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垂眸窒愛-公主徹夜未眠 — 過去篇-第二十六章:寇尼亞尼

我知道,自己即将要踏上的是一个未知的旅程。

「寇儿,你这一离开,不知道什麽时候才会回来—」

母亲用她布满厚茧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她一脸不舍,忍着泪,

说:「但是母亲会每天向神祈求,你在远方不论何时何地何处,都能安然无恙、化险为夷……」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母亲给予我的,有可能是最後的母爱,尽管表面上不为所动,

但其实我的内心,不知道哭了多久。

即使我知道自己之後会面对许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即使我在被通知入选的当下,就不断逼自己要冷静、要坚强、要勇敢—

但当我真正感受到那一刻的到来时,我发现自己还是承受不住。

那时,我们一大家子,都聚集在屋前,要为我送行,身为弟弟妹妹们最重要的兄长,

我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已—

不能哭,寇尼亚尼,不能让他们看到你哭,不能让他们替你担心。

「哥,你不在家的期间,我会接替你的角色,好好照顾大家的。」

四弟似乎看出我逐渐隐藏不了的情绪,他在大夥儿面前用力抱住我,大声说完这番话之後,又在我耳边说着:

「我,以神之名,会与母亲一起,每天为你祈福。」

听到他这麽说,我的眼泪终究还是溃堤,但所幸我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大家才不会看到—

我脆弱的样子。

谢谢你,罗尔。

挥别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们之後,我坐上来自首都的马车,忐忑不安的从车窗内看着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家家户户都出来观看,毕竟这对村里是何等的大事。

坐在我对面的人,他面无表情的对马夫下令:

「出发。」

转瞬间,我离我们家越来越远,站在屋前送行的家人们,逐渐变成我再也无法看清楚的小点—

而在下一刻,马车快速的隐入森林,我从小生长的故乡,也离我越来越远,

远得再也无法看见。

我发现这时的我脸上湿湿的,眼前一片模糊。

明明对面坐的是我完全不认识的人,而我并不是个会轻易在陌生人面前哭的人。

我还是低下头,闭上眼睛,任由压抑已久的悲伤,随着泪水—

爆发。

--

不知马车行驶了多久,当我醒来时,天色已暗,坐在我对面的人不在了,我不安的看向窗外,是一片漆黑的森林,唯一的光源,是马车上的火炬。

我突然打了个哆嗦,现在是三月,白天也许很温暖,但一到晚上,尤其是在森林里,

是非常寒冷的,虽然我穿上母亲特地缝制的棉袄,还是觉得冷。

「你醒啦!」

马车突然停下,一个宏亮的声音出现在车窗外,是白天担任马夫的男人,他打开马车的门,坐在我对面,露出微笑说:

「刚刚轮到我坐车内时,你也在睡觉呢!也是,路途遥远,任何人都会想睡的—

」他热情的对我说,还对我眨了一只眼,比起一开始面无表情的那位,他感觉好相处多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睡着的……」

我羞涩的说,不知该做何表情。

「哈哈!没关系啦!你叫什麽名字?我叫魁勒希,现在坐外头的是我弟,他这人不擅言词,常常板着一张脸,你别吓到啊!哈哈」

看来,他是个十分健谈的人,一口气就说了很多,我原本紧张、不安的心,也因此有点平复,稍微能冷静的回应他:

「我叫寇尼亚尼。你们都是来自首都的人吗?」

「算是,住在首都郊区,离首都市区只要一小时的车程就能到了……」

接下来,伴随着夜色,我们开始聊了起来,根据他说的,他和他弟.莫森在仆人专门学校工作,负责接送获选的仆人到学校就读,所以去过不少地方,到过不少仆人的家乡,自然也是看过不少离别的场景。

「白天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还真是个英俊的小子啊!有这麽完美容貌的人,也难怪能够获得第一贵族的青睐。」

尽管是黑夜,我还是能清楚看到,他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使我原本冰冷的内心,感到温暖。

「谢谢你,我本来以为会一路都默不作声的到达目的地,还觉得很沈重来着……」

「哈哈!我懂、我懂,第一次离家的仆人都会有这种心情,很不安、很旁徨,这其实很正常,毕竟你们年纪都还小,我是不知道别的接送人怎麽做,遇到我的仆人,我都是会跟他聊天的,尽管是仆人,但能够进贵族家的仆人,往後也是很有看头的啊!能认识一个是一个,当作增进人脉!哈哈……」

他一边口沫横飞的说着,一边用力拍拍我的肩膀,虽然很痛,但我却觉得好安心。

「而且我一开始听说是来接你,就挺期待的!因为你即将要去的可是赫赫有名的第一贵族.薛尼士大人的家呢!而且听上面的人说,你还要专门服侍薛尼士大人的独生女,这是多麽令人羡慕的事啊!」

说着说着,他脸都不自觉红了起来。

「薛尼士大人的独生女,是很令人羡慕的存在吗?」

我发自内心的感到好奇。

「我真的无法形容啊……能够亲眼见到安琪拉小姐风采的我,应该是运气最好的平民了吧?虽然只是远远看到而已—但我还是深感荣幸,此生足矣……」

魁勒希浮夸的挥舞着手臂,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就在我还想了解更多内幕时,马车突然急煞,我和他都差点没撞在一起。

「哎呀!莫森你这臭小子,就算到了也不用突然煞车啊!」

虽然魁勒希身材圆润,看起来有点笨重,但他意外的很灵活,直接从车窗跳出去,我也连忙跟着下了马车,发现距离我们不远处,矗立着一个雄伟的庄园。

莫森一边安抚着马,一边抽着烟,仍旧不作声的看着前方;魁勒希则亲昵的搂着我的肩膀,好像要舒缓我的紧张一般,说道:

「到了!这就是你之後三个月都会待的地方—仆人专门学校。别看现在是晚上,白天这学校的外观跟附近的景色,可是美不胜收,令人目不暇给呢!」

莫森冷哼了一声,终於开口说:「别那麽多废话,跟仆人说那麽多干嘛?赶快把他送进去,我们也好交差。」

魁勒希耸耸肩,不置可否的走过去,驻守大门的人立刻有所警觉,严肃的举起火把问道:

「是谁?」

「是我!魁勒希和莫森,我们送仆人来了。」

「啊!原来是你们啊!赶快进来吧!」

那个人转过头跟另一个守门的人示意,看起来沈重无比的铁门,便缓缓被拉开—

也就在那一刻,原本因着魁勒希而稍微放松的情绪,又逐渐感受到压力,我望着对我来说

再陌生不过的建筑物,它是如此巨大、如此气势非凡,跟我过去生活过的村庄,有着极大的不同。

脑海中突然浮现母亲今早离别前不舍的神情,以及罗尔在我耳边,所说的最後的那番话—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将手放在胸前,彷佛这样就能平息剧烈的心跳。

我有预感,我即将踏入一个与我完全格格不入的新世界。

再也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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