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连醒来的时候,距离在鬼王塚的战斗,已经相隔两天。
「醒了吗?」
意识还有些模模糊糊,亚连只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走到了他的床边,大致检查他的状况後,转过头向一旁不知道是谁说道:「你去通知一下月见。」
亚连挣扎的想要起身下床,却很快地被对方阻止:「你吸入大量鬼气,又因为初次解放幻武兵器消耗过多的精神力,需要好好休息。」
眯了眯眼,亚连终於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一头黑发绑着双马尾的少女摆弄着堆在一旁推车上的瓶瓶罐罐,挑挑捡捡倒了一杯不知是什麽内容物的液体给他。「喝下去,你的精神会好一些。」
亚连苦着脸看着那杯墨绿色的黏稠液体,瞄了一眼对方不容拒绝的神情,无奈地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喝光。
还好,味道不如他原先所以为的糟糕。
少女看他喝完了药,俐落地收拾着东西。很快地,房门被推开,另一名蓝袍出现在房中。
那名後来出现的蓝袍朝亚连温和地笑了笑,手上放了几个检查用的术法。「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亚连摇了摇头:「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医疗班。」正在帮他检查的蓝袍回答道:「你还记得你昏迷前的事吗?」
亚连点了点头,慢慢地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当时,公会的援兵到来,他跟神田都被拖到一旁医疗班的驻紮区去接受治疗,没有再直接参与前线的战斗。鬼王也被破魂阵法拖住,让袍级们得到了强制封印的机会。在鬼王被封印回去的那一瞬间,鬼王散发出了强烈的鬼气。亚连直觉地挥动手上一直没有解除型态的大剑,挡在了医疗班的前方。大剑上强烈的光之力驱除了大部分的鬼气,而他却仍是吸入了一些而昏迷。
「那之後你昏了整整两天。」蓝袍撤去术法,手上凭空变出一块板子,纪录了些什麽。「不过已经没什麽大碍了,今晚在医疗班休息,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蓝袍转过头看向少女,用亚连听不懂的语言快速地交代了些事项之後便要离开。亚连看着他打开房门,顿了一下,没有立刻走出门,反而是侧身让出一条路。亚连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地就明白为什麽。
「亚连!」笑意在橘发青年的脸上张扬,没有被遮住的左眼眯成了一条弯弯的弧线。「我们来探望你罗!」
来探望的人不只有拉比。跟在拉比的身後,亚连有些意外地看见千冬岁等四人也出现在了病房之中。
「亚连,好多了吗?」千冬岁推了推眼镜,率先问到。
亚连点了点头。「恩,已经没有什麽大碍了。谢谢关心。」
「亚连你吓死我们了。」喵喵有些生气地一手插腰,一手指向亚连。「你怎麽可以一个人留在那里呢?很危险的。」
亚连在她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怒意与忧心,他心中滑过一股暖流。除了家人与前世的伙伴,很少人这麽直截了当地向他表露关心之意。於是他没有反驳,只是乖乖地低头听着喵喵的训话。
「要知道鬼王塚现在可是被列为禁止进入的第五级区域,你…」喵喵正气在头上,训话才训到一半时,却被突然打断。
「听说亚连你有幻武兵器了?」突然冒出的莱恩吓了众人一跳,只见他不解地看了看周围被惊动的几人,向亚连问道:「可以借我看看吗?」
也有些被吓到的亚连僵硬地点了点头,拿出挂在胸前的吊坠,递给了莱恩。莱恩拿起了吊坠反覆看了几遍,又从腰侧拿出一个小牛皮卷摊开,像是监定一般用其中的小工具对这颗宝石研究了一番。
过了半晌,他放下工具,看了看周围注视着他的众人开口说道:「这是一颗贵族等级的纯种兵器。」
「不会吧!纯种兵器就已经很少见了,更别提贵族以上的等级。」喵喵有些惊讶地脱口而出。千冬岁的眼镜闪了闪,像是想说些什麽,欲言又止。褚冥漾则是单纯地以赞叹的目光看着莱恩手上的宝石,却并不完全理解众人惊讶的原因。
「光神巴尔德,你们听过吗?」除了一开始的招呼外,从刚刚进来之後便带着微笑,保持沈默坐在亚连床边的拉比忽然开口。
「我知道。在原世界北欧神话中,他是光辉的化身。」千冬岁很快地反应:「同时也是春天与喜悦之神,据说他因为火神洛基设下的阴谋,被孪生兄弟,暗黑之神霍德尔杀害。」
「不错!」拉比轻拍了两下掌,以示鼓励,而後转向亚连。「亚连的幻武精灵,是巴尔德的後裔吧?」
「咦?」亚连有些吃惊,不知道当时根本不在场的拉比是怎麽得知的。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拉比笑了一下,却没有要解答的意思。
「亚连的兵器虽然只是贵族等级,但是从这一方面来看,应该也不逊於王族兵器了。」千冬岁总结道:「毕竟神族後裔的兵器可说是相当罕见。亚连是怎麽拿到的呢?」
「一个父母的朋友给的。」亚连有些犹豫地说到,他突然想到一个难以置信的假设:黛安娜是不是早就知道守世界的存在,才会在他要进入Atlantis就读时,给予他这样一个礼物。「她说是护身符。」
「在某种层面上来说,这样讲也对。」千冬岁微微颔首。「有一个属於自己的幻武兵器也是多了一分保障。」
