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雨於晴 — 第一章 殤(8)

那天晚上,我作了恶梦。

我又回到旧日的中学校园,身旁满是同窗三年的同学。

老师在台上说要分组报告,可是我却找不到任何人和我一组,尽管因为人数的不能整除,老师特别说某几组可以多一个人,但当我走过去熟悉的夥伴身边时,那个女生却把我用力推开。

我知道她是谁,不过我不想面对现实,我甚至没有勇气质问她为什麽。

何仅泓坐在位置上,每个人都带着厌恶的表情看着他。而其他班上没分到组别的男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好像在说不要靠近那个病菌。老师发现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便问我说我能不能够当他们那组的组长。

当老师笑着问我这个问题时,我看透了她内心的疑惑与不解,不明白为什麽我会找不到组别。

不只老师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从来没有人能够清楚的回答我。

我答应下来,一个人回到座位,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透过眼角余光,我能看见那个女生和其他人勾肩搭背,灿烂的、清脆的笑声响彻云霄。她的同伴不安的指着我的方向,似乎想要说些什麽,不过她摇摇头,嘴型好似在说:「她不会介意。」

我笑得很难看,我应该要看清,我理当已经习惯,但此刻的我真的没办法忍受,心脏跳着跳着泛起了疼,泪水如泄洪似的爆发开来。

「你们每次都这样,都只想到自己!我做错了什麽,我到底做错了什麽!」我朝推开我的那个组别大吼,「不是答应过我要和我一组的吗?不是说好我们是朋友的吗?你们每次都排挤我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每一个都这样,都这样……」

话说到最後,我已泣不成声,班上同学被我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傻了,甚至是老师也没有斥责我。下课钟声正好响起,我不知道该怎麽在班上待下去,便离开了。

我听见背後一个男生跟老师说我能和他们一组,而我同时却也瞧见,那个女生比谁都还要冰冷的目光。

我逃跑了,心塞的疼,只留泪水将我淹没。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半夜,乌漆嘛黑的一片,整个世界彷佛正在沉睡,清醒的,只有我。

好久没有忆起这件事了,它发生在我中学二年级上学期的时候,我最忧郁的一段时光。

若论中学生涯,我实在说不出到底是痛苦比较多,还是快乐比较多。我只知道,不论是何种型式,它早已深深的,刻划在我脑海里。

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睡意全失的我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我顺手点进去聊天室,发现只剩零零落落的小猫两三只。

徐禹笙学长的头像还亮着代表上线的绿灯,我皱起眉头,心中纳闷他怎麽到现在都还没睡。

『学妹,这种时间该睡觉罗!』忽然的,学长的讯息就这麽跳出来,我吓得手机差点滑落,学长大人,你有资格说我吗?

『学长才是,这麽晚还没睡呢。』

『要睡了要睡了,刚刚在赶地科报告呢。熬夜的话会长痘痘,隔天上课还会打瞌睡喔。』

『学长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是你吧。』我的眼皮重重的,打字开始出现错字,害我要删掉好几次重新回覆。

似乎有读心术,学长察觉到了我的睡意与力不从心,『乖乖乖,学妹晚安。』

『晚安。』

我翻了个身,原先冰冷消沉的心头顿时一暖,想着徐禹笙学长跟我说的晚安,把噩梦赶出脑海。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用不着多久,周公又来拉着我下棋了。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老师说自由分组,每次都希望能够抽签决定,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同学们总是嘟嚷着说现在是民主社会,他们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美好时光,可是我的心中,没有那个人选。

我很羡慕那些光靠眼神交流,或是当老师宣布完的当下,马上就有组别的人。我每次露出善意的微笑想要去接近,他们回应我的永远是:抱歉。

我笑着摇头说没关系,是那个女生曾经对我伸出援手,让我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根浮木,我以为自己终於能有心灵相通的夥伴了,以为再也不用胡思乱想担心受怕了。我把我所有的真诚和喜怒哀乐与她分享,我们一同歌唱着度过那段秋冬。

我甚至还清楚记得,在快乐的共度一段时间後,她第一次拒绝和我同组。

我甚至还历历在目,在第一次放她自由後,第二次的冷言冷语。

我甚至还记得一次心伤之时,她终於回到我身边,细语呢喃的安慰我。

而,我也记得,那次温柔陪伴後,她笑着告诉我,她从来没有把我当作过朋友。

在她心里,我从来都称不上是朋友。

她说,我没有做错过什麽。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