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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宛心本来以为杨大业会开车下去高雄,礼拜六早上两人却坐在客运站等着出发,杨大业从便利超商走回将热奶茶递给她,提醒道,「不买点什麽零食上去吃吗?要坐四个小时左右。」
「不用了,我吃过早餐,也有带水果路上吃。」她边答边用奶茶温手顺便吹凉,接着问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我以为我们会开车。」
「路况要是不好是找不到厕所的。」杨大业淡淡地应道,简单几句话全是以她为出发点,「而且我习惯中间看到什麽景点就边走边玩,你还要上课。」
客运人员拿着大声公提醒着班次上车,杨大业直接提着她的包包起身,「走吧。」
即使高速公路不如连假时拥塞,两人一早上车到高雄也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姚宛心本来以为他会直接带自己去扫墓,杨大业却先领着她去车站附近租车,到镇上的老街吃碗羹面。
姚宛心拿着菜单正想问大叔想吃点什麽,老板便认出了杨大业惊喜地问道,「同学!你几时回来的?」
「刚到,回来扫墓。」杨大业淡淡说道,嘴角因为见到老同学而为为勾起,来回环视一圈关心地问,「阿姨怎麽不在?」
「前阵子在浴室摔跤了,我们让她在家别来店里,她要是看到你回来一定很开心。你随便找位子坐,今天人比较多,你挤一挤,看要吃什麽,我请!」老板提起母亲受伤的事脸上笑容少了些,接着往里头看了几眼,只见几乎每桌都客满简单交代着。
「不用了,难得来。两碗……你要吃肉羹面吗?这里的肉羹面很有名、很好吃。」杨大业本想直接替姚宛心点,後连忙打住回头问了一句,姚宛心听着点头。
「这谁?小女朋友啊?」老板看着他身後的人打趣地问。
「别胡说,这我女儿。」杨大业说完看向姚宛心。
她想也没想便礼貌地和对方点头打招呼,「叔叔好。」
「你好啊!我是你爸爸国高中的同学。」老板停下手上俐落的动作,和蔼地对姚宛心自我介绍着,後对杨大业继续胡说道,「想也知道,你当年喜欢秀娟喜欢的要死,全镇都知道,你哪可能有别人,更何况这一看就知道都能当你女儿了。」
姚宛心听到那名字下意识看向杨大业,只见他依旧淡笑不语,彷佛那名字在他心上起不了任何一点作用。
到前头点餐的人越来越多,杨大业看着也没继续打扰他,「你忙!我们先进去吃。」
「好!快去坐,两碗肉羹面吗?」老板边加速手上的动作边和他确认道。
杨大业应声後才看向还傻站在原地的姚宛心问道,「发什麽呆?还不快进去?」
「喔。」姚宛心这才回神,跟在杨大业身边找位子坐下,到面上桌後也不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吃着,满脑子全是方才老板说的话和杨大业微笑着不否认的模样。
她没有办法想像大叔为一个人爱的狂热的模样,那会是什麽样子?她很想知道却又不由自主的忌妒着……那个女人。
吃完中餐两人先去附近买了祭拜要用的花果才出发去扫墓,车停在墓园附近的空位,杨大业解开安全带拿了後座的水果篮、花束就下车,姚宛心看着也赶紧跟上,猛然瞥见不远处也有车停在那,驾驶就靠在车门那不晓得是还没祭拜在等人,还是祭拜完了还没走。
姚宛心看了一眼,跟上杨大业的步伐上去,走了几阶,前头的人突然停住了动作站在石梯边,姚宛心差些撞上,却不见他往前。
「大叔?」姚宛心唤道。
这声音反让墓前站着的女人回了头,看着杨大业,手一松花束就落在脚边,两人对视着一动也不动。
「大……业?」女人不确定地唤道,看着站在远处的那人与记忆里的模样已有些出入,也许是梦见太多次,她只敢这麽看着任眼眶发酸泛红,也不敢靠近打破这场美梦。
「秀娟。」杨大业瞧着她迟迟不敢相信的神情,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艰难地叫她的名,也许是为了让他们一眼就能认出彼此,岁月才会对她特别宽容,让她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来补偿对他不公。
姚宛心听着他叫出的名字,只觉得全身从脚底凉到心里,大叔爱的发狂的女人,就连受伤了午夜梦回都忘不了的名字……就是那个女人吗?她傻傻地看向金秀娟,感觉两人就像被命运拆散过的爱侣,而她这个局外人就站在这里,被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金秀娟听着撇过头想忍住泪水,却只是越掉越凶,杨大业看着缓缓走近抽出手拿了卫生纸给她,金秀娟颤抖着接过哽咽问道,「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子了。」杨大业低头看着她,连一眼都舍不得移开,手想碰上她的侧脸却又硬生生握紧拳头,忍住所有的情绪。
「为什麽没有通知我?你回来……」金秀娟备受打击地问,後又理解地顿住无奈地笑了,「你知道了?」
「是我让学长还有徐老瞒着你的,我听说你改嫁了,我不想打扰你。」杨大业语气平淡地说,彷佛那个一年前在机场得知後情绪崩溃的人不是自己。
两人站在原地沉默许久,金秀娟深吸口气淡淡地说,「三年前妈过世後让我去找个人嫁了……她怕我没有人照顾她会放不下心,也怕我等不到你。」
「我知道。」杨大业听着心酸涩,他从来没有怪过她,「是我对不起你。」
金秀娟听言淡淡地笑了,这麽多年了,到底是他对不起自己还是命运对不起他们早已说不清了。
「妈……最後只有跟我说一句话,拜托我不要忘了你……她怕、她怕如果连我都不记得你了,这辈子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你,她怕你连死都没有地方回去了……」金秀娟用手轻轻抹去脸颊上的泪,杨大业听着也能想像亡母临终前的画面,默默红了双眼不愿让她看见,金秀娟也就低头不看。
「如今你回来了,我也不负妈对我的托付了。」金秀娟轻轻地道。
「谢谢你记得我。」杨大业咬牙勉强才能拼凑出这句话,他刚入关那天台湾都变得不一样了,就连曾识得他的人也不一定会记得他,他曾想过是不是就算他回不来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存在过。
她却告诉他,在他最无助的那段岁月,她未曾离开过,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去陪伴他。
他这十五年来日日夜夜地等着,没有一天是不想回到她身边,如今站在他这辈子最爱的两个女人身边,一位已是一抔黄土、另一位已嫁为他妇,人事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