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铁站口，乐玉凉把手里的纸袋给他，挥手告别。
秦风握住她挥舞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凉意浸染皮肤。
"有、有事联系我，马、马上到。"
有什么事？
笼统概括不也就"思念"两字。
秦风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乐玉凉却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不舍和可怜。
"没事呢？"
"没事也，也联系我。"
"好。"乐玉凉应道，凑上去亲了亲他，"快回去吧。"
秦风这才把她的手放下，说了再见。
"再见。"
～～～
虽然是说了再见，却感觉再相见的日子遥遥无期。
要不是离开学只剩几天，他忙着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的事情，不然恨不得天天往乐玉凉那赶。
临时送到的录取通知书让他只有一段很短的时间来准备，所以为了找到合适的租房，只能花更多时间来处理关于各类租房的信息。
他一边拿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一边看着桌上零零散散的出租房广告。
擦得差不多了之后，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秦风拿起手机，打算查一下比较不错的几个租房。
经过各方面对比，他最终选中了一个稍微远些但环境相对安静的一厅一室。
大部分关于租房的事情都处理结束后，他伸了个懒腰，把目光放到了几天来还没有动过的纸袋上。
他拉开保护套的拉链，取出了一台酒红色的笔记本电脑。
扁平的外壳反射着金属的冷光，看上去几乎全新，要不是键盘上有使用的痕迹，他都要怀疑这是乐玉凉特意买来送他的了。
秦风挠了挠泛红的脸，按下了开机键。
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小字。
〔请输入密码〕
秦风：……
乐玉凉当然不会忘记密码这一茬，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她附赠的一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小游戏。
于是两分钟后，秦某捂着脸输入"iloveyou"解锁了电脑。
解锁后屏幕中央出现了另一行小字。
〔Iloveyoutoo〕
接着很快地变成了普通的开机屏幕，大树、广阔的草地。
秦风脸上的颜色和愚蠢的笑容依旧一点没散去。
他动动鼠标，开始漫无目的地逛起来。
突然手机屏幕一亮。
〔乐玉凉〕：笔记本里的大部分文件都在d盘里，其它几个磁盘我没仔细看过，可能有奇怪的东西也说不定，你自己……
〔秦风〕：我自己？
〔乐玉凉〕：开过了吗？
〔秦风〕：刚开。
〔乐玉凉〕：哦。
〔乐玉凉〕：年轻人要节制。
秦风现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用这台笔记本看过什么东西了。
〔乐玉凉〕：开玩笑的。
〔乐玉凉〕：都是蟹老板下的文件，我不清楚他放了什么。
秦风看了看无辜的笔记本电脑，忽然不太快乐。
〔秦风〕：知道了。
没注意自己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满，他泄愤似的乱翻起了文件。
点开的几张图片让他愣了愣。
一张是大学时乐玉凉和谢颜成的合照。两个人的表情各异，一个笑得阳光灿烂，一个冷若冰霜，眉眼里皆是青涩。
不过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冷漠的那个是乐玉凉，笑的是现在好像从未露出过温暖神情的谢颜成。
变化还真大啊……
第二张照片好像是偷拍的，照片上乐玉凉闭着眼睛倚在墙上，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嘴角带着的一种他所不熟悉的笑意，像个孩子似的。
这是一张让人看了心脏就柔软的照片。
她那么美好，就像时间都静止在那一瞬间，静止在她的美梦中。
秦风毫不犹豫地把文件传送至手机，做了手机锁屏。
他又忍不住嫉妒谢颜成那么早认识她，认识她那么久。
他翻了翻，没再找到什么照片，看了一会儿资料，感觉到无趣，就去睡觉了。
～～～
乐玉凉楞楞地看着手机上那条消息，感觉谢颜成可能脑子出了问题。
谢颜成：〔后天记得去上班。〕
乐玉凉：〔班是谁？〕
这可不是编辑和作者的对话，谢颜成是直接用短信发给她的，说明这和她写作的事无关。
谢颜成：〔后天八点警校心理学组办公室报道，助教。〕
谢颜成：〔你不是抱怨很闲吗？给你找了点事做。〕
谢颜成：〔顺便打工还一下住酒店的钱，学校还包住呢。〕
