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一点月光透进房间,洒落在地上米白色的毛绒地毯上。程苑光着脚坐在地上,望着手上一张纸出神。薄可透光的纸上有那人恣意飞扬的字迹,莫黎莫黎,莫不是莫离二字?
程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给惊了一下,连忙作贼心虚似地把签名纸夹进准备送小嫣的生日卡片里,再把卡片塞回抽屉来个眼不见为净。她什麽时候成了这般多愁善感的小女人了,肯定是太久没见到活生生的明星了,都怪那张红颜祸水,搅得她一方春水不得安宁。
结果当天晚上程苑做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梦,梦里的她成了古代某个朝代的皇帝,搂着最爱的宠妃要行那欢好之事,两人在偌大的寝殿玩你追我跑的游戏,暂且当作是闺房情趣罢。总之最後她总算捉住那位孩子心性的妃子,她一步步逼近羞怯的美人儿、一只手不安分地就要去揭美人脸上的薄纱:小美人儿~朕找你找得可苦了,现在倒要看看这薄纱下藏着究竟是……。
薄纱揭下後,赫然出现的可不就是莫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嘛,他笑得含羞带怯:皇上~臣妾想您了~~
然後?然後她就被一身妃子装扮的莫黎扑倒了。
程苑不偏不倚正好在两人几乎要同房之际醒了过来。
这做得都是些什麽乱七八糟的鬼梦,她烦躁地搔了搔脑袋,眼前浮现梦里莫黎双眼迷离压她的情景,程苑的脸轰得一下烫得堪比火炉。
她狠狠拍了下自己滚烫的双颊:程苑!别一大早发春!
好不容易手脚不甚麻利地下了床,她走到厨房打开咖啡机。接着她便在吧台上撑着头盯着咖啡壶里的茶色液体,一滚一滚彷佛随时要喷溅到桌上。倒了满满一杯刚煮好的咖啡,程苑两手捧着马克杯,一跛一跛地到客厅靠着沙发窝成最舒适的姿势,打开笔电继续观摩昨晚剩下没看完的知名主持演讲视频。
程苑一整个假日的早晨就在家里客厅与笔电零食度过,午餐也没怎麽吃,她将在厨房找食的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因此当下午沐姐给她来电话时她才刚塞了一大把薯片到嘴里,一看到来电显示连忙抓起桌上早凉了的咖啡猛的灌了好几口,好不容易将薯片咽下才清清喉咙,彷佛没事儿人似地开口:沐姐?这时候怎麽想着给我打电话?不是节目又出什麽岔子罢?
电话那头沐姐说道: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养伤。我今天就是通知你接下来节目的新企划,制作人想在节目做厨师PK的桥段,看看观众接受度如何。
好啊,听着挺有趣的。对了沐姐你晓得会邀请那些节目嘉宾吗?
程苑一听说新企划的内容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据说会邀请倪子衿来当比赛评审,也不晓得是真的假的。倪子衿你知道吧,号称拥有天使味蕾的知名美食评论家,人长得倒挺端正,不过他绝不是什麽好相与的角色,发言很是犀利毒辣。若真请了他来,你皮可得绷紧些。
程苑对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天使味蕾先生不是特别上心,她做这几年的厨师没道理没听过他这一号人物,他的事蹟传得这样玄,其中想必有不少谣言夸大的成分。还没见到人,心理便已生出几分轻视。一句两句话後,两人的话题便从新节目转到了程苑最新获得的烫伤上。
她听着电话那头沐姐开始絮絮叨叨说烫伤护理要注意的琐事,不时敷衍几句表现一下存在感。这真不能怪她,这阵子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却不能不听。正巧沐姐说到这阵子最要忌口,高温烹调易上火的食物越少越好,程苑迅速用另一只手将桌上剩下半包的薯片扫到桌下,接着面不改色地向沐姐保证自己没乱吃会好好休养,等伤养好再去拜访她老人家。程苑一张嘴甜得很,将沐姐哄得不知东南西北,没说几句便乐呵呵地挂了电话。
在家逍遥了几个礼拜,程苑脚上的烫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两边膝盖上各留下一片黑黑丑丑的痂,那叫一个挠心挠肺的痒啊。不过既然已经行动自如,她迫不及待地动身前往老家牧场找她家老头子。一下车,程苑准确地在牛栏前辨认出老头辛勤劳动的身影。她蹦达着奔到他身後,一把攫住他浑圆饱满的脑袋瓜子,吧嗒一下在光亮亮的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老头,你家黄花大闺女来看你啦!这阵子想没想我!
老头子毫不留情的直接教训起她:久没见面还是没个正经,还不如不回来了。
程苑丝毫不在意,拉着他的手左右晃来晃去一面撒娇道:哪有啊,你才舍不得呢,我可是爹爹你的贴心小棉袄。
老头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膝盖上的疤,然後嫌弃得不能再更嫌弃地开口:这样丑的小棉袄不要也罢。
…谁能告诉她,为啥这麽久没见她家老头毒舌的功力貌似还长进了不少的样子啊……
程苑瞪圆了眼睛看他,做出最无声最沉痛的控诉。这次老头直接话不多说,一把抡起手上的乾草叉做势要掷她:既然都回来了就给我去工作,就知道贫嘴。
程苑向後倒退几步接着一转头便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开玩笑,她若是继续待在原地肯定要出事。
其他在牧场里工作的工人们早看见这边这对逗比父女的互动,其实大家心知他们家老板对妻子留下来这唯一的女儿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过程父就是打小在牧草里打滚大的典型的糙老爷儿们,心细但嘴拙,好在程苑随了她母亲的模样气性,性子温婉心思通透。
若程父是株苍劲挺拔的松树,那程母就是一泓清流,对丈夫百依百顺,用一辈子将百链钢化作绕指柔。这样一个如水般的小女人,一生中最热烈的爱情都给了同一个男人,而程父自程母过身後从未想过再娶,倒也算不负她的深情。
一直以来牧场的事物都是交由程父打理,程苑小时候在程父身後跟进跟出,对於牧场的工作还算熟悉。
她晃悠着进了榨牛乳的仓库,机器运作的声音震天价响,远远可见一个男子引着乳牛进入榨乳室的背影,看着有些熟悉。程苑试探地唤了一声:…秀秀,是你嘛?
男人的身影迟疑了几秒,彷佛不可置信般缓缓转身:苑苑?你回来了?
故友重逢,程苑发现自己只勉强到男人的胸膛,面对面说话时还得费劲地仰头看他。这让她有些不是滋味儿,当年那个眉清目秀、斯文瘦弱的小男孩到哪去了,想当初他们一群牧场孩子凑在一起时她还能举着他在自己肩上玩骑马打仗呢。…然而如今,眼前男人一身健康小麦肤色与高大魁梧的体格,实在完全无法将他和秀秀这样的名字联想在一起。
这边的秀秀也看着久违的青梅竹马发楞,面前的女孩比记忆中还娇小。小时候他比她还要矮小,都快忘记其实他还长她两岁。印象里她会从爸爸那里拿来水果味的糖果,分给牧场里的玩伴,每一次她总会多给自己几个然後再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别告诉其他人。其实他不是特别爱吃糖,只是他喜欢看她笑,从来没有人能像牧场里的苑苑笑得那样好看。长大後的苑苑依然好看,笑起来时的眉眼弯弯,彷佛时间从来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