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你何以认为朕会答应如此不合理的要求？」皇帝鼻息深重，半晌才问道。
「我晓得这并不合理……」但是心理学提过，如果要让人比较愿意接受你的条件，可以先提出一个简单一点的要求，於是我先提出了让皇帝去陪皇后这件事，然後才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就算我的历练与学识不如前朝的文武百官，但是反过来说，却只有我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就算不能给皇上准确的答案，也能大略给出个方向。如此一来，岂不更加有利皇上治理国政？」
皇帝捻了捻胡须，思来想去，我说的并非毫无道理，於是他终於肯首，答应了我的要求。
「……臣妾谢过皇上！」我本来要起身向皇帝谢恩，但才一起身，又被皇帝按住肩膀。
「你身子不好，就别如此多礼。」皇帝长叹一口气，神色凝重的看向周立功道：「洪福是不是已经等在门外？」
「皇上，果然什麽都瞒不住您……」周立功赶紧低下头去，「洪福的确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罢了。」皇帝回过头来，替我整了整身上的棉被，「芝珑，你好生休息，如果有任何需要，直接唤人服侍就是，别憋坏自己。」
「所以，皇上在的时候，我一样可以叫翠花或是苏永林进来服侍？」
「没什麽不行的，」皇帝又看了我一眼後，才按着自己的腿起身，「若你仍有疑虑，大可让周立功替你做事。」
我点点头，说声我明白了。皇帝起身离开时，侧头向周立功说道：「替朕把那些纸牌收好，朕改日再与郑贵人继续完成。」
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头，而皇帝也在同一时间，回过头来与我四眼相望。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俩都想要开口说些什麽，却又不晓得该说些什麽，只是时光流逝不等人，在周立功半催半请下，皇帝还是将头摆正，跟着周立功的步伐离去。
那瞬间，好像有什麽情感在我心里蔓延开来，我却不想去面对，只是躺回床上，拿棉被把自己给盖起来。
翠花在外头喊了几声，我没有答应。几次之後，翠花喊我的声音也小了，我翻来覆去，怎麽样都无法入睡，脸上又热又烫，手脚却冰冷得很。
在被子里窝成一团球的我，脑里不断回放着这几天来与皇帝相处的种种，他热切的目光、厚实的手掌、温暖的胸怀，无一不令我砰然心跳。只是发完花痴以後，一股沉重的无力与失落感却随後而来。
原因无他，这或许就是情窦初开的感觉，但是现在我的身份并非现代的陈福鹿，而是古代的郑芝珑；我的夫君是为皇帝，享得尽荣华富贵，却得与其他人共事一夫。
更何况天子无情，什麽时候会沦为弃妇皆不可知，若是此时动了真情，往後想再抽身便是难上加难。
我躲在被子里，天色渐暗，古时候的蜡烛火光微小，根本穿不透冬季里的厚被子，如此深沉的黑暗让我不由得心惊，连忙将被子给退开。
现下正是冬末，天色依然晚得快，在加上皇帝离开後，翠花他们似乎又将外头的蜡烛熄了几盏。在卧房内仅存的蜡烛不多，烛火摇曳，更是映得房中鬼影幢幢。我想叫来翠花，好壮壮胆子，但是因为害怕，声音根本喊不出来，我只能摸着黑，往门外走去。
当我沿着墙走时，忽然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奇的我也顾不得害怕，便贴着墙壁，隔着窗子偷听。
「你说……你们家小主近日总爱吃酸食，此话几分真假？」
「赵公公，绝对是一百万分的真话的。」
外头确确实实传来一个太监与宫女的声音，两人的不晓得为何提起我的饮食，我还没想个明白，他们又继续说话。
「……这是给你的。」
「……多谢赵公公。」
「没有的事，只是得多替本公公仔细着你们家小主的饮食啊。」
由於害怕自己开窗的举止会惊动他们，所以没能见到他们的模样，只能将他们的声音紧紧记在脑里。
我心里想着如何从翠花那里套话时，窗外的两人已经说完话，能听见太监踏着脚步离开，我屏住呼吸，确认宫女的脚步声也离开後，我才敢挪着身子坐到墙边的卧榻上。
「呼……呼……」刚刚憋住呼吸，所以一松懈下来，整个人便大喘不已。我本来想等这口气喘完才把翠花叫来，但是我忽然灵机一动，藉着这大口喘息的机会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翠花等人很快就闻声而至，不过我只让翠花留下来，把其他人打发下去。
「小主，是否应该找梁大人来看看？」
「用不着。」我接过翠花端来的水，啜了一口，好缓缓自己的气息。
「但是……」翠花依然担忧着说道，但我没让她把话说完，便提出了疑问。
「翠花，我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我不想打草惊蛇，於是换了一种方式问道：「最近是否有人在注意我？」
「小主……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翠花小小的惊呼一声，揣揣不安地问道。
「无关什麽从哪里听来的，罢了。」我摆摆手，又问：「翠花，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小主……」翠花话说到一半，就被我拉住手，把她往我身边带过来。
「你现在应该是我这里的主事宫女吧？你能让所有人都在我面前说一次话吗？」
「这简单的很……但小主这麽说，事情肯定没这麽单纯，小主可是知道些什麽了？」
「我……」我不想老实告诉翠花方才听见的事情，但是看翠花的模样，不说服她肯定是不会答应帮我这个忙的。
「我只是想知道，我身边的人是否有问题。」我摸了摸手上的镯子，「最近老是听到有人议论我的事情，尤其是今天皇上过来这里时，似乎与皇后发生一些……」
「小主，我们是不能随意谈论帝后之间的是非的。」翠花以极低的声音打断我方才的话，我吃了一惊，也了解她是用心良苦，便也不继续执着於这件事情。
「总之，我得先清楚我身边的人究竟有多少能够信任，又有多少正虎视着我。我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我认真的直望着翠花的眼，让她晓得我不是信口胡诌，虽然翠花对於这档差事还是有些顾虑，但她看在我如此诚挚的模样，也略略动了心意。她放下刚刚紧攥在胸前的手，轻轻地肯首答应。
「只是……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不愿踩错任何一个脚步，因此我选择了先摸清翠花的底细，确认她是否能成为我在这宫里唯一的亲信。
「小主，若是奴婢能说的事情，奴婢必定绝无虚言。」
我看着翠花低下头去，却不肯把话说死的模样，也开始怀疑起自己这样莽撞的提问是否在对的时机，但眼下是没有让我反悔的余地，於是我出手拉了翠花的手袖，缓缓道。
「告诉我，你是不是皇帝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