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书尽锦棠 — 三、意外惊吓

自从和段青棠分别之后,陶彦书整个人便有点丧气,无论是和同窗学子讨论礼法政论,还是和富贵好友一起寻欢作乐,他总有点郁结在心。殿试在即,索性他也不出门了,整日在家中温书。

户部尚书陶珩看到长子如此沉稳识大局,很是满意,不住在心中将他夸了又夸,面上却不显。

本以为不出门就没那么多烦心事,哪知陶彦书晚上又开始频繁做起了春梦。梦中人腰细腿长、身娇体软,端的是绝世佳人,只是面目不甚清晰。陶彦书手抚着那温香软玉,心醉神迷,每回行到那动人处时,佳人便回头,露出段青棠那张颇为英气的脸,然后霎时便将陶彦书惊醒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陶珩自诩书香门第,对陶彦书家教甚严,没有像寻常富贵人家那样给他备着通房丫头,也不许他去青楼狎妓,陶彦书耳濡目染,自然是一派君子之风。加上他与姚太傅嫡女姚蔓自小便有婚约,二人青梅竹马,他秉着这份纯真的年少爱恋,始终不曾逾矩,只待弱冠之后将姚蔓娶进家门。

却不料意外之下和自己一向视为兄弟的段青棠发生了男女之事。说实话,在此之前,他从未将段青棠当作女子看过。段青棠的长相其实是极耐看的,初见时不觉惊艳,然她的五官却精致非常,拼在一起又多了股寻常女子没有的大气,更是别有韵味。加上段青棠常年习武,身形修长,体态匀亭,身材是一等一的好,柔韧度也是绝佳,二人的春风一度不得不说还是很美好的,陶彦书这样血气方刚的少年,头一次开荤,竟是有些欲罢不能。

不过在他心里,他还是把她当作自己的“段兄”,因此很不能接受自己的春梦对象居然是她,回回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破碎的记忆里段青棠酒后酡红的双颊,和那双被酒意晕染的失却了凌厉之气的眼睛,当下更是难以入眠。

这厢陶彦书辗转难眠,那厢的段青棠也不好过,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

原本只是得了一场小风寒,却是让她上吐下泻,格外得不好受,不得已之下去看了大夫,没想到那长着山羊胡的中年大夫把完脉之后,却是笑得那胡子一抖一抖的,还没等段青棠惊奇发问,他便乐呵呵地道喜:“恭喜姑娘,你已经有月余的身孕了。”

这句话如石破天惊,顿时让段青棠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客栈,脑海里只不断地回荡着四个字“你怀孕了……怀孕了……孕了……了”。直到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在房间中呆坐了三天。

段青棠很是苦恼,理智上这个孩子是不能要的,她没能力将孩子养大,丢给干娘养也不合适,关键是这个孩子的存在无疑就是她和陶彦书二人奸情的证明。她和陶彦书从此都不会再见了,这生下个孩子是什么个意思?

但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段青棠的心底某处又意外地柔软起来。她爹娘生前很是恩爱,虽然爹爹常年出门在外,一家人经济也不富裕,但是娘亲的温柔贤惠和父亲的宽厚疼爱是她小时候最温馨的记忆。她娘常对她说,因为年轻时坏了身子,本来是难以受孕的,可是上天却将自己赐给了她,她是她一生中最珍贵的宝物,即便是孕中面临仇家的追杀,她也只是护着肚子,在心中祈求老天爷让孩子活下来吧,哪怕自己死了也不要紧。

每一个孩子,都应该是母亲心中最珍贵的宝物吧……

想起儿时的记忆,段青棠又很想留下这个孩子。纠结来纠结去的,便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直到又一次见义勇为。

