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蜜:一眼終生 — 序:初見

2007年夏

傅远琛17岁那年的暑假随父母回大院探望祖父,趁着长辈们谈事的时候在大院里头闲晃,虽是酷暑盛夏的七月,但在枝繁叶茂的树群遮蔽下,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热。老领导们喜爱榕树,因此在大院中常能见到一棵棵繁盛的老榕树挺立在路旁,即使年岁已大,树干依旧笔直粗壮,不见苍老之态,和大院里的领导们一样。

经过一处假山,远远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大榕树下,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穿着米色连衣裙就坐在地上哭,看起来是伤心极了才不管地上的泥土就这麽坐着,一头柔顺的黑长发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小姑娘的脸。

素不爱多管闲事的他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走到小姑娘身前,弯腰给她递了一条手帕:「拿着吧」,只见女孩没有接过手帕,而是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咬了咬唇,然後问:「他们都说像怪物...我真的是吗?」

在女孩抬头的瞬间,傅远琛彷佛跌入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如琥珀般的瞳色,因为刚哭过更显得湿润的双眸,又翘又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的人心头一软。女孩见他久不言语,低下头擦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大哥哥,你也觉得我的眼睛很奇怪吧。爸爸妈妈的眼睛都是深色的,只有我生的这副模样...」说着说着又落下几颗大大的泪珠。

傅远琛轻轻揉了揉眉心,17岁的少年第一次认识到"女人是水做的"这个道理。他在女孩面前蹲下,顺手从长裤口袋里掏出几颗从爷爷家顺出来的大白兔奶糖,连着手帕一同放到女孩的手心里。「我能坐这吗?」他指了女孩身边的位置,还在抽抽搭搭哭着的女孩胡乱点了点头。

夏天的风把远处的蝉鸣一并送来,周遭静的只剩下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和女孩渐小的哭声,傅远琛缓缓开口:「我觉得很漂亮,是他们没眼力劲儿。」说完只见小姑娘睁转头着一双大眼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刚刚说的话一样,「你别哭了啊。我不是在哄你骗你,你的眼睛是真心好看,很特别,像蜜一样。」傅远琛倾过半边身子把她头发上的树叶给拿掉,从女孩手里拿过大白兔奶糖,先塞了一颗到自己嘴里,又帮女孩剥了一颗递到她嘴边,女孩犹豫了一下便张嘴把糖含进嘴里,甜甜的奶糖立刻治癒了小姑娘的心,小脸上泛起浅浅的笑容,傅远琛也笑了,右眼下的痣显得他更加妖冶,女孩看着他的笑,愣了一下,偏过头,耳根微红。

「你叫什麽名字啊,小哭包」

小姑娘愣了愣,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才不是小哭包,我叫蜜柠,蜂蜜柠檬的那个蜜柠。」

2007年夏小哭包?没这回事儿

「听说这是新搬来的那家的小孩,你看她的眼睛」「看看她,眼睛颜色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对啊,怎麽会这样啊」「好奇怪喔」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站在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小姑娘面前,对着她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嘲弄的字句铺天盖地的袭来,小姑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绞着连衣裙的系带,指尖都被勒的发紫,下唇也被咬的泛出血丝,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呵,也只有谢昭昭那个怪人才会跟你玩,怪物」领头的齐浏海女孩穿着粉色的公主蕾丝裙,站在众人中间,嘲弄的神色尽显在脸上,「不可以骂昭昭!我也不是怪物!」小姑娘抬头看向她,一字一字用力地说,如果忽略她眼眶要掉不掉的眼泪,看起来确实很有气势。领头女孩旁边的短裤女孩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说:「柔心,谢昭昭她爸爸那麽厉害......我们还是别说了吧,要是被听到就不好了」「哼!她爸爸官位高又怎麽样,我爸还是市长呢!」虽然这麽说,但她脸上的神色还是收敛许多,瞥向站在面前的女孩,「我告诉你,你别来和我们玩,在大院也别拿你那双怪眼睛到处乱看!听见没!我们走,别和她待在一块儿」说完率先转头招呼着其他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小姑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压抑许久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转身朝着大院里的榕树群里走去,把自己藏到粗壮的树干後面,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不一会儿连衣裙上已经多了一块水渍。“啪嗒,啪嗒”,脚步声从远传来,等到离她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她走来。苏蜜柠抬头看向来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男孩右眼下的泪痣,和微微抿起的双唇,能出现在这儿的,应该也是大院里的孩子,,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她的眼底又蓄满了眼泪,随着父母搬来北京的军区大院,谁能想到因为一双不同於别人的眼睛,竟成了别的女孩儿们嘲弄和排挤的对象,不嫌弃她的,也只有个性直爽的昭昭了。

正当苏蜜柠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边掉眼泪的同时,男孩在她身边坐下,掏出了和他长相气质极为不符的大白兔奶糖,连同他素色银线滚边的帕子一同放到她手里,她看着那几颗奶糖,一时愣愣地也忘了哭,耳边传来男孩的话,有些低沉的嗓音,许是不擅长安慰人,说出来的话硬梆梆的,又带着温柔和安抚的意味,苏蜜柠在那刻忘了怎麽思考,脑子里只有男孩眼角的泪痣和在他递过帕子时看见的,那串手腕上的沉香木珠子。

回到家以後,苏蜜柠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在外面遇到了昭昭说的那个薛市长的女儿和她的小夥伴们,她们讲话好难听啊,我又哭了:(真糟糕,回头昭昭肯定又要一边骂我不争气一边撸起袖子像是要去和她们打一架似的,不过也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很温柔,很真诚,可是最後我竟然忘记问他的名字了......哎,不知道以後在大院会不会常常看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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