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天假日,我独自一人搭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来到屏东,烈日毫不留情地招呼我这个外地人,戴上事先预备好的帽子,循着地图来到往後即将成为我主要活动区的大学.
随意的在校区里闲逛,竟然也花去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虽然多半是因为找不到出口.
总算在几个热心的家伙指引下,找到坐落在校区最南端的学生宿舍.
复古的红砖建筑,里面却相当现代化,而且似乎有专人管理,环境倒是挺好,就算住了一堆男人也没有想像中的怪味道.
向里面的住宿生打听了下,纪录必备用品,还有附近有什麽店家都仔细列出,八卦的学生就连要小心哪几个教授都巨细靡遗地交代,甚至还把哪几个科系有漂亮女生都全招了出来,让我不禁佩服此人的大条神经.
托他的福,我想要的情报几乎都到手了,於是就拖着已经快热到脱水的身体踏上返家的路.
一切都比想像中好,就只有一点比较遗憾.
和那家伙,怕是无缘当室友了.
***
”你搞什麽鬼?天黑了不会开灯吗?”
刚踏进家门,满室的漆黑让人理所当然以为另一人不在,才打开灯就被仰躺在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
”...我只是在想事情,用不着开灯,所以就关了.”柯冬佑缓缓坐起身,低着头小声地说.
”省电也不是你这种省法...”把背包随意往地上一扔,我重重地坐下沙发稍微喘口气後,勾过对方的脖子,神秘兮兮似的.”喂!让你猜猜我今天去哪了?”
闻到我身上的汗臭味,柯冬佑微微皱着眉,但没有把我推开.他看了看我,默不作声地样子像是在思考什麽难以理解的事情.
”...打篮球?还是跑马拉松?”
”哈!我像那种热血运动少年吗?”伸出食指左右晃着,我好心地公布答案.”我去看我们以後要念的大学!”
说完,我满意地看着对方呆愣住的脸,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令我心情大好.
”...M大?”
我点头.
”...我们?”
再度点头.
”...你...跟我念同一所大学?”
”你的反应很慢.”我不禁失笑,这小子...这小子怎麽会这麽可爱?
柯冬佑依然愣着,他不知道看着哪里竟然发起呆来,过了十几秒都没有反应,我察觉不太对劲,他的表情...听到这个消息...不高兴吗?
以为对方知道这件事会很高兴的...因为他上次说的话不是代表在意我吗?那麽...应该会觉得高兴才是...
...难不成那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他觉得很困扰?
这麽一想,就突然感觉眼前这个面无表情ˋ肤色苍白的人,似乎真的一副不太愉快的样子?
该死的...你也说点话呀!
勾在对方肩上的手突然不晓得该摆哪里,我动作僵硬地将手移开,柯冬佑却像失魂似的毫无反应.
我稍微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怔愣状态中的人忽然动了下,接着以一种犹豫不决般的速度...拉住我的手臂.
”...我好高兴.”
”...咦?”这下换我愣住了.
”我...第一次交到同性朋友,原本以为毕业之後就疏远了,一直很担心...普通朋友会像我这样吗?很缠人似的...”柯冬佑看着我说,他停顿一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柔软的弧度.”...没想到大学还能见面,真是太好了.”
好看的笑容在白净的脸上漾开,我突然感到心脏受到重击般开始猛烈跳动,手臂上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逐渐蔓延全身,而且有种往下聚集的趋势.
铃铃铃铃---------!
心中的警铃突然大作...不对!是真的警铃!
”发什麽呆!赶快出去!”一把拉住还没反应过来的人,连鞋子也没换便夺门而出,楼梯间逃难的人们脚步飞快地前往同一个方向,还不时传出尖叫和惊呼声.
以最快速度奔出公寓,直到来到对面的骑楼,我才喘着气缓下心跳去看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阵阵黑烟从五楼的阳台不断窜出,火星在浓烟中零零落落朝外飘散着,新闻看多了就知道,里面八成烧得正旺.
消防车如果来快点,可能还不会烧到我家...四周嘈杂的交谈声反倒让我逐渐冷静下来,我在脑海里清点着如果烧掉可能很糟糕的东西...嗯,应该没有,都是可以再重买的东西...
突然想到什麽,我转过头看着还未喘过气,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的人.
”柯冬佑!你的东西...!”
”...耶?”他愣了几秒,抬头看向和我家只隔一层楼的火灾现场.”啊...”小声的惊呼.
在作任何思考都嫌浪费时间的当下,我立刻转身准备朝公寓奔去,脚步正要跨出,身後一股反方向的力量阻止了我前进.
”你想干什麽?笨蛋!东西烧掉就算了!人烧掉就回不来了你知道吗?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死了你妈妈会有多难过!”原本还愣着的人发了脾气,很难得地用相当严厉的语气大声斥责,抓住手臂的力道也大得令我吃惊.
正想要吐槽那个女人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时,透明的水珠从那张因惊吓过度而显得惨白的脸上溃堤滑落,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要是死了...我不就失去唯一的朋友...”
他说,眼泪直落.
我只遇过女孩子那种令人生厌的哭闹方式,从不晓得原来仅仅是如此单纯的哭泣,也能让我感动莫名.
”...对不起,我不进去就是...”小声道歉,我试探着伸手搂住他,发觉没有受到反抗,便将整个人抱进怀里.
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就道歉...或者只是对这个似乎无害的人例外?
柯冬佑在我怀里低声啜泣,呼吸逐渐趋於平缓.
那略为沙哑的轻鸣,微微在我心里某个角落骚动着.
...有点,心痒难耐.
抱着怀里的人,我想起刚才,如果警铃没有响起的话,会发生什麽事?
我会做出...什麽事?
五分钟之内赶到的消防车,动作迅速地扑灭了还未完全延烧开来的火势.
所幸,我家并没有受到波及.
只是燃在心底深处的火,似乎在这场意外中以极快速度蔓延壮大.
就快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