拿不定主意的段青棠想回京找干娘商量一下这孩子的去留,本来一向是骑马走遍天下的,考虑到腹中的胎儿,她选择了乘船。

在船上时,因为是在孕中,她身体格外得不舒服,几欲作呕,又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便乖乖地窝在自己的船舱中躺尸。半夜,头晕得不行的她堪堪有了点睡意,便被隔壁船舱的呻吟声给惊醒,原以为是哪对狗男女在行苟且之事,越听却越不对劲。不一会隔壁就闹腾起来,女人的呻吟之声愈大,男人着急的叫喊声也随之响起。

段青棠摇摇晃晃地走出去,隔壁的男人却正巧冲了出来,对着客船大喊:“稳婆呢?有稳婆在吗?”边喊边挨个地去敲舱门了。

段青棠这才想起来,貌似船上有一对夫妻,而那妻子身怀六甲,莫不是要生了?

船上有不少人被男人的喊声叫出船舱,却没有一个人有接生经验。男人急得头顶直冒汗,段青棠也顾不得许多了,冲进产妇的舱中,一眼便见那妇人捂着硕大的肚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头发都被汗湿了。

她一瞬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幸好这时一个老妇人被那丈夫给请了进来,一见这场景便对着她道:“赶紧准备热水、毛巾和剪刀,愣在这做什么?”段青棠连连点头,一溜烟地就去准备了,比那丈夫跑得还快,丈夫见有人去了,便上前帮着老妇人安抚妻子。

段青棠也顾不得自己晕船和孕吐了,手忙脚乱地备齐了东西,产妇已被安置在软垫上,腰部垫了枕头,嘴里咬着布巾,双腿岔开,听着老妇人“使劲”的指令在奋力生产。因为男子不便在场,段青棠便代替了那丈夫的位置,紧紧地抓着产妇的手,她跟着那产妇一起使劲,就像自己生孩子一样,不知不觉背上也被汗浸透了。

“这孩子头大,出不来。”使了半天力孩子依旧没出来,老妇人叹息了一声,产妇眼看就要虚脱了,段青棠着急道:“那有什么办法没有?”

“得用剪子剪开一点,可惜这剪子太锈了,怕是会伤及母体。”老妇人拿起段青棠准备的那把剪刀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船上条件简陋,这把剪子还是她好不容易找来的。

段青棠突然灵机一动,问老妇:“匕首行吗?”

老妇点头:“行!不过要越锋利越好,还需手快,一刀下去,创口小,产妇也没有痛苦。”段青棠点点头,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的银色小匕首,这把匕首是她爹爹当年求了最好的武器锻造师打给她的周岁礼物,虽然外形上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锋利无比,加上她的细心爱护,甫一出鞘便有一道银光。

老妇见了赶紧道:“快,放在火上烤一烤。”

段青棠依言将匕首的刀刃在蜡烛的火上烤了一烤,便蹲在了产妇身前,深吸一口气,瞅准地方,果决地一挥刀……

当婴孩的啼哭声响彻整个船舱之时,段青棠和接生的老妇同时松了一口气。她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原本快要疼晕过去的产妇忽然动了一动,段青棠赶紧爬起来凑到她身旁,却见她只是伸手朝着那被老妇用衣服包起来的婴儿,嘴唇嗫嚅着:“孩子……给我看看……”

老妇抱着孩子过来放到她臂弯里,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出了一道道沟壑:“是个男孩,健壮着呢。”

产妇看到孩子的一刹那,苍白的脸上也绽放出了温柔的笑容,她的手指轻轻地滑过婴儿稚嫩的脸颊,浑身像是被一阵光芒笼罩。她抬起头冲老妇人道谢:“谢谢大娘。”

“别客气,母子平安就好。”

产妇又转向段青棠:“也谢谢你,姑娘。”

段青棠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有些痴了,这妇人瞅着不过十八九岁,比自己的年龄还小,此刻却是眉目婉约,抱着孩子的面庞柔和得宛若最好的珍珠一般,光华夺目。

段青棠不禁抬起手放上了自己的小腹,此刻,她的心房被一种温暖又柔软的情绪填满。累了半宿之后,此刻,她缓缓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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