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明亮办公室内，栉比鳞次切割并排的方格里，一个一个黑色头颅安静埋首，啪啪键盘声此起彼落，喧嚣着一室的宁静，在这之中，兀自显得特立独行的，莫过於倚在办公椅上低头滑着手机的齐炚澄了。
初来乍到这个新环境，虽说不是自愿，但是这个地方有冷气吹、有闲差干，同事都很友善，尤其女同事们整体素质挺高的，齐炚澄简直不能太满意，只是偏偏不巧，向霆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吹毛求疵的罗唆女人，明明手边的事不多，却也能搞得没完没了……
「别再滑了，这边，我不是说了吗？这样的排版不够严谨，还有，这边的书写语意不清，不过就是整理个报表而已为什麽可以搞这麽久？」
木然的点了头，接过文件机械一般的开始动作，这大概是齐炚澄一礼拜下来第八百次的例行公事了，根据往日平均值他最少要再被退件个三次才能结案。
叹了口气，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走。
「去哪？」
「泡咖啡，要来一杯吗？冰美式？」
想起不久之前的谈话，齐炚澄憋着笑，痞痞的对她眨了半边的眼。
就想挫挫她的锐气！
「不用，拿铁就——」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会噤声，回过头看着无声大笑远去的那位男子，恶狠狠瞪着他，眼神早已将他碎屍万段。
湘：慕欣，差不多就好了啦，他也才刚来，很多事不会正常啦～
再次将眼神转回时，齐炚澄前脚才刚走，平日鲜少干涉公事事务的小湘就发了个讯息过来。
看着萤幕通知，连慕欣还怔愣着，连两声的震动再度传来了讯息通知，分别来自珍妮以及小陈。
Jenny：尼别森气麻～～他也很努力了～
CYG-小陈：欸欸手下留情啦，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这是怎麽回事？
之前遇到这类的事情，大家摸摸鼻子只当没看见，公事上大家是同事，可私底下彼此之间基本没什麽感情可言，能少一事是一事，干涉多了只是招人厌，尤其他们对於她的处事风范更是敬而远之。
虽说论资历，她是最浅的，但就能力而言，她是最靠谱的，何况各个上级都肯定她，招惹她是绝对没什麽好处的，所以关於她的公事，他们往往保持距离以不加干涉为主，也因此即便她一向不怎麽与他们私下往来，他们还是愿意与她客套来往。
这模糊的人际交界是种默契，不用明说，同处一室的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偶尔，这看似和谐的平衡会被突发事件给破坏，譬如牵涉奖金、论及功过的时候，避不可免的你争我夺，与褪去客套後的张牙舞爪，引发嫌隙是在所难免。
看着一群小鼻子小眼睛，计较那些鸡毛蒜皮，连慕欣尽管不齿仍能体谅，只是她怎麽也没想过，有一天彼此牵扯的起因，竟然会是因为这入门还不到一个月、菜到不行的齐炚澄？
这家伙怎麽办到的？是个性还是背景？
看着接二连三跳出的讯息通知，连慕欣内心觉得无比荒谬，一时不知该怎麽圆滑带过，碰巧那位引发三人关切的菜鸟，就在这时拎着两杯咖啡笑呵呵的回到了座位。
「来，拿铁，」递过手中的咖啡，齐炚澄看着面无表情盯着他瞧的连慕欣，奇怪的问：「怎麽了吗？干嘛这样看我？」
「你……东西其实也没那麽糟，稍微改一下上面我说的这几个部分就行了。」
她刻意说得宏亮，让办公室的人都听见她的改口。
就顺了他们的意吧。
比起随意看照着眼前废人一般的菜鸟，她更不想面对同事之间乏味的客套交际。
反正齐炚澄一点干劲也没有，显然无心於此，她何苦为了他招来同事的怨怼？
「你干嘛欺骗自己的良心啊，哈哈我知道我做得很糟啦，你不用安慰我，我就努力改啊，这又没什麽。」
他搔搔头，爽朗大笑边拍了下她的肩，看在连慕欣眼里只觉得他麻木的像个白痴。
「好，那你改一改，弄好给我看过就可以等下班了，不用太勉强。」
耸耸肩她无关紧要的说，一面把手边一个个关切的讯息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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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根究柢，她之所以对齐炚澄的事情这麽上心，单纯只是不想让向霆失望而已，这是向霆亲手交付给她的任务，就像他交付给她的任何企划一样，为了他的肯定，她必须全力以赴。
只是这几天观察下来，向霆对於齐炚澄的关心匮乏至极，他们的关系甚至淡薄得像是陌生人一样，要不是她亲眼见过齐炚澄在向霆办公室半倚沙发的闲适自在，她压根不会觉得齐炚澄有什麽背景，倒是齐炚澄，对向霆的态度特别热切，不论向霆理不理他，脸上总是盈着笑地冲着他打招呼，如果不是三天两头看他跟珍妮、小湘打情骂俏，她甚至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碰上了一个情敌。
这几天只要她加班，齐炚澄也就跟着加班，他给她的说法是：「哪有跟班先撤的道理？」
如果这话说得义愤填膺，她大概就信了，偏偏他这话说得槁木死灰，一看就不是真心话。
然而继续追问他却也说不出个什麽，只是哭笑不得的说：「这位姐，你就别问了吧，我也是万般不得已。」
这下好了，齐炚澄虽然不是什麽情敌，但他却真真实实是个恼人的电灯泡！
以往那些可以和向霆一起下班、一起搭电梯、一起闲聊的事全没了，为了掩他耳目，她最多就是临走前和向霆说声再见而已，可没想到就连这麽细微的互动也能被观察力敏锐的齐炚澄发现。
「你几乎每天加班就只为了跟他说再见吗？」
刚送出与外国厂商联系的邮件，等候上传的期间齐炚澄托着腮，狐疑的瞅着她，不是很明白这投资报酬率。
翻过白眼，连慕欣没好气的瞪了眼齐炚澄：「当然不是，你没看事情这麽多要怎麽走？你做完了帮我弄这个。」
啧，脸都红成这样了。
齐炚澄无奈地摇摇头，没再说些什麽，接过她手上的文件夹，拖着椅子坐回原位。
刚要开始整理文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朋友说好来接他的车临时有事没法来了。
无所谓，反正连慕欣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