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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空间只有上头一扇小气窗能看到外面,姚宛心抬头失神了许久,到眼前的人不耐烦吼了第五次为止,她才回神看向导师。
「姚宛心⋯⋯我在问你昨晚去了哪里。」班导从一开始满是担心的神情,被她消磨到只剩下焦躁不悦的情绪,在这都耗了一两堂课,也难怪老师会不耐烦。
面对班导的脸色她只是一俓地沈默什麽也没说,连没食慾的胃都在提醒她今天早上在厕所罗乔语倒退三舍的模样,连一个画面都能从胃连到心脏紧揪着。姚宛心听到钟声响以後,连忙擦乾眼泪进教室,人还没放下书包就被老师叫去导师休息室问话。到走出教室前姚宛心都还期待,罗乔语能想通和她说一句话也好,但她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
从导师室被拉到辅导室的空间,正当班导要唤她第六次时,门开了,她们同时抬头看向门边只见许愿就站在那。
「愿姊......」姚宛心错愕地唤了出声,没有想到她会来,许愿是科任老师也不是辅导室的老师,於情於理都与她无关才对。
「交给你吧,我下面还有两堂课。」班导看救星来了疲惫地站了起身离开,许愿微笑点头让她放心交给自己。
门关上後又是一片安静,许愿回头看向她,姚宛心微微垂下视线轻轻地问,「愿姊......你怎麽来了?」
「你还喊我一声姊姊,不是我来是谁来?」许愿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的侧脸,不禁抚了抚她的发丝,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难受,「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姚宛心没有应声,如方才一样沉默,许愿看着握了握她的手,「宛心......连我都不能说吗?」
好一会那双眼眸才对上她的双眼,听来认真的一句却不带一点真心,反而像是否定句似地,「我说什麽愿姊都会无条件相信我吗?」
「当然。」许愿肯定地点头,姚宛心却笑了,笑的越是明朗眼里的泪就越多,她只是一再的摇头,她不相信许愿,就算是院长妈妈也一样,她全部都不相信。
「宛心,你听我说。」许愿知道她不会说实话,压住她的手小声地提醒着,「镇上监视器不多,只有照到你离开店里进了巷子却没照到你出来,院长又说你一晚没回去,照规定来说这些都要向上呈报的,你不能只是沉默,你要给我一个理由这件事才能结束啊。」
姚宛心知道许愿想帮她却又无从帮起的无奈,但与其让许愿知道後不得不上报,或是为了保护她知而不报,她宁可许愿什麽都不知道。许愿看她怎麽样就是不肯坦白,挣扎衡量许久才开口要她听明白自己说的话,「宛心,你听清楚,我会跟你班导说你昨晚回去时碰上我姊回镇上,跟我姊聊到忘了时间所以被留着过了一夜,也忘了先跟院长说。」
「可......」「没有可是。」许愿警告着,眼下就是要一个理由,姚宛心也清楚她只有接受或说实话的选择。
「这件事就先这样你先回班上上课,今天放学直接回院里,院长妈妈很担心你。」许愿简单整理完状况後吩咐着,见姚宛心想再说什麽,立刻回应道,「打工那边我帮你打过电话调班了。」
「愿姊......谢谢你。」姚宛心不知道自己除了这句还能说什麽。
「真的觉得谢谢,就不要自己默默忍着事情,有什麽事情你还有我跟院长帮你。我除了是你姊姊还是你的老师,这点不要忘记。」许愿叹口气心疼地嘱咐着,姚宛心怔了片刻後点头,这才起身回教室。
上课时间走廊上安静的很,只听得见经过的每间教室讲课的声音,停在教室门前英文老师正背对着她写黑板,犹豫许久思考着什麽方式进去最不惹人注意,怎麽想都想不到一个好方法,只能牙一咬忍着班上的目光快步入座,好在老师也装作没看见更没问她为什麽晚进来,只是周遭隐隐约约投射来的视线,让人很难忽视。
姚宛心只能强迫自己装作看不见,拿出习题抄写着,写了好一会她不自觉看向前头的背影,明明她和罗乔语就在前後座,却像隔了一道海般疏离的可怕,笔停顿许久後才继续往下书写。
