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絮語漸靜(GL) — 18

第一次经历如电影般的惊险场面,连番下来让原本体力就不甚好的卓絮语极度身心俱疲,强撑精神与梁佑乔一起到警局录完口供,再回展场帮忙善後,一回到家,她已连梳洗的余力都没有,不过晚上八点,她几乎沾床便失去意识。

比闹铃时间更早醒来,休息过後的她仍然精神不佳,洗完澡後,懵然混沌的脑袋慢慢清晰,想起昨日经过仍有些惊魂未甫。

如果不是安镜出现,现在的她大概也跟刘志海一样躺在病床上了吧?说不定还更糟……总是这样,那孩子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来到她身边,陪她渡过感情难关、排遣寂寞,甚至在危险关头不顾安危搭救她,自己却因为无法面对那种感情而逃避,着实冷血无情了些。

虽然昨天见安镜应该没有受伤,可是她也该表示感谢一番才是……

卓絮语决定利用今天中午休息时间再拨电话给安镜。打定主意,她这才稍微镇静心神,整理整理後便去学校了。

昨天发生的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这资讯爆炸、网路流传迅速的时代,随便一件无聊小事都能浮上新闻版面,昨天也的确有两名新闻记者样子的人来询问,但都被警方客气的官方说法挡住。话说回来,她跟梁佑乔两人也是被警察问了几句经过就放行离开了,隐约间似乎还听到有人耳语着什麽「不要为难她们」,让她们两人满脸疑惑。

也是托此福,学校并没有人察觉新闻露出的几秒伤人事件与她有关,卓絮语一边松口气一边忐忑不安,惶恐又期待中午来临。

星期一,结束上午满堂课,下午空班的卓絮语并不急着去吃午餐,再度婉拒陈老师中餐与晚餐的邀约,她略为歉疚地目送那满怀失落的背影离去,轻轻叹息。她知道他的心意,想趁今天圣诞节告白什麽的,但请原谅她真的无法对他心动。

回到美术教室,揣着手机走到窗边。十二月底的风沁寒入骨,她却感觉空气有些低闷,开了点窗缝,冷意令人醒神,她莫名往安镜曾指示的方向望去,以这个角度目视,能将那幢大楼约莫十楼以上完全纳入视线里,她不由得去揣测:难道安镜常常从那里看着她吗?所以总能准确知道她何时离开?现在,安镜是不是也正看着她……

想到这里,卓絮语猛然一惊,下意识躲到窗边,脸却不由自主地泛红,心脏失序狂跳。察觉自己举动,她又懊恼地用力拍拍自己脸颊,怪自己未免想太多。深吸口气,拿出手机滑出那个人号码,几乎是屏着呼吸拨出电话。

然而电话却响进了语音信箱。她重拨了两次,都是同样结果。

印象中,安镜好像从没漏接过她的电话或讯息,像是随时随地守在手机旁边似的,只要她这边发出讯号,对方就会在最快时间回应,不论何时。不知为何,卓絮语有些心慌,耐着性子去校外买了午餐,始终注意手机画面,一直到她午餐都吃完,心不在焉流览完新闻,快一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回应,而她再拨过去,依旧是语音结尾。皱皱眉,她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最後,铃声在响进语音前,终於被接起。

「喂,卓老师……」对方接起电话,语气微妙。

但卓絮语顾不得那麽多,忧心问:「小咪,安镜今天有去上班吗?我打了她的手机,但都没接……」

高跟鞋急促敲响磁砖地板的声音清晰回传至话筒,可以感觉对方正在室内移动,不时有交谈声加入,几个关键字显示小咪应该与高阶主管一起,明明在电话中,仍得不时回应旁边人的问题,却没有听到那熟悉嗓音。

「不好意思,卓老师,安总她住院了,我们也忙到快翻掉!」也因为安镜倒下,小咪忙的焦头烂额,来不及查明老板受伤原因,从昨天就一直代安镜处理公事,公司医院两地来来回回好几趟了。既然最有可能的源头自己送上门来,她也顾不得安镜的交待,直接追问:「卓老师,请问昨天发生什麽事了?我记得安总说要去参加您好友的开幕典礼,可是昨天我却接到医院电话,说安总昏倒在路上,胸口与手臂被划伤……」

「什麽?她受伤了?伤势怎麽样?还好吗?在哪间医院?」卓絮语吓了一大跳,急忙问。

虽然被警告过不能告诉卓絮语,但是安总心里一定很想她能来,而且不就是安总自己说要把「卓老师」的吩咐放第一吗?如此说服自己的小咪在曝光老板的状况後,满意挂了电话,继续往电梯口走去的步伐略为停顿,头歪了歪,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不过她也无法多想,下一秒又被各部门主管围攻了。

