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悍妻 — Chapter 1-2 暗夜裡的不速之客

夜风吹飞男人如瀑般的墨色长发,露出一道由右脸颊俐落划至肩胛的长疤,怵目惊心、奇丑无比,即使疤痕已淡化,却让人不难想起「阎王」是多麽的丰功伟业。

但是,关於此人的丰功伟业,欧阳绿实在连一个字都不愿再提起。

光想到有一回她和汤亚信联手布下天罗地网,欲一举擒获胆大包天的枪击要犯,没想到当一声令下,警方大举攻坚而入时,一票平日意气风发的角头老大早已被五花大绑,并且个个被迫剥得一丝不挂,迎接着山顶凉飕飕的夜风,颤抖若风中残烛,景况很是凄凉。

而那位赤手空拳、仅凭一己之力便收拾一大票犯人的仁兄,正悠哉坐落於典雅的红瓦屋檐上,大刺刺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抽着菸,像只栖息於大树的非洲懒豹似的,冷眼睥睨底下劳师动众却扑空的芸芸众生们,以好悲悯的语气丢下了句:

「你们动作太慢了。那窝鼠贼滑溜得很,再慢慢来没关系,迎接你们的会是另一种更耻辱的扑空。」语毕,优雅地自屋檐纵身跃下,消失无踪。

看看,多麽目空一切的狂妄语气啊,底下一票人只能面目扭曲地瞪着空荡荡的屋顶,除了发楞还是发楞。

更令人气到怒火攻心差点吐血的是,她居然来不及一睹狂人真面目,便让他自她视线范围溜了!

耻辱!绝对是天大的耻辱!

从此,欧阳绿一帆风顺的侦探生涯,被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男人抹上一枚小小污点,怎麽看都觉得太不完美;尤其不幸的是,她在公事上是个绝对追求完美的偏执狂,一枚污点都显得不可饶恕。

啊——去他的!

每当回想起这段往事,欧阳绿照例不可免俗地呸了几句不爽的低咒。被耍了一记的感觉实在呕死人。

此仇不报非淑女!

报仇三年不晚,没想到那只兔崽子居然自动送上门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阎霁非以眼神示意闲杂人等先行离去,被乾晾在一旁、搭不上话的汤亚信,只能识相地摸摸鼻子闪人了。

老天,他实在好奇死了传奇人物出人意表现身的目的,回头非得自欧阳嘴里撬出秘辛来八卦一下!

清场完毕,阎霁非以清冷的嗓音缓缓道:

「我来跟你谈一项交易。」他以绝对引起正常人满腔怒火的神色睥睨她,「当然,前提是你能力要够。」

欧阳绿美丽水灵的杏眼一眯,皮笑肉不笑地,「你在说哪一国的笑话?有勇气独闯虎穴,连主人的底子都没摸清楚,我还真为中华民国的刑警素质感到担忧。你给本小姐睁大眼,看仔细了!」

她摊开因终年操劳,略显粗糙的掌心,一条象徵富贵的牡丹花开状金饰项链,赫然随着伤痕累累的虎口垂下——这双手,虽然不漂亮,却是她从事侦探生涯的辉煌纪录,她不因此惋惜,反而骄傲无比。

「当大官的嘛,总是贵人多忘事。阎大官人想起自己遗忘了什麽没有呀?嗯?这条链子虽然看起来很俗气到不行,不是现代年轻人偏爱的款式,不过对你来说,应当别具意义,所以你才会配戴着吧……」

粉臀靠着桌沿,欧阳绿扬起好甜蜜的笑,姿态妖娆地举高白玉凝脂般的藕臂,晃动着首饰,在昏黄灯下流熠着灿灿金光,闪惑了他霎时眯起的冷瞳。

她给他记扎扎实实的下马威,但走跳险恶江湖多年的阎霁非也绝非省油的灯,否则如何对得起「阎王」的美称?

