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容福斋的现任当家容老爷容昇的夫人王婉真突然染上了重病,卧床不起。容夫人多年来一直体弱多病,不过容家财大气粗,寻访诸多名医,买了各种珍贵药材将补着,容夫人的身体倒也没什么大碍。可是这回的病来得特别凶,当时就下不了地了。寻了各路名医,试了许多药,就是治不好。
前几天突然来了个头顶半秃的约摸五十几岁的老道士,说是云游到此,听闻夫人染了恶疾于是前来治病救人。话说那老道士的长相真是,略为欠佳。那稀疏的只剩几缕枯草般头发的脑门,朝天的短鼻,厚厚的往外翻卷的嘴唇,焦黄的牙齿……这相貌,见之难忘。
看门的四个小厮看清老道相貌时都狠狠地吸了口气,好半晌才缓过来,回过神来以为又来了个招摇撞骗的,就提了棍子要把他轰出去。管家被前门的喧闹引了来,一眼便见到那几个小厮被定住了身形,干等着眼。想来老道士有些本事,当即请了老道士进府,请示了容老爷后就带了老道进屋。容老爷和老道两人密谈一个时辰,除了管家,再无外人知晓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两天后在容府他们四人就收到上头的命令要他们办一件事,并且要做到绝对的保密,不准透露一点消息。他们自然连连点头,郑重承诺一定把事办妥。四人很是得意,能得到上头如此重视,定要好好完成这件事,没准就此青云直上了呢。不过听到这件事的具体内容的四人喜悦之情立散。
上头要他们去挖人心。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四人一时之间齐齐噤声,手心一片冰凉。
据那秃头老道士说夫人的病只有这法子能治,若不用人心入药,夫人最多再撑两个月。容老爷初听此事也是内心惶惶。挖心入药根本是丧尽天良,饱读圣贤书的容老爷如何能接受。可是日日心痛难忍受尽折磨的是与他相濡以沫将近二十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发妻。这十多年若没有夫人,容福斋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壮大。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夫人日日痛苦两个月后撒手人寰。内心挣扎无比的容老爷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
容夫人的药需用四十九颗人心入药,且只能用童男的新鲜心脏。于是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城中的小乞丐身上。消失几个小乞丐,又会有谁在意?四人在小乞丐的食物中投药。药是老道士给的,这种药能让人陷入假死,再活体取心,保证心脏的新鲜。四人今日共扛了六个小乞丐到此,原本想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来取小乞丐的心,没想到遇到了川璃。
借着银白的月光能隐约看到这一小块地上躺着的六个小乞丐的轮廓,都不过是些十岁左右的孩子,瘦小稚嫩,闭着眼睛,朝天躺着,却没有一丝气息,仿佛真如死去一般。用童男的心脏入药治病救人?嗤,这种话拿来骗鬼吧,用旁门左道来提升修为,这妖道,定不能轻易饶了他。川璃咬牙。面对着远方的一片虚无的黑,心里开始酝酿起对策来。
想了一会儿挠挠头决定不想了,太麻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你们把这些孩子带回去,至于心脏,你去捡六块石头来。”打定主意的川璃侧过脸,指使赵四道。
赵四哪敢不从,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于是唯唯诺诺地在地上捡了六块功力大小不等的石头,用衣服兜着递到川璃跟前,垂头弯腰,一步一哆嗦。突然间一道白光闪过,只见怀里的石头片刻间变成了六颗血淋淋的心脏,如同刚挖下来的一般,红白相间的真实惊得赵四扯着嗓子直叫唤,却半天挣扎不出一点声音。他自觉倒了八辈子的霉,在这个本可以跟兄弟舒服地喝酒吃肉的晚上,到这种地方,受这样的罪。一辈子的惊吓都在今天受了。
川璃又交代了他几句便先带着小六回了家。
劫后余生的四人扛着其余的五个小乞丐又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不像来时,这回四人均是静默无语,还没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风已止息,黑夜中只有他们的喘息和窸窸窣窣的走路声。老三阿福终于忍受不住这压抑的安静,咽了口口水,出声道:“我们真的要按那女鬼说的做?”
赵四闻言瞪大眼睛,梗着脖子,提高了音量:“不然呢,你是没看到那女鬼的样子啊,嘴巴比千娇阁里的姐儿嘴上的胭脂还红,眼睛跟铜铃似的,你是不知道啊,她一挥手,我的刀就变成粉啦……”王二听到此手脚又发软了。
一阵添油加醋过后的结果就是四人达成了共识,目前来说那女鬼比老道士还可怕,况且他们还拿着女鬼变的心脏,老道士那里也有了交代,所以先按她说的做吧。
老大有力则望着月亮心里默默流泪,这下真是什么形象都没了,往后如何在兄弟们中间树立威信啊,提了提肩上的小乞丐,苦着脸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紧闭的城门。
“赶紧把小乞丐放下,不要误了时辰,叫那老道士生疑。”老大有力出声道。这下该挽回点我的形象了吧。
“老大英明啊!”其余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有力,崇拜之情简直要溢出来。
“好啦,快走吧。”有力故意板着脸,做出一副稳重的样子,内心乐得炸开了花,嘿嘿嘿,我果然是聪明绝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