「可是亚连你的父母不都是普通人吗?」喵喵有些好奇地问到。「怎麽会认识有办法拿到幻武兵器的朋友?」
亚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随即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拉比。
喵喵他们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进行追究,而是跟亚连闲话家常一番之後,就先离开了。
而千冬岁则落在他们之後,在踏出门外之前,转头对亚连说道:「那时候,谢谢你了,亚连。」他知道,要不是为了帮他挡下攻击,亚连也不会被留在鬼王塚。
「没什麽好谢的。」亚连报以微笑。「不过是直觉反应罢了。」
「一个人的直觉反应往往就是他最纯粹的本心。」千冬岁闭了闭眼,而後坚定地张开眼睛。「我用真实之侧发誓,亚连‧怀特将是我雪野千冬岁的朋友,无论何时何地,我将以真诚相待。」
亚连看着他伸出的手,用力握上。「我以亚连‧怀特之名发誓,我将是雪野千冬岁的朋友,真心相待,永不背叛。」
千冬岁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方才在他们对话时,一直沈默的拉比突然开口道:「你知道你发誓的意义吗?」
「我知道。」亚连看了看手掌心,握手时的余温还残留着。永不背叛,那是多麽沈重的词。「我相信他值得。」
拉比耸了耸肩,没有再多说些什麽。
亚连有些迟疑地望向拉比。「那个…」
「我有帮你打电话回家,说是你这几天为了要准备一份报告留宿在同学的宿舍。」知道他想问什麽,拉比很快地说着:「鬼王已经顺利的被封印,亚连你那时的表现不错喔!在场的一些袍级都称赞你相当沈着稳重。」
看了看亚连还有些担忧的表情,拉比眼底闪过笑意,继续说道:「另外,神田的手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他昨天就已经离开医疗班了。」事实上,神田没有像冰炎在隔天就离开,是为了想确认亚连的状况。不过这一点拉比已经被神田下了封口令,为了保命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还不是偷跑的!」刚刚在角落收拾完东西,已经默默出去一趟又回来的少女突然插嘴,有些不悦地重重放下手上的东西。「就跟他说需要再休养几天,他又跟冰炎殿下一样跑去出任务。回来要是敢带伤的话,一定要叫越见哥把他们关上个十几天。」
拉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缩了缩身子想要躲避少女的视线,不料此时少女却把矛头指向他。「还有拉比,你不是他的搭档吗?怎麽不阻止他?」
「我说,利娜莉,神田想要走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他都拿着六幻架在我的脖子上了,我能怎麽办?」拉比乾笑着应付少女有些凌厉的目光,而因为在一旁而也受到余光波及的亚连冷汗直流,只觉得少女生气起来似乎比上辈子还难缠。
「阿,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吧!」拉比只觉得背後发麻,於是赶忙着转移话题。「这位是亚连,亚连‧怀特,来自原世界,是阿优的代导学弟。」
「你好。」看见锐利的目光转过来的亚连赶紧伸出手。「请多指教。」
少女的眼神缓和了不少,令亚连与拉比偷偷地长吁了一口气。「我是高二A部的利娜莉,隶属蓝袍医疗班,现在偶尔也在学校保健室帮忙,以後如果有受伤都可以来找我。」
「好的。」亚连偷偷缓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二次与利娜莉见到面,在重逢的喜悦之余,他仍是感到淡淡地哀伤。
果然,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记得前世。
要不是前世的记忆太过完整,亚连几乎要以为,关於作为驱魔师的记忆是他的一场梦。不过,现在看来,就算不是,他也只能将其当成一场梦。
想到这里,亚连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拉比与利娜莉以为他累了,嘱咐他几句後,便离开房间,只留下他一人。
亚连叹了口气,松下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将脸埋在双手之中。
至少,还能再次见到大家。
透明的液体湿润了指缝。他动也不动,直到夜晚来临,身体撑不住疲累而沈沈睡去。
他不知道,几天之後将有一个意外的惊喜在等着他。
…
过几日,亚连从医疗班出来之後。如往常一般走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
「呦!前面的少年,请等等。」有些耳熟的声音让亚连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
那是一名很高的男人。黑色的高礼帽戴在男人的头上,凸显了他与亚连身高间所造成的压迫感。略显黝黑的皮肤衬得他口中那排牙齿格外亮白,黑色的西装穿在身上优雅又有气势。男人手指上停着一只轻轻颤抖着翅膀的黑色蝴蝶,似笑飞笑地看着他。
「少年,你是亚连‧沃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