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後，其他三人都出门去了，川璃和敖婵各自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川璃，这傅程朗是怎麽回事，怎麽住在你这里？”若说川璃跟傅程朗是一对那显然不是，那川璃爲何会与这凡人住在一起，敖婵想不明白。
“我见到他时他几乎被人骗得身无分文，我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啊，结果他就跟着我了。我看他无处可去便让他住下了。”
“这样啊，我看你现在过得不错，也算是实现了你当年的心愿了吧。”
川璃闻言一愣，片刻後不由得笑了起来。
当年在天界学堂里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的两人也曾畅想过未来的美好生活。当时法术随堂考试刚刚结束，一脸萎靡的川璃耷拉着脑袋地坐在清元殿外俯瞰人间热闹景象，突然生出在人间置办个小院的念头。日後吃饱喝足便坐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打发时光，怎麽想怎麽美妙。
敖婵对川璃的想法嗤之以鼻，她认爲作爲一个神仙自然该有更远大的目标。
“你想如何？”
“哼哼哼，找个绝世美男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九重天上仙云缭绕，两人身边不时有仙家经过。见到穿着同样制式长袍的川璃与敖婵，不由得回忆起往昔被功课所支配的恐惧，长叹一声——幸亏老子已经毕业了哈哈哈。
“你呢，找到绝世美男了吗？”川璃摊在椅子上，揉揉鼓起的肚皮随意一问，谁知边上的人却毫无回应。敖婵此刻这别样的沈默让川璃体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有情况？
川璃往敖婵的方向靠了靠：“你……”
“找到了。”敖婵冲川璃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曾经。”敖婵收回目光，望着天空中形状各异的白云语调平缓，“他是个凡人，已经不在了。”
川璃记忆中的敖婵向来喜怒形于色，何曾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天上总有几个爱上凡人的神仙，见证了几次全程的川璃觉得这样的感情实在辛苦。反复的寻找与失去光是看着都觉得心累。
谈恋爱当然要开开心心的，当时川璃便下定决心绝不找凡人。
“你还打算去找他吗？”
“不找了。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他。更何况世上只有一个他，即使是同一个灵魂，转世之後也不再是他了……喂，你别这样看着我嘛。我觉悟很高的，失恋很正常，我已经不难过了。”
眼睁睁地看着爱的人死去是怎样的一种心痛。
眼前闪过瑶华苍白沈寂的脸。那大概是很痛很痛，痛到心都麻木的地步了吧。
不知爲什麽，敖婵的笑容看得川璃心中滞涩。即使她自己不曾经历过也不难想象敖婵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对了，我都忘了正事了。”光顾着吃喝的敖婵终于想起来她来找川璃的主要原因。说起这事，敖婵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三天後三界友好交流大会又要开始了。”说着抛出去一枚玉璧。
川璃伸手接过，拎起玉璧上的红线对着阳光打量：“这次又是在哪儿？”青绿色的玉面上刻有祥云图案，一面还刻着姻缘司三个字。这是入场信物。
仙界友好交流大会实际上就是一场大型相亲交友大会，至今已举办过五届。天上大龄单身神仙衆多，爲帮助深居简出的神仙们扩展交友圈，解决个人问题，尚清仙君不定期就会组织召开仙界友好交流大会。上一次是三百年前，当时川璃和敖婵也去凑过热闹。
“东池仙岛。”
“那是昭澜仙子的地界吧。”川璃摩挲着玉璧思索着，“我记得她素来喜静，怎麽这回竟会答应？”
“就凭尚清仙君的那张嘴还有搞不定的事嘛。说起来他还塞给我一堆玉璧让我去分，说是要多多宣传，扩大影响力。”敖婵苦恼地皱眉，“还有三天的时间，发给谁去好？”
想到还要分发入场信物，敖婵匆匆与川璃告别，寻找目标去了。
敖婵走後不久又有人登门了，川璃瞧着门外作奴仆打扮的男子心想，今日倒是热闹。
来人大约二十几岁，自称是城东三宝巷李府的家奴，名叫李福。近日他们家老爷李明达夜夜爲噩梦所扰，整日神思萎靡。听闻江大师道行颇高，能解各种异事，于是想请江大师去府上瞧一瞧。
得知眼前这个大约十六七岁的俏丽少女竟然就是传闻中通阴阳晓八卦道行深不可测的江大师时，李福一脸不可置信。然而震惊归震惊，他自知今日既被支使来请江大师，就必得请到人才是。于是便言辞恳切地请求川璃出马，直言有重金相酬。
这年头挣钱不易，既有生意上门川璃也找不出什麽理由拒绝，于是她便跟着李福去瞧瞧情况。
回来的时候晚霞已铺了满天。时至六月，晚风里开始夹带暑气，川璃走到巷子口已出了一层薄汗。
行走在饭菜香气弥漫的拥挤小巷里，川璃捕捉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她突然想到自家院子里那一丛月季。多亏了陌息，这丛月季才能幸免于难，不似前辈们在川璃的魔掌之下早早夭折。
这般想着便已到了家门口，川璃脚步轻快地推开了院门，洒落了一地的夕阳。
树上忽的落下一人：“你回来了。”那双漆黑明亮的眼里闪烁着欢喜。
就好像他期待了很久。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待她回家。
陌息深邃的轮廓融在夕阳的暖黄之中，变得分外柔和。身後，层层叠叠的淡粉色月季悄然开放。
“嗯，我回来了。”
原来她壹直在等着壹个人跟她说这句话吗，不然，她现在为什麽开心地像是要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