谢颜成：〔不用谢。〕
乐玉凉：……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大暴雨。
乐玉凉仰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漂亮的蓝色就像她的水洗牛仔裤。
已经寄回老家的在泰国买的小洋伞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微扬的嘴角彰显着她的得意。
显而易见，不带伞是明智的选择。
——大人的幼稚啊。
不远处耸立着的大门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告诉她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可拖着行李箱来来往往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们，让空手而来且已毕业许久的乐某有点不知所措。
一股没来由的罪恶感袭击了她，让她站在原地开始思考，要不要跨越这五十米的鸿沟。
所以，为什么职工上班和学生报道是同一天啊，助教这么重要的吗？
不，等等，不会是份少一天不行的苦差吧……
在她打算转身的时候，突然被一股更大的力道给甩了出去。
天旋地转。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地上了。
万幸，只是衣服被弄脏了而已。
还有，屁股有点痛。
不知不觉周围叽叽咋咋地围了一圈人。
大姐姐茫然抬头，只见刚才把她撞倒的青年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
"学妹，不好意思啊，疼不疼，我扶你起来？"
乐玉凉：……
"没事。"她回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一双让人联系到猫的眼睛，却堪堪低垂，从他脸上扫过，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瑜哥，完了，给人家摔疼了。"
吴祁瑜推开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损友，带上自认为自己平生最好看最迷人的笑容，温柔而不油腻，帅气而有礼貌地说道，"刚才真是对不起啊，学妹。"
他满意地看到乐玉凉脸上寡淡的神情稍稍有了变化。
以为自己没回答过的乐玉凉，疑惑地把"没事"重复了一遍。
玉哥……
乐玉凉忽然对"凉姐"这个称呼非常满意，虽然她一直对此很满意。
当然她更满意的是，呼唤她的少年。
墨黑的眼潭里，雾岚漂浮。
而她，能望见雾中冉冉升起的篝火。
专注且狂热地、
燃烧着。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比任何人都特殊的存在。
她脸上蓦然呈现的笑容，像冬日河流枯竭时，溪底一点点显露出的白石，堪称惊艳。
吴祁瑜和他的两个朋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视线也胶着无法动弹。
"凉姐！"
只听见远远地有人喊了一声。
乐玉凉诧异回头，"秦风？"
接着就看见他到了她身后，弯腰喘着气，脸色绯红，好像很急地跑了好一会儿。
他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谢颜成让我、我来接你。"他断断续续说了半句，努力缓和自己的呼吸，最后低低地吐出了两个字，"别跑。"
乐玉凉：……
……
谢颜成：〔乐玉凉这会儿应该到校门口了，快去接她，不然……〕
谢颜成：〔她可能会扭头走人。〕
……
"学妹，那个……刚才撞了你真不好意思，不然你留个联系方式，我改天请你吃饭，算是赔礼，好吗？"
吴祁瑜的朋友捅了捅他的腰，表示对他技术高超的敬佩以及见者有份的警告。
秦风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乐玉凉半个身子，"学长，背着女朋友，要别人的联系方式，不太好吧？"
吴祁瑜倒也不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刚分。"他说完顿了顿，笑道，"不然把弟弟联系方式给我也行，我请你们一起吃一顿？"
秦风克制住自己不爽的情绪，眯着眼也笑了，"也行。"接着爽快地把电话号码报给了他，拉着乐玉凉快步走了。
再磨蹭下去，他怕会甩不掉那个烦人的家伙。
他侧脸看看乐玉凉，白衬衫牛仔裤高马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爽的气息。
让他不明不白地愈加烦躁起来。
"为、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乐玉凉倒是干脆，"想直接见你。"
