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窸窣的声响来自书架上的磁力沙漏。
每当我望着它,就会误以为自己可以倒转时光,重新计时。不过,现实总是残酷地拉了我一把,让我从绚烂的幻想中,回到了黑白色调的真实世界。
我将平放在书架上的手掌收回了腰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後,拾起了掉落在脚边的空白书签,忆起了自己强制遗忘的过往,那个白雪纷飞的清晨,从肺部吐出的阵阵白烟,被冷空气冻着而泛红的双颊,以及与自己仅有一步之距的身影。
向往永远是完美无缺,毫无瑕疵,也因此我才能少了一份,需要承受的缺憾。
高挂在落地窗边的透明风铃,正随着沁凉的微风摇曳着,发出清脆可人的声响,令人身心舒畅,暂时令我摆脱了,一种对事物的虚脱、疲倦,彷佛有了种摆脱一切的错觉感。
「现在,才是我所在的位置。」我摊开了手掌,抿了抿无奈的唇瓣,收复了错乱的心境後,悄然地将书签,随机地插入了书架上的某本书。这个举动再一次明显地指出了,我那爱逃避的心理,习惯永远也改不了,就是想尽办法地逃离这种窒息的绞痛。
人真的是种非常矛盾的生物,这是我出生二十七年以来的体悟。
怕被伤害,怕流出滚烫的鲜血,怕摔落至谷底,但是有时又会沈溺在伤疤的洗礼中,只为了证明一种说不清的自我观念。
突然间,头顶上的坠挂式吊灯转换到了白光,将我从自我纠结中唤回了现实。
「你在想什麽,苒?」声音从上方传来,因此我抬起头,仰望着开放式的夹层空间,一位男孩的身影印入了我的眼帘中,他一面轻托起鼻梁上的书生圆框眼镜,一面慵懒地打着呵欠。
阙子鏖是他的全名,同时也是他艺名缩写的来源,不但是目前炙手可热的新生代演员,同时也是刚满二十岁的大四生。不过,看着他那头乱翘的金发,睡眼惺忪的模样,随意到个邋遢的地步,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是此刻最令女孩疯狂的零零後男演员。
我与他之间并未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关系,只是一段单纯的互补联系,我们虽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是却比真正的家人更加亲昵,且对彼此大部分的喜好、习性了若指掌。
「没什麽。」我下意识地拉了拉颈部的高领毛衣,转身走到了开放式厨房,拉开了冰箱的把手,从侧栏拿出了昨晚泡好的黑咖啡。我并不排斥喝热咖啡,但如果让我从冷热中择一的话,我毫无疑问地会选择冷咖啡,毕竟我的舌头不太耐热。
「魏禀苒,你是不是又开始想多了?」阙子鏖完全不去理会年龄、长辈之分,直接在我身後大喊着我的全名,语调上昂给我一种轻佻的错觉,不过我能理解他,这是他其中一种幼稚型的关心方式,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故意用喊全名的疏远方法,让我正视他的提问。
「是你想多了。」我有些敷衍地回应道,并不单只是逃避问题,同时也不希望被他所担忧。
“你的视线,总是凌厉的令我错愕。”我在心中叹息道。
或许是对我的反应感到不悦,阙子鏖开始拉着我垂荡在背後的长辫子,先是用手指轻扯着发尾,再拉下了绀色的发圈,将头深埋进了微卷的深色发丝中:「你明知我为了弥补神经缺陷,在观察方面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所以,在我面前别逞强。」每当他用如此柔和的嗓音叮咛时,总会令我弄丢了自己的原则,错觉地想着,也许卸下自卫的盔甲也不是不可能。
我放下手中的马克杯,巧妙地转过身,真诚地注视着眼前稚气的他,勾起了一抹带有酒窝的笑容,示意他别再强行地潜入我的内心,要是他跨过了界线,我想我们之间的平衡会瞬间崩塌。
「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放空了一下。」我举高了左手,轻轻地拨开他扎眼的浅色发丝,在他的眼里是我的倒影,我不得而知在他眼里的自己是什麽样貌,但在我眼里的他,是个时而天真单纯的男孩,时而体恤包容的男人。
阙子鏖一字一句清楚地在我耳畔边低喃道:「苒,我永远不会弃你不顾的。」
永远,这一个词的定义很模糊不清,所以我从不用它。
虽然很多人对我说了永远,但是真的会永远地为你做什麽、伴在你身边、应你话语、倾听你日常的人根本不存在,所以我总是对这两字很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