阎霁非一眼认出她手上首饰便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片刻不离身地戴着的。

而他们从方才至今一直维持十步遥的距离,谁也没试着缩短,她如何拿到?

莫非她……瞬间移动?看起来线报消息还有几分可信度。

「……特异功能?」清冽似流泉的音律沉吟着。

「哦,阎大人眼力不差嘛!前几年有号称『隔空抓药』的奇人,不过那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噱头;小妹我呢,则号称『有距离美的探囊取物』,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的超能力!你观察入微,让我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行。不过……」刁钻地留有余话,欧阳绿笑得更娇美、更天真无邪。

「要讨回你的贴身物品,还得劳烦你拿出真功夫来。」

一语道中她鲜为人知(且痛恨使用)的秘密,还能面不改色——虽然她也不指望那张表情乏味的扑克牌脸能产生什麽太剧烈的变化,说不定还真有两下子。

她在测试他的能耐。

阎霁非不为所动,淡声嘲弄:「雕虫小技,就是提昇你破案绩效的秘密武器?」她当他认识三教九流的人士还不够多?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他见识过的也不在少数了。

他轻蔑的语气让她脸色微沉,倔强地昂扬下巴,冷声说道:

「阎霁非,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不能污蔑我的人格。我欧阳绿,俯仰无愧天地,不来小人招数那一套。能让案情水落石出,靠的都是我的真才实学,不信你去向你们警察同仁汤亚信讨教一下,我想他对我的能耐『略知一二』。」灵眸阴狠一转,狞笑着威胁:「你最好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否则我……纯金的熔点是1063℃,让我感应一下这附近哪里有这种高温……」

其实她能力所及范围也不过半径一公尺以内罢了,夸大其辞无非是想吓吓他,期待着对方做何反应。

大发雷霆?破口大骂?

呵,她迫不及待撕毁他喜怒不形於色的虚伪面具,太猖狂的人就该受点教训。

威胁的话语刚落,阎霁非倏地如闪电般迅速欺近她,转眼捏住她小巧下颚,箝制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被迫仰看他冷峻的脸庞。

「你最好不要那麽做。」薄唇吐气如丝,夹着冰。

「卑鄙小人,你只会这招?」他的力气比她想像中还大,抓得她手好痛,可恶!欧阳绿恨恨地作徒劳无功的挣扎。「放手!」

有了!

欧阳绿面容阴险一歪,想也不想弓起腿俐落朝他重要部位踹去!

但他比她动作更快,光凭一记简单的擒拿攫住她的腿,滑腻如丝的触感令他微怔了下,她看出他那○‧○一秒的犹豫,得空的一手快速朝他脸部出拳——

「别浪费力气了。」他以一股奇巧的柔劲化掉她的力量,一手将她双手反折在後,一手则固定住抬至半空的大腿,使她呈现可笑的姿势。

「你!」欧阳绿气得俏脸变形。

窗外墨空繁星点点,簇拥着盈盈皓月,一片祥和;窗内这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势一触即发。

正僵持不下,没料到对面传来诡异声响,硬生生阻断两人各自算计的思绪。

仅有一片斑驳龟裂的薄墙,纯粹装饰用的木门又毁损,那头的对话清晰可闻到连想忽略都没办法。

「哦哦哦!老公,我快不行了,快死了,杀人哦——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天啊,不要停……」暧昧不明的淫叫,好媚、好诱人。

回应那串淫声浪语的,是男人兴奋的粗喘。

「娘的,你这骚货!淫荡成这副德性,老子今天就让你飘飘欲仙,等你舔着我的脚趾求饶!」

啪!毛茸茸大掌似乎在弹性极佳的丰臀上又掐又打,引起一阵吃痛的嗲呼。「嘿嘿嘿……快给老子用力叫!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啦!哼哼哼……」