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被她轻而易举影响的心情，咬牙切齿地问，"没想跑？"
大姐姐一下子失去语言能力，过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道，"本来要的，被撞到地上去，就忘了。"
秦风没办法直视她满眼无辜，移开视线，顶着满脸热气，继续强撑着以一种恶声恶气的语气说道，"你就是仗着我……"
"不能在这里吻你。"
周围都是人，来来往往，行李箱的轮子摩擦水泥地的声音到处都是，也有人提着大包小包说说笑笑。
不管继续行走，还是停下脚步，都有人朝着这里，投来好奇的一抹目光。
乐玉凉愣了几秒，忽然低头看着地面，抬手揉了揉鼻尖，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好了，小朋友，快带我去心理学那边的办公室，要迟到啦。"
"别叫我小朋友！"他一边回忆着校园的平面图，一边弹了下乐玉凉的脑袋。
乐玉凉捂住额头，横了他一眼。
秦风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尖，眼里染上笑意。
"走吧？"
～～～
到达办公室门口报道时，已经上午九点多了，迟到一个多小时。
乐玉凉也没和秦风说，约完午饭挥挥手，让他自己忙去了。
大姐姐想着回去住酒店不知白天黑夜的生活，心里有点美滋滋。
于是坦坦荡荡地走进办公室，找到招人手的教授，表明自己来意后，等着被拒绝。
没想到对方一脸欣慰，"来得好早啊。住得这么远，过来很辛苦吧？"
乐玉凉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又给谢颜成阴了。
她挂上一个羞涩的笑容，"没有没有，也才早一会吧？"
"现在快九点半吧，约定是十点半啊，这叫一会儿？谦虚过头也不行啊。"说是这么说，看着五六十岁、非常关照后辈的老教授却满脸都是赞赏的表情。
乐玉凉：……强颜欢笑。
……
乐玉凉：〔整整两个半小时，象征着我们友情的破灭。〕
谢颜成：〔无辜.jpg〕
……
还有一个多小时，恰好教授有时间，就和乐玉凉大概地说了一下要注意的事和要干的活。
"有一个比较麻烦的是，要整理数据，繁琐乏味，大部分助教干了几天之后，就因为实在受不了，辞职了。"教授用非常和蔼的语气说着，"我这里刚好有一份资料，你等等。"
他从电脑上调出一份资料，密密麻麻的数据出现在屏幕上，看着真有点吓人。
"数字很小，但是步骤很多，就算用机器算也是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出错。"他依然笑呵呵地，说出的话比寻常老人要活泼很多，"你要是不想干呢，我就把你调到警犬专业那边去。"
警犬专业……听上去蜜汁诱人啊。
其实非常喜欢毛绒绒的大姐姐手指动了动。
不过……
她抬手指了指屏幕上的一小块区域，"这里，数据有问题。"
"啊？……是，那是上一个助教做的，我还没有仔细检查过。"教授快速地删除了那个数据。
"18.6%。"乐玉凉说道，"我上学的时候专门和数字打交道，交给我，您可以放心。"
倒不是说自信，这么点数据，还用不着自信。对普通人来说也只是费时间而已，不愿意干的人，归结原因，只不过没耐心而已。
花时间又什么都不能学到，大多数年轻人这么想。
可这些数据与现在学生的心理趋向甚至某些重要的社会群体的社会趋向都有关，对乐玉凉来说非常有用。
于是教授对这个年轻人更加赏识了，嘱托了剩下的一些事情，就说要找人带她去看看学校的教职工宿舍。
学校的老师大部分都有自己的房子，但有的老师教授因为各种原因需要在学校住宿，所以教职工宿舍备着，但一直没多少人。
"还没确定要住的话，先去看一看吧。"
这么说着，乐玉凉也没理由拒绝。
"那你把位置和我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
乐玉凉有想过在路上碰到秦风，却没想到偶遇，来得这么……
……惨烈？
为了安静，她挑了一条小路走，倒是不怕迷路，毕竟教职工宿舍也好找。
正当享受着短暂的宁静，回忆起自己的大学生活时。
转角遇到爱。
白天遇到的"学长"，此刻牢牢地把秦风壁咚在这个隐晦的角落，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脸上还带着笑。
秦风因为挣扎，半件T恤被撩了上去，露出半截劲瘦的腰，眼神里满是敌意。
因为听到声响，两人扭头去看。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们意识到了在外人眼里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与姿势。
两人皆是一僵。
谁是谁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