听完小咪的陈述,卓絮语已经一身冷汗,急急忙忙请李老师照看自己班後,抓了包包向学校请了假便赶往医院,也顾不得形象,一路飞奔出校门口到大马路上拦住计程车,赶往医院。

来到医院,她更加马不停蹄地往电梯口冲,差点没忍住耐性要直接爬楼梯上十楼,终於找到1023单人病房,焦急地忘了礼貌就打开房门。

「安镜……」

一打开门,卓絮语呆愣在门口,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再度撞见这尴尬场面……虽然其中一人似乎沉睡着,另一人则坐在床沿刚好俯下身,将脸凑近睡美人脸颊边,却因吓了一跳而停住动作,抬头望向不速之客,安静的单人病房顿时一阵尴尬。女孩率先反应过来,她从容站起身,理了理压乱的深蓝色窄裙,踩着高跟鞋轻盈地朝她走来。

待她一走近,卓絮语这才发现女孩竟是上次在餐厅外见到的那位与自己有点像的人,显然对方也发现了,面带深意地挑挑眉,打量着彼此。两人眉宇间的确几分神似,但女孩比自己年轻,上了妆的五官也比自己美艳,身材高挑火辣,都是她无法比拟的。她为此感到自惭形秽,不由得想:如果安镜喜欢女人的话,应该会选这个人吧……胸腔像是被什麽重物压重一般,又闷又痛。

「你就是卓老师?」女子藉身高优势俯视她,眼线拉长的美目半眯,隐隐透着敌意,语气冷而带刺。「开门之前要先敲门,你们上课没教吗?」

「抱歉,是我太急了。我是安镜的高中老师,听说她受伤了,我来探望她。」女子周身散发不善的气息,让卓絮语不适,但她更担心安镜的伤势,按着耐心礼貌问:「请问你是?」

「我是安总的助理,寇咏琪。安总昨天去参加朋友的画廊开幕,却受伤昏倒在路边,还好马上就被路人发现叫了救护车,这才没有生命危险。」

闻言,卓絮语一颗心提到喉咙,焦急道:「她还好吗?我能看看她吗?」

寇咏琪皱了皱眉,似乎思索着什麽,想了几秒钟,这才侧过身,让卓絮语进门,并关上房门。

轻声来到病床边,终於看见那孩子的时候,卓絮语的心脏被酸涩浸泡的发软刺痛。

如同她的名字,安静沉睡着,依然深邃精致的面容却比昨日匆匆一瞥更为的削瘦苍白,脸颊也凹陷了。安镜穿着淡蓝色病服,右上臂包了一圈纱布,纤细脆弱的像是一折便断。

卓絮语很自责,为什麽昨天没有好好看她,明知她穿了一身黑,就算受伤了,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被察觉,而这个孩子竟然还逞强着对梁佑乔说没事!安镜不过就是喜欢她而已,难道自己就要因此不再跟她见面,一辈子逃避吗?她可是安镜的老师,引导学生往正确道路不就是老师的职责吗!更何况喜欢同性并不是罪,她只是喜欢她!

心很疼,疼的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抓住护栏的手背因使力而浮现青筋。

「卓老师,我们能谈谈吗?」寇咏琪轻声问,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见安镜仍睡的深沉,卓絮语点点头,仰首深吸了口气将眸中水气逼回,又伸手将安镜面容边一缕浏海拨到耳边,视线却莫名被那张紧闭的淡色唇瓣吸引。

她嚐过那双唇,虽然当时如此震惊骇然,她却清楚记得她的柔软温热。适才的画面冷不防又浮现,差一点,就被其他人所触碰……

心脏蓦地刺痛了一下,卓絮语猛然回神,仓促收回目光,低头跟着寇咏琪步伐离病床,悄悄按紧胸口,压抑着油然而生的怒意,尽管面上不动声色,脑中却有什麽在脑海中炸开了,思绪一片混乱。

寇咏琪领在前头,走到长廊尽头停在窗边,卓絮语也跟着停下脚步,等着对方开口。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来找安总。」没有废话,寇咏琪说的毫不客气。

出乎意料的无理要求,让卓絮语愣了愣,皱眉下意识想拒绝,却只是反问:「为什麽?」你又凭什麽这样说?

「我知道安总喜欢你,她常常看着手机里你的照片发呆,还常常问米秘书关於你的事。」环起胸,寇咏琪的敌意更加明显了,语气冷中带刺,「安总是为你受伤的吧?我去问过画廊工作人员了,听说是安总保护了你,推开那个女人,而你却没有发现她受伤?你难道不知道安总有严重贫血吗?虽然伤口不深,但失血过多也有生命危险,要是有什麽万一的话,你要怎麽负责?你有什麽资格被安总喜欢!?」

反驳的冲动硬生生卡在喉咙,卓絮语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胸口彷佛被千斤物重压着,闷痛的快喘不过气。对,她无法否认,安镜的确是因为自己而受伤的,也的确是自己没有发现安镜受伤,还因为无法面对她而别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全都是自己的错!

像是战败了一般,卓絮语低下头,双肩也颓丧地垮了下来,懊悔自责着,恨不得能代安镜受过。

「所以请你以後不要再来打扰安总。」

见眼前人儿似乎妥协,寇咏琪勾唇冷哼,丢下话後,便踩着高跟鞋走回病房,徒留那抹快被压垮背脊的小小人儿孤寂怔愣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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