三不五时上演的活春宫,保证比A片还精采,绝无冷场之虞。

欧阳绿顿时无力,什麽火气一下子消失殆尽,连对他的新仇旧恨也抛诸脑後。把金项链丢还给阎霁非,自然脱离他的箝制。

她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已杳,只剩有气无力的讽刺:

「怎麽样?恭喜你有幸体验活春宫的临场感,想参加多P混战现在去还来得及。」她瞅着脸色称不上好看的阎霁非,忽地好讶异地捂着小嘴,故作大惊失色地道:「哦,老天!经常出入我这里的男人有一半以上都跃跃欲试,看你脸臭这样子,该不会……不举吧?」

「你没必要知道。」阎霁非眉一挑,打发她不三不四的问题。

不禁暗想她的表情从踞傲戒备到欲振乏力,真是变化多端,女人莫非都是这样?说变脸就变脸。

想了想,低沉有力地提醒她:「民法七百九十三,气响侵入之禁止。以一个侦探而言,你的法学知识不及格。」至少,他就会蒐证录影,狠狠敲他们一笔。

欧阳绿抽抽嘴角。

哪来这麽八股的条子?随随便便就默出正确的法律条文。

懒洋洋地踅向沙发,因长年户外活动而将线条锻链得很健康漂亮的身子,狠狠往沙发上一摔,她仰眸轻睐他,眸光邪恶之非常,咭笑出声:

「噢拜托,这个方法太慢了。」食指似节拍器般左右来回摆动着,「你有所不知了,要不是正气凛然的阎王在这里,怕这靡靡之音沾污了您的耳。不然,通常我的作法是打开D槽的A片跟他们一较高下。」

「这於你有何益处?」也许她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唬烂太奇特,又或是她本身就有股奇特颖脱的自信丰采,总之,她诱使话不多的他也好奇反问了。

「不过一个『爽』字罢了,但你这种人怎麽可能会懂。」她耸耸肩,意兴阑姗。「好了,你有屁快放,没事就赶快闪。我好累,可没力气再招待你。」

被汤亚信闹了一整晚,方才又差点跟他大打出手,现在还得忍受邻居缠绵无绝期的欢爱,体力耗尽,她实在是精神委靡,跟条快乾涸的鱼没两样了!

阎霁非点点头,「我决定租下你隔壁的空房。」稍早看见出租广告,现在打量过周遭环境後,临时决定的。

此处龙蛇混杂,来往的人士皆不单纯,尤其後方那条阴晦潮湿的「梅横街」,见不得光的交易横行。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能得知小道消息的来源之处,欧阳绿的消息灵通,估计是跟地痞流氓打好关系之故。

俗话说,「狡兔有三窟」,这个极佳的地理位置就且成为他的第一窟吧。

「啊?!」欧阳绿蓦然跳起,一股怒气又沸沸上扬。

她脸色不善地质问:「所以你要告诉我,你随随便便闯入民宅,就是为了要跟我这芳邻打招呼?」这默背法条的怪人不仅怪,还很有事。

她显然忘了他的开场白,他是要来跟她谈一场「交易」的。阎霁非微哂——虽然看起来比较像他凶戾的脸庞怪异地抽动了下。

「资料全在这里,有空看一下。」阎霁非将一厚重的牛皮纸袋放在桌上,习惯性地把丑话说在前头,「能力不足别勉强来找我谈。」

「啐!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要是能力不足,你又何苦纡尊降贵地光临我这寒酸之地?」欧阳绿碎碎念着朝天花板丢了一枚白眼。

没力气跟他斗了,她拿起抱枕往脸上一盖,决定阻隔外界的纷纷扰扰,去会周公比较实际。

她丝毫不在乎屋内唯一的不速之客何时离去,所以也就没机会瞧见那个冷峻的男人双手环胸,瞪着直接呼呼大睡的她好一会,才步履轻巧似猫般离去。

空荡荡的十来坪小空间,除了隔壁的声响,又恢复彷佛不曾有人来过般的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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