早刚进门的管家载她一程。
冯想想看着紧闭的医院大门,又请管家改往市区,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营业的动物医院。
管家解释:「昨晚市区闹淹水,几乎没有营业的店家。」
冯想想看着母猫,牠的情况已经很不乐观了。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拿起手机搜寻着处理办法。她想,如果能撑过今晚呢?如果又能撑过第二晚呢?
最终,母猫没来得及等到第一个夜晚。这是冯想想第一次面对死亡,直到母猫变得僵硬,冯想想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牠盖条被子。
宿衍悄悄地出现在她身边,拦住了冯想想的动作,他将猫咪裹着毯子抱起,冯想想缓缓说道:「……可以请兽医院帮忙处理。」
宿衍出了家门,冯想想紧跟在他身後,他们来到了後庭院。她见宿衍放慢脚步,踩上了第八块石头。
她看着灰色天空,以及宿衍的黑色上衣。冯想想停了下来,望向第八块石头旁,是陈尹柔房间的窗。
她曾听做家务的阿姨感慨过,好几年前这里种着三棵梧桐树,花开的时候可漂亮了。
冯想想得承认……她不嫌麻烦的带着母猫四处寻找医院,并不只是单纯的善心,或许更多的,是因为想起了从前总是伤痕累累的冯丹瑜。
她或许是想弥补自己的母亲,所以就将感情寄托在这件事上,而到头来,她却没有勇气触碰,只因她没有勇气面对遗憾。
宿衍的背影是触发她心事的关键,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刻,灰蒙蒙的天空、黑色的上衣、陈尹柔的窗、一场沉默的送别,以及……旁人口中的梧桐花开。
所谓的「遗憾」,是他们无法欣赏花开的美,而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来不及参与,有人是无暇顾及。
当晚只有细细小雨,冯想想却一夜无眠。
隔日,她将三只小猫藏进房里,她紧紧的站在宿衍身边,面向着家门。
宿允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