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七节下课时向太娜才脸色苍白拖着疲惫身子走回教室,她体力用尽般地趴倒在桌面,闭上眼睛,陷入沉沉的睡眠,将同学们一窝蜂的关心与追问隔绝在外。
「所以你早就知道学长劈腿了,但为什麽不告诉我?」向太娜对汪恩派问道,同时也冷冷撇了一眼後头的江道尔,「你也是,夏里衡也是,你们全部都把我蒙在鼓里。」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起初小东学长警告我的时候我很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因为我担心万一我说了会害你跟温南哲之间产生不必要的问题……昨天、昨天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当时我打给你就是为了要说这件事,但你……所以我打算今天早上当面告诉你,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汪恩派小心翼翼却又压抑不住情绪,着急地解释。
「现在说什麽都於事无补,我暂时不想看到你们,让我静一静。」
语毕,向太娜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汪恩派想要追上去,但双脚却彷佛被藤蔓缠住,完全动弹不得。
一阵阵晚风吹拂,将地上的落叶随之卷起。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发生这种事情却唯独我一个人不知道……」
片刻的沉默之後,郑希奈淡淡说道。
「希奈,我──」汪恩派转过身,但才正要开口就被打断。
「你又要说你不是故意的吗?」郑希奈的双眸透着难以言喻的心寒,下一秒,她露出难看的微笑,语气轻柔:「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情啊,你们要怎样就怎样,我也不想管。」说完,郑希奈将汪恩派的书包卸下然後用力塞给呆若木鸡的她,面色严肃难看,就这麽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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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无论汪恩派怎麽解释甚至怎麽道歉,向太娜与郑希奈始终听不进去,仍旧在气头上。
久而久之,汪恩派也来气了,她不明白为什麽总怪她?她又不是故意的,於是她开始赌气。
此後,上课时,郑希奈再也没转头偷偷丢纸条给她;下课时,向太娜再也不曾坐上窗台带着一抹调皮拍拍她的头顶,然後递给她一根巧克力棒;放学时,汪恩派的身旁再也没有出现她们两人的笑声。
女孩们闹僵了,男孩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起初,于取觉得纳闷,有什麽不满意难道不能好好讲开非得要搞成这样吗?该追究是谁错的话,那无论是向太娜抑或是汪恩派她们每个人多少也都该负起责任吧。是好朋友,就不该轻易舍弃这段友情。
只是,即使他这麽说了,也说了好几遍,却也没有人愿意试着改变。
「干,她们三个人吵架就算了,夏里衡你是怎样?整天郁郁寡欢你很爽?江道尔你也是,什麽话都不说你当你哑巴?」于取翻了一个大白眼,将吃到一半的洋芋片搁下後他火冒三丈地走远,他决定要暂时离开这个让人负能量爆棚的圈子。
於是,负能量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无限蔓延,六个人的群组渐渐失去了昔日的热络,冷清得可以,简直是蚊子馆。
也不晓得是巧合还是老天爷的捉弄,接下来的日子里祂都不愿给予他们几个人一个和好的机会。
郑希奈没有获得评审青睐,因此她的父母决定要替她安排更密集的音乐课程,所以郑希奈每天都沉浸在音乐中,放学後就得马不停蹄地赶到上课地点。
向太娜因为母亲的工作关系所以搬家了,新家离学校有段不小的距离,因此她每天早晚都得赶公车,放学时间也总是第一个先走。
夏里衡在因缘际会之下加入了学生会,甚至还被指派担任代理副会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几乎每天都往学生会跑,忙得不可开交。
于取决定报考南部某间以培养足球员闻名的体育学校,为了不久後的面试,他每天埋头蹲在图书馆苦读。
江道尔在这段时间里与父亲大吵一架,像是反抗又或是赌气般,他找了份打工,每天都早出晚归,连汪恩派好几次跑到他家找他都扑了个空。
而汪恩派的生活并没有出现什麽意外,唯一就是被空虚填满了,她依然吃饭睡觉、依然被老师骂,但笑声却消失了。
彷佛水晶球摔落坠地而破碎般,他们六个人的友情顿时间变得一蹋糊涂,残破不堪。
直到两个礼拜後的某日夜晚,汪恩派吃完晚餐後到外头慢跑了一圈,跑着跑着在经过小公园时赫然发现江道尔独自坐在秋千上,孤零零的,看起来好可怜。
她在原地踌躇几秒,最後还是走上前。
「你在干麽?」
江道尔抬眼,清澈的眸中不见任何情愫。
「你又在干麽?」
「运动啊看不出来吗?」
虽然这阵子他们两个依旧一起上学,但过程中的交谈却少之又少,甚至从头到尾都只有沉默在演独角戏,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所以像现在这样的谈话可说是睽违两个礼拜以来的第一次。
「你……心情不好?」
江道尔没有犹豫,果断点头:「嗯。」
「为什麽?」
「如果叔叔阿姨不支持你的决定,你会怎麽办?」冷不防地,他蓦地丢出一个问句。
江道尔很难得地会像个旁徨学生一样找她解惑,汪恩派开始思考,但不到两秒她却发现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该埋头苦恼,以第一个浮现的想法作为答案才是最好的,於是她回答:「我会尽我所能让他们明白为什麽我会做出这个决定。」接着又问:「发生什麽事了?」
「我爸希望我能跟他一样,去当个厨师,或是走法律这条路。」他淡淡道,垂下头,语气无奈,「但我不想,可他依然固执,甚至私自安排要让我在高中毕业後就立刻到英国留学,我真的不懂为什麽我的人生不能自己决定?」
闻言,汪恩派忍不住睁圆双眸,她一直认为总是爽朗大笑的江父应该是那种会让孩子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父亲,却没想到竟反而是那种会替孩子规画自己认为好的路线的类型。
「那你有告诉叔叔你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吗?」她反问,「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江道尔下意识地抬眸,不知为何,明明星星距离地球如此遥远,但在此刻,汪恩派的身後却彷佛有无数颗星子近在咫尺,一闪一闪的闪烁个不停。
「没有。」
「那就对啦,你应该好好跟他说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只要这条路是正向的,同时你也认为对自己的心来说是正确的,那就不要後悔,即使那条路布满荆棘也要走上去。」
汪恩派顿时化身成演讲者,诉说着激励人心的话语。
汪恩派说完後,江道尔忽然笑了,这个老是跟在他屁股後哭哭啼啼,整天惹事生非的小鬼竟然变成开导他的心灵导师了。
「笑什麽?哪里好笑?」汪恩派挑起一边眉,表情有些小骄傲:「怎样,我还是懂得怎麽安慰人的好吗?」
真是神奇,他竟然不烦恼了,堆积在他头顶的那些乌云好像正逐渐散去,光芒乍现。
「你跟她们到底什麽时候才要和好?」半晌後,江道尔一手托着下巴问道,嘴角弯起,神情看来颇是轻松。
闻语,汪恩派顿时歛下眼,默默坐上旁边的秋千,哪壶不开提哪壶,结结实实戳中她的痛处了。
「不知道。」
「汪恩派,你不觉得你们吵的『点』很莫名其妙吗?」
是啊,是满莫名其妙的,但她有什麽办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现在的你们就是谁也不肯主动拉下脸跟彼此道歉的情况。」
「我才不要先道歉,我知道我的确有错在先,但是是她们自己不愿意听我说的。」只见汪恩派像赌气般用力瞪了下地面,开始荡起秋千。
……她的气目前还维持在小火啊。江道尔挠挠眉间,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