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汉朝後躲去,闪进沙发的抱枕间。
程思寞羞涩的抿着嘴,勾魂的媚眼仍旧盯在罗明汉的性感的双唇上。
「老师傅说,艺术要凭感觉,我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就是嘴唇了,你能让我感觉一下吗?」
罗明汉抵着抱枕,机警地挡在程思寞下倾的面容前。「你们艺术家,都那麽随心所欲吗?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亲吻,你不害臊啊?」
话语刚落,一声悠扬自信的嗓音,悦耳地跳动在冷肃的空气里,「艺术,是需要壮烈牺牲的。」
「程思寞!你?唔……」罗明汉还未反应,胸前的抱枕已经被程思寞傲慢地夺下,随後柔软的嫩唇毫不迟疑地轻贴了上去。
罗明汉心跳快速震荡着,这柔嫩的触感,他从未感受过。这本该是一个让人享受的时刻,但是却被眼前行迹怪异的女人,搞得面目全非。
就在他恍神之际,温热的香唇猛然抽离。
随後,程思寞又将唇落到了手里冰冷的泥团上。
罗明汉发怒大喊,「程思寞,你吻完我又吻烂泥巴?你恶不恶心啊?那有细菌啊!」
程思寞凛着暗眸,睥睨盯着,「吵死了,有细菌的人是你!这是黏土,它会变成一个震撼人心的艺术,我不准你说它是烂泥巴!细菌男!」
说到「艺术」二字,程思寞眼眸瞬间发亮,随後又鄙视地对着罗明汉冷哼着气。
罗明汉万般无奈地瘫躺沙发椅背上。
真是够了!
他受不了这如此桀骜不驯的女人,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有代沟!
他跟这女人之间有巨大的沟通上的障碍和鸿沟。
「你躺好啦!」
罗明汉索性放弃挣扎。他笃定心思,这次做完人情後,他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和这没逻辑的女人见上一面!
程思寞不发一语,专注地沉静在自己的视线里,自顾自地拿着沾满泥水的刮片和修坯刀,来回刮在罗明汉的肩膀和锁骨处。
冰冷沉默的时间缓缓流过,安静的氛围将漆黑的夜晚包覆得更是凝重。
这时,窗外的夜风又悄悄钻过窗帘下的流苏球,溜进窄小又散发着泥土清香的屋内,和着阳台处矮盆里的桂花香,弥漫在两人密不透风的距离间。
罗明汉被程思寞专注的眼神,扫得全身发烫害羞。
他看得出神入迷。刚刚那股激烈的争执和怒火,不自觉地淡然消去。
程思寞没有再搭理,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在手里逐渐成形的坯土上。
不知过了多久,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悄然进入。
罗明汉微睁开眼,从沙发上挪动身躯,下意识地朝茶几的方向望去……
除了半抹阳光的侧影,茶几上乾净得连块土屑也没有,更不要说昨晚黏在上头的坯土和那些奇形怪状的修坯工具。
连女人的身影也悄然无踪。
罗明汉缓缓起身,胸口浅灰带蓝的毛毯顺势滑落。他心头走过一道幽微的温暖。随即,掀开毛毯,翻下身去,在静谧的空间里来回走动。
最後,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一处半掩的房门边,里头传出淡然的桂花清香,伴随着朴实的自然泥土无华气息。
罗明汉推开门,惊讶得驻足良久。
墙边装潢着井然有序的矮柜,矮柜里头摆放着颜色饱满鲜艳的陶瓷,有些奇形怪状,有些典雅可爱,有些柔美优雅。
角落一台巨大的银铁大门封得严实,外头挂着水银状的温度计和罗盘状的计时器。矮柜的上端,摆着五颜六色的釉药桶,紧闭的封口上标志着清晰的颜色指标和配色纪录。
虽然自己家里有时也会购买艺术品作为装饰摆设,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真正创造艺术的陶艺工作室。
这整洁的工作室,让他十分惊讶。
但最强烈的对比就是窗台前,趴睡在工作台上的女人,面颊上黏着修坯下来的泥屑,不修边幅地沾着乾裂的泥泞。
女人紧闭着眼,胸膛安稳地起伏着。
罗明汉看着女人手里迟迟不肯松手的生坯,上头雕塑着棱角分明的「醉汉」,如米粒般大小的嘴唇处,竟然被细致地刻着纹路。
他不懂艺术,不知道这份作品对眼前熟睡的女人有甚麽意义。但是,心头不自觉流过的甜蜜,却让他嘴角轻柔上扬。
罗明汉将怀里的毛毯轻柔地覆在女人的肩上,出神的眸光拉着紧绷怦跳的脉搏,落在女人红中带嫩的樱桃小嘴上。
温暖的滋味瞬间滚上心头。
但正当他看得着迷时,眼角瞥在女人束高的马尾上,突然原本的暖流瞬间降到冰点。
他皱着眉,嫌弃地看着沾满泥巴龟裂的马尾。这女人,竟然把自己玩得全身泥巴?
这对罗明汉来说十分不能接受,他是个注重清洁和消毒的人。
尤其他的工作环境,更不容许有任何突发的感染和细菌的侵入,更不要说在一个布满泥巴的空间里走动、睡卧。
罗明汉搓着掌心间刚挤出的酒精洗手液,站在研究室门口的落地窗前,盯着前方飘落枯叶的桃花心木。他知道,等到落叶全数飘零而下时,便是大地迎接严冬的时刻。
他记得,第一次上开刀台时,是个飘着零落细雪的日子。父亲离开後,他没有再回高北市,以榜首之姿直迳考进了华盛顿的医学院。
但这骄傲的喜悦,已经无人分享。
医学院毕业後,他被分派到华盛顿市区的医院进行实习,他还记得当时放刀给他的主治医师,要求他在三天内完成档案库里的手术纪录。
他清楚,那是主治医师刻意找他麻烦。因为当初抄袭他研究报告的人,就是这位主治医师。
只可惜,当时候他只是医学院的学生,没有实际的开刀经验,那些纸上谈兵的策略都是被视为抄袭和空谈。
结束实习後,他每天都在瞬息万变的压力下,过着极度恐慌的日子。每一次进开刀房,每一次执刀,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心灵的挣扎和折磨。
他总在想,如果再早个几年,他是不是就能将父亲的生命,从死神的手里拔夺回来?
「罗医师,明天早上有一台脑膜瘤的手术,院长希望您亲自持刀。」身後一声低哑的交代,那人手里托着病人的手术纪录,严肃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