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闪光雪华
乌尔奇奥拉面色沈静如水的立于原地，默默地看着前方由简单脆弱的石制地板和高大梁柱拼成的训练场内，小小的努力奋战的暖橘色身影。
——已经，快接近一年的时光了。
他从未觉得时间流动的如此之慢，又如此之快。在他还未破面的时候，在他除了眼睛其他感官一片寂静的时候，一年的光阴甚至不会在他的心上留下一丝痕迹。
今天一护的对手是沛薛，在他看来甚至都不值一提的家夥，一护却很认真，如昨天一样，如前天一样，如过去这大半年的每一天一样。无时无刻这个弱小的魂魄都在进步，灵压逐渐凝实，身条逐渐抽长，粉嫩的小脸依然还是很圆，却因爲经过大量的战斗而有了深思熟虑的严肃感。
昨天的战斗结束後乌尔奇奥拉爲一护讲解了新的剑术招式，基础但是绝对实用，也非常适合一护大开大阖绝对正面的攻击方式。
训练场上的少年，腰部的重心微微降低，眼前所拿的刀柄固定在腰部前方，刀身慢慢朝向面前的敌人。
这是正眼的架势——最常使用在许多剑术流派当中的起手，作爲下一段战斗练习的开始。
丝毫不觉疲惫的少年，完全沈浸在近战相搏的乐趣中，锐利的斗气，化爲明确的刀刃，连驻足一旁的乌尔奇奥拉，都能感受到皮肤的刺痛感。
——有时候，一护长足的进步，真的会让他忘记这个小家夥还未差几天才满十岁，还是能被称作‘男孩’的年龄——尽管一护多次抗议要求他们称自己爲‘少年’，乌尔奇奥拉从善如流，妮露艾露却屡屡以此爲由捉弄他。
不知爲何，乌尔奇奥拉和妮露不约而同的没有教给一护灵压的使用方式，只是不断要求他精进剑术，掌握更多招式的精妙和最大程度的借力打力。
乌尔奇奥拉心中很清楚，在虚圈这样离子浓度远高于现世和屍魂界的地方，哪怕是最无害最常见的小蜥蜴虚——它们不可计数的整日爬往于虚夜宫外漫无边际的沙丘之上，其灵压也会在哪怕短短的呼吸吐纳之间增长。所以，在虚圈中，灵压的大小，不是说完全没用，但在战斗的生死相搏中绝对是最无价值的影响因素。一护的灵压虽然经过将近一年的虚圈生活已经与当初相遇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面对衆多拥有漫长进化时间的虚来说，还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一护最大的优势，就是身爲整灵完整的保留了人类智慧。
训练场上的激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所有教授一护的虚都恪守一条准册——可以砍伤，可以流血，但不能使用虚闪等依靠灵压攻击的招数。
曾经大大抱怨过这条规则的沛薛，在不自觉中连连後退。
一护轻轻地晃动一下头部，细瘦的身子如同崩坏般地向前跨出，优美的胁差刃部令人颤栗的擦过沛薛的腰际——那是快十岁的一护能够到的最有威胁力的地方。沛薛被锐利的寒气逼的脚下不稳，一个屁股墩仰坐在了地上，双肘在身後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完全趴下。
——胜负已分。
“啊真是的呢！”沛薛在一护翻掌回鞘时，大大的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隐隐沁出的汗珠。“小一护，越来越厉害了呀！有一瞬间我真的以爲你要杀了我的说！”
“——怎麽可能！”一护伸出指尖被隐隐磨出茧子的小手，柔和的拉起呆呆仰视着他的沛薛，还附送了一个暖阳般的笑脸，“乌尔奇奥拉说过，尽其全力才是尊重对手的方式。我只是在训练中太投入罢了——况且，今天我才第一次完全击败沛薛先生呢！”
“沛薛先生什麽的——啊哈哈这个尴尬的称呼难道是爲了安抚我所剩无几的自尊心麽……”重新站直的沛薛挠了挠头。
“才——没有呢~”侧脸微微露出狡黠的微笑，一护快速冲下训练场，汗湿的橘发在空气中自顾自的颤动着，他像个小炮弹一般跑向乌尔奇奥拉的所在地。
“乌尔——奇奥拉！”拉长的语调还带着童音，虽然在战斗中因爲急速的喘息而微微沙哑，却因此有了一番更迷人的青涩意味。
大拇指磨砂着因运动而泛红高热的小脸蛋，乌尔奇奥拉压下心中奇异的满足感，“进步很快，昨天教过你的不少招式都在今天用上了。”
“恩！”软绵绵的撒娇语气，泛着莹莹亮意的萱色猫眼，就差在额头写上‘求表扬求表扬’了。
突然有种不想满足一护的感觉，微妙的带着因内心胀满而酸楚的恶意，乌尔奇奥拉并没有如往日一般做揉揉毛绒绒的小脑袋的动作。
“头发里都是汗，快回寝室沐浴吧。”淡淡吐露着夹有几分嫌弃的语句，乌尔奇奥拉率先起身向寝宫的方向走去，故意无视紧紧跟在身後的一护怨念的视线——接下来……呵。
令人无法比喻的颤栗感让乌尔奇奥拉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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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热到令人目眩的蒸汽，在打开浴室大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白烟袅袅的从大理石浴池中升腾，另一旁是被打开的淋浴花洒，被打成细碎的暖流绵延不绝。
“每次看见都觉得，还真是浪费呢……”欢快的脱得赤条条的一护，在溜进浴室时小小声抱怨着虚夜宫的奢侈。
“十刃的寝宫才能配备这样的条件。”紧随其後推门而入的乌尔奇奥拉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啊——乌尔奇奥拉！！快过来快过来！！”一护猛虎扑食一般拽过乌尔奇奥拉的手，把他拉向浴室不起眼的一角——那处光滑的瓷壁上，高高矮矮错落不一的纹刻着许多细长的线，破坏了圆润的墙面。