放学後姚宛心趁天色还亮先去了一趟文具店买小刀,老板皱眉问她买这到底要做什麽,她面不改色地说美术课雕刻要用,才如愿买到刀子防身。一回育幼院,院长妈妈难得没出来接她,姚宛心也知道为什麽,想往前双腿间的刀伤疼痛却逐渐加剧,她深吸口气忍着进了院长室。
「回来了?」院长低头写着东西淡淡地问。
「院长妈妈。」她唤。
「你知道你一个忘记报备,晚上有多少人在找你吗?」院长妈妈难得板着脸训斥着。
「对不起。」姚宛心开口道歉,从小到大院长妈妈很少罚过她,就连那天她没回来送小小,她也只是温柔的安慰着他的伤心、循循善诱的开导着她,想到让这样好的人指责着自己,她就感到羞愧不已。
院长妈妈抬头看她面有悔意,又这麽大的人了,她也不想太过责备她,也不能装做什麽事也没发生,只是让她回房间休息,禁足几天以示警告就算了,「你回房间好好反省一下,最近你不能再出去了。」
姚宛心温顺点头後回房,进房间後脸上才敢流露出一丝疼痛,走近柜子翻找出医药箱,只见腿间的刀伤因为昨晚没有及时消毒包紮,天气又炎热加上双腿穿校裙摩擦了一天,整块肿起还有些溃烂的趋势。姚宛心看着腿上的伤更难受,忍着痛动手消毒,还没抹药门就被人推开了,她吓得连忙拿一旁的棉被盖住赤裸的长腿,只是还是太晚了。
「你腿怎麽受伤的!」院长妈妈进门後瞪大双眼,走近硬是将她手上的棉被扯开,瞧着那伤什麽都说不出口。脸上的复杂神情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难受的心疼,还有误会後指责她的後悔,他们院里虽然无法富裕的照料一个孩子,却也不曾让孩子受过什麽伤,更何况是刀伤,还伤在大腿内侧!
「院长妈妈没事啦,涂个药就好了。」姚宛心看着院长妈妈的表情心里也不好过,只能自顾自地安慰她。
「心心,昨晚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你为什麽会受伤?」院长再没神经也看得出来事情绝对不是许愿说的这麽简单,姚宛心被问住,不想造成袒护自己的许愿麻烦,更不愿意让院长为难只能沉默。
「好,你不说没关系,那你告诉院长妈妈你为什麽买刀子?」院长忍着焦急的情绪缓缓地问着她,要不是刚刚文具店老板打通电话稍微让她注意姚宛心的使用,她都不知道她竟然受伤了。
姚宛心眨了眨眼,沉默一会才吐实,「为了自保。」
「那你跟院长妈妈说,昨晚除了这个伤以外有没有出别的事情?」院长深吸一口气颤抖地问着她。
姚宛心看着院长妈妈担心的神情,不禁问出同一句话,「我说什麽院长妈妈都会无条件相信我吗?」
院长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尽管摸不着头绪还是理所当然地回应,「当然。」
她们都说相信她,那为什麽罗乔语不相信她呢?姚宛心失神地想,院长也没催促她,只是拿起一旁的医药箱细心地替她抹药,就如同过去院里的每个孩子跌倒受伤时一样小心翼翼又心疼地吹着伤口,姚宛心看着突然觉得自己在院长妈妈面前还是那个孩子,以为哭过就能减缓的委屈还是会一瞬间出现将她扑倒。
「昨天有人路过救我,所以才会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姚宛心哽咽地解释着。
院长看向她将伤口包紮好後,心疼地抱住孩子,「是谁呢?院长妈妈应该要拿水果去好好谢谢他。」
「院长妈妈、院长妈妈。」姚宛心紧抱住院长妈妈掉泪,院长搂着怀里的孩子老去的面容划过温热的泪水,就算知道现在规定改成了什麽状况都该向上呈报,但这毕竟是陪了她十多年的孩子、她的孩子,这镇上藏不住秘密......一但呈报了,姚宛心面对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质询,看似是要抓到凶手,实质上只是将这孩子的伤彻底撕裂加重,凶手即便抓到了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三个月、五个月的刑期,看似得到正义的结果却是用这孩子的一辈子去换,她做不到。
「不要怕,院长妈妈在。」院长妈妈轻拍着她的背坚定地说,决定是什麽,连想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