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优柔寡断、心猿意马,不知还要害苦自己多久、害苦多少人?
他也不想这样,但人的个性特质,好像就是天生想改也改不了。
对!他就是懦弱!他的意志就是强硬不起来,如同高中时期班上那群嬉闹的恶少口中嘲笑的娘炮。曾被叫嚣嬉闹,和一名女生一起被反锁在女厕的鲁蛇,到现在还是无法彻底觉悟!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连个直白表达的勇气都没有,否则,一切的困扰也将会变得简单得多。
叶泓悯坐在幽暗的阶梯上,将整个脸庞埋入掌心。低声的呜咽旋绕在黑暗梯间,握紧的拳头猛敲自己的脑袋,叩叩声响如同木鱼,却越奏越急,心绪混乱成一池烂泥。
「忆玟学姊,抱歉!你回到家了吗?」
「学姊对不起,我还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我觉得这样进一步交往可能对你不太公平,所以……」
「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也很担心你这麽晚回去的安全,如果你回到家可以传个简讯给我,这样我会比较安心。」
他忐忑地在睡觉前,厚着脸皮连续传了讯息留言给刘忆玟。但自从第一通显示已读未回後,便至此再也未读未回。挂在窗口上的一颗心,像是猪肉摊子上滴血已涸的猪心,等不到买收的顾客,皮表渐渐风乾。
对他来说,这已是铁了心的坦白告知。可或许这样的留言,也不过是自私地戴上未装无辜的面具,一切都为了消除自己的罪恶感。
恶心?又可悲?
那一夜凌乱的梦境一幕晃过一幕,他似是奋力往前奔跑或逃离什麽,醒来的时候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究竟做了那些梦,唯剩下一身虚脱的疲累感。
如果这样的疲累感,可以让他暂时忘记一切的罪恶,那也就算了,偏偏爬不起身的肌肉酸疼,在他瞧上一眼没有回应的简讯之後,再度倒入床舖。於是下一回梦醒时分,罪恶感又越富加深一层!
真正饿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觅食,也兴许是被那窗外滴答的雨声所吵醒,已不知下午几点几刻。叶泓悯套上薄外套,套上休闲裤和夹脚拖,才到楼下便利商店微波加热完他的早餐兼午餐。忖度该不该直接打电话给刘忆玟时,手机便即刻响起。
胸口一阵窘迫攥紧,直到看见来电的人是尤宝芩学姊而并非刘忆玟,他似乎有种顿时松下一口气的感觉。
但是在这样的星期假日,会接到单位学姊的来电也太不寻常,莫不是他上星期回家前,什麽重要的公事没办好?
「泓悯,对不起喔!非上班时间打话给你,你在忙吗?」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声音,语调急促又一顿一顿地,听起来像是边快速走路边说话样。
「没关系学姊,我没在忙什麽,学姊有甚麽事可以说。」灰云飘过他心上,是一种不太美丽的预感。
「姗梅刚才接到芃希妈妈的电话,说她昨天晚上失踪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我想你最近可能和她接触比较多,你有想到她可能会去哪里吗?她这几天有没有跟你说过什麽?」
芃希失踪?浑沌的脑袋刹时雷电击过轰然作响,叶泓悯差点儿打翻手里热烫的便当,赶紧找了就近的空椅坐下。
「没有欸……她最近也很少和我说甚麽话,怎麽会……突然失踪呢?」他努力地维持镇定,却无法不联想,这与她那天细声的告白,又见到他与刘忆玟学姊的的暧昧动作是否有关。
「唉!我也不知道,原则上病人和家属没有紧急的事情是不会打给我们的工作人员啦!但是为了怕万一有甚麽紧急事情要联系或求助,找不到人帮忙,所以都会留给他们一个公务手机的电话。这个假日是姗梅值勤带公务机,半小时前就突然接到她妈妈电话,说她昨天早上出门前,两人吵了架,当她晚上快餐店忙完回家,她就不在了,一整个晚上到现在都没回来,又不敢直接报警,才打给我们问问。」尤宝芩滔滔不绝地陈诉,感情也是心急了,上气接不得下气的喘鸣。
「那怎麽办?会不会发生甚麽事,要报警吗?」
「姗梅和芃希的妈妈讨论过了,她妈妈说,再找找看,或看她自己会不会回来,如果今天晚上再没看见人的话,就要去报警了。」
一个大女孩都已经成人,就算带着心理疾病在身,但总还是有自己的自由意识。失踪到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怕报了警人家还认为大惊小怪。
「嗯!那……我也去帮忙找找好了,看看她们家附近的地方,她住的地方离我这边只差一个捷运站,不太远!」
「你可以、方便吗?我昨天带小孩回南部,晚一些才会回去,那就先麻烦你了。」尤宝芩拉高的音调,显示出欣慰的喜悦,牵托万谢地挂了电话。
看着便利商店落地窗外的落雨,有越来越猛劲的趋势,叶泓悯忍不住揪起眉头。现在的心脏,可不是挂在猪肉摊风乾,而是鲜血淋漓在砧板上淌着血,正待利刃千刀万剐的难受。
五口作三口飞快地囫囵吞下眼前的便当,是否嚼细了、嚼够了也不清楚,叶泓悯嘴里适才塞入最後一口,便当盒一丢,撑起伞往滂沱大雨中寻去。
他早应该给她确切的回应,温柔且义正严严地告诉她,是她误会自己的心意。那不是真的喜欢,那只不过患者对於照顾者的移情心理。而他仍旧会照顾她、关心她,而那也纯粹只是治疗师与患者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是男女之爱的情愫。
单纯的,治疗师,与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