乌尔奇奥拉微垂的眉眼内波动着几不可闻的笑意。
一护在墙壁前站定，然後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板——真的是十分努力，努力让自己离天花板的距离更近一分。
“乌尔奇奥拉，快看看我有没有长高！”
慢悠悠前进的乌尔奇奥拉显然让屏气等待的一护很不满，三十秒过去後见他还没走到跟前，一护宛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下来。
“——并不需要这种实质的刻痕，你的身高我一眼就能判断。”话虽如此，但是终于与一护的距离缩小到面对面的乌尔奇奥拉还是拍拍他的细瘦的肩膀，示意他再次站好，然後苍白修长的圆润指尖缓缓探出锋利的甲刃，在瓷壁衆多细痕的最上方再添一道。
“啊——可是一护自己又看不到自己的脑瓜顶，这个是方便我自己检查身高的啦，”尖锐的滑动声刚一消失，一护便迫不及待的转过身，高热的皮肤不经意间擦过乌尔奇奥拉恒定低温的体表，传入仿佛被灼痛的错觉。
“长高了，终于又长高了！”喜不自禁的探手摸了摸最高处的凿痕，一护转头看向不自觉中在轻轻咬着下唇的乌尔奇奥拉，“恩，乌尔奇奥拉……你看我现在多高？到没到140cm？”
“……没有，准确的说，是1391cm。”察觉了心绪的不稳定，乌尔奇奥拉有些茫然的松开下唇，但还是精准无比的在用特有的清冷声调回答一护的问题。
“唉，就差一点了……真希望能快快长高呀。”一护有些垂头丧气地离开墙角，走向浴室中央的大理石浴池，然後一个猛子紮了进去。半响池面只余下一连串升起的小泡泡，待乌尔奇奥拉在淋浴的花洒下站定时，一护橘色的小脑袋才重新从水面浮出。
“长高？爲什麽……你现在的身高应该是十岁男孩的平均水准。”温热的水汽洒在肩上，虽然比不了一护身上太阳般的体温，但从外向内浸润的舒适感还是让乌尔奇奥拉放松下来。
“早点长高的话，就可以保护乌尔奇奥拉和妮露他们了，”握紧稚嫩却仿佛拥有一切的小拳头，一护毫不倾斜的坚定视线让乌尔奇奥拉暗自发笑——带着些许讽刺意味的。
“你的实力，还差的很远——”从来不屑于隐晦地指出残酷现实，“而且，你似乎又忘记了，我，还有妮露艾露他们，全部都是虚。”
“从没有忘记过！但是，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不管是不是力所能及，只要可以，我都会努力保护的！”抿紧了嘴唇，一护决定主动出击，不要让这个随时随地破坏气氛的人掌握主动。
“呐，乌尔奇奥拉，你好像……也不是很高嘛~”盘起胳膊架在水池畔，一护把头枕上去，心里偷乐。
冷冷的视线斜睨了肩膀抖动的一护一眼，乌尔奇奥拉决定不回答这无聊的问话，在花洒力度轻柔的水流抚慰下缓缓闭上眼。
“唔——我记得你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妮露姐姐好像比你都还高一点……”埋在赤裸臂弯中的一护小心翼翼睁开眼，偷偷望向乌尔奇奥拉的方向——他心知肚明，这样的话很欠揍……但是……
透明的水痕顺着洇湿的散乱黑发蜿蜒而下，滴答在闭合的眼睑和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之上，漫过挺直的鼻梁和脸颊两侧幽绿的泪痕，总也无法消除的忧伤痕迹因爲水滴漫不经心的折射，竟然也呈现出莹润的濡湿感，所有的水珠最後都汇聚在一起，从苍白尖削的下颌滴落，一溜烟地滑向瘦削的胸膛，再往下……
翡翠色双眸霍然睁开，乌尔奇奥拉转动因雾气弥漫而显得不可思议温柔的眼珠，懒洋洋的凝视着一护一瞬间就重新躲回浴池水面之下的发影。
——这难道是，害羞了麽……
他本来想义正言辞的捉弄他问‘你在看什麽’之类的话，但最後不知爲何还是放弃了。
但是当他一想象水面之下的一护该是何种表情时，几乎可以称之爲‘喜悦’的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觉在胸膛深处嗡鸣。
乌尔奇奥拉擡手将漆黑鸦羽般柔黯的发梢顺于耳後，淡淡开口，“一护，别把自己闷死了。”
“不用你管！”好像是在水底发出的闷闷的声响，伴随着更激烈的一串气泡悠悠漂浮到水面，然後‘噗’的一下自顾自爆掉了。
“好吧，既然不用我管，那你千万不要泡太久，不然——”略显高昂的不怀好意的情绪，“不然到时候又得是我把你捞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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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已经在浴室外悉悉索索的穿起了衣服。
乌尔奇奥拉默默凝视着浴室内光滑无波的镜子，其中倒映的身体苍白修长，紧紧附在骨骼上的肌肉线条纤细优美，但是整个躯体因爲过度失却血色而显得过于冰冷，寒气不知道是从体外抑或体内缓缓漫出。
左手轻轻描绘着胸膛正中属于虚的标志。
——黑黝黝的洞，已经消失的只剩下十分之一。
右手按于其上。
那随着呼吸都会缓缓流通着的虚洞，被血肉的掌心堵住。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一体感，死亡的实质仿佛舔遍全身。
——是一护愈合了这道伤口。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