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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隆凯回到家後,他在自己的房间,将制服和裤子都换了下来,从衣柜里取出家居的衣裤,朝房间的浴室走去,准备洗头和冲洗身上的汗水味。
洗完了澡,他把头上的湿润的头发用毛巾擦了乾头发,坐在床尾上,机械化的从书包里取出了一封对折的信封,这是韩尚锡在放学前在楼梯口叫住他,当着杨博勳他们面前交至他的手上,当韦隆凯从韩尚锡手上接过来的那一刹那,韩尚锡的眼神好像在微笑的对他要诉说什麽,那样的眼神很不怀好意的感觉,韦隆凯心想韩尚锡这个人,打从一开始认识他,韩尚锡的举动都让他摸不着头绪,并不是说韩尚锡人不好,也不是说为人个性古怪,而是韩尚锡每一次的出现,不论都是开始或最後,都是Surprise!也是令他惊心动魄,韦龙凯会以这样来形容他,只能说他的确是一个怪人,而且是一个另类的怪人。
当韦隆凯打开了信封里的信纸,一打开就看到信纸的左上方画了一个卡通人像,旁边注明写了『Kyle』两字,让韦隆凯看了笑了一下,後来看到韩尚锡开头写的:
『凯: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你,请容许我这麽称呼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在篮球比赛上的篮球误丢到你的球场上去,我不可否认,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把篮球误当成排球回传,那个动作让我印象好深刻,当时我心里猜想,你一定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後来我真正认识你以後,你比其他的同龄的学弟妹来看,你是一个最纯真、最自然的人,然後在你的生活中,我看不到你的抱怨及悲天悯人,却看到了你给予身边的一种赤子之心。我知道你少了一个听力的残缺,而上帝却无情的开了这个玩笑,我真希望我能够有份力量可以向天祈求把你的听力还给你,但我知道这个祈求很难达成!可是我要你知道,音乐家贝多芬也是患中耳炎而造成耳疾问题,但他不被命运妥协,却愈战愈勇成为世界音乐家,而我却认为你将来一定也会成为一个成功的人,从那天你教我中国的谚语及发音,我想在未来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人!我但愿我也能够分享你的成功喜悦!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的名字叫东贤,在我的家乡江陵,但他却死於一场溺水的意外,我非常的自责与痛心,於是我离开伤心地来到台湾,就是为了不想提起那段伤心的往事,而你的出现和东贤相似,我很希望我能够弥补那场意外,我想把对东贤的亏欠,转移在你身上,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他,但我却希望能够把对东贤的那份兄弟情转移你身上,好吗?
此刻的我在弹着吉他,我正在弹一首歌「IWanttoKnow」,这首歌是韩国歌手이선희(李善姬)唱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一边弹吉他一边写信给你?或者……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聊吧?如果可以,我下班後想约你去高屏铁桥放鞭炮,庆祝跨年,好吗?
韩尚锡』
韦隆凯看完了韩尚锡写给他的信,他觉得这封信非比寻常,韩尚锡写这封信给他,东贤是谁?为什麽他会意外溺水死亡?韦隆凯心中充满疑惑,可是他再阅读这封信时,他的心里却有股特别的感觉,有股怦然,却又难以言语的,好半天,他心里却有个声音:『Mango,你写这封信想告诉我些什麽?还是你不敢写的太直白?还是我的猜测是否是你想说的答案?是吗?是吗?』
门外有人敲了房门,韦隆凯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去开了房门,是奶奶,跟在奶奶後头的乐乐也跑了上来。
奶奶手里拿着未打好的毛线,戴着老花眼镜,开心的说:
『宝宝啊!奶奶正在打毛线,打算织一条围巾给你,来让奶奶量量看长度够不够长……』
韦隆凯弯下身子让奶奶测量长度,然後一把抱住奶奶,撒娇说:
『我的好祖宗,别那麽费心了,您应该在客厅好好的休息看电视!』
奶奶用手指点了韦隆凯的鼻头一下,笑着说:
『嗯,奶奶就是在客厅一边打着毛线一边看电视呀!你跟哥哥姊姊不是准备寒假过年要去你日本姑妈家玩?日本冬天天气冷,奶奶得赶紧快点打毛线,你从小气管就不好,我赶紧织一条围巾给你呀!』
『啊哟,百货公司就有卖了,何必那麽费心呢!』韦隆凯仍然一把抱住奶奶,嘟着嘴对奶奶说。
『啊呀!那不一样呢,百货公司卖的围巾是机器作出来的,又细又薄,也不够温暖的,还是手工的好,厚度够又保暖,听奶奶的准没错!』奶奶高兴的拍了我的肩,倚老卖老的说。
奶奶的坚持和决定,韦隆凯绝不敢说第二句话,他亲了奶奶的脸颊又抱了奶奶致谢,奶奶开心的笑着无奈的摇摇头对他说:
『啊哟!宝宝你别摇的我这一身老骨头给震坏了!』
韦隆凯放开了奶奶,奶奶说:
『好啦!赶快去洗个手,等等要开饭了!』
韦隆凯对奶奶点了头,奶奶拿着毛线离开了他的房门下楼去,乐乐也跟着下楼。
晚餐时间,全家人都在餐桌前位子坐了下来,自从升上高三的莉婷,平日很少在家吃晚餐,难得与家人一起共用晚餐,芮咪从厨房端来最後一道的汤,端放在餐桌上,随後转身往厨房里忙去。
奶奶对全家人说:
『开动了!大家开动吃饭。』
全家开动了碗筷,吃起晚餐了起来,奶奶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莉婷碗里,关切的对莉婷说:
『妹妹呀!你可要多吃点,瞧瞧你这阵子为了课业消瘦了不少喔。』
莉婷点点头向奶奶答谢,仍低着头吃着晚饭。
韦隆凯看着坐在对面的莉婷,静默不语的吃着晚饭,他感觉气氛好像僵硬的厉害,好像空气中残留着有股火药味要爆发似的,他低着头看着前方桌上的碟子上的菜,右手的筷子夹了碟子上的小白菜放进他的碗里,也静静的吃着晚饭。
这时,韦太太突然说话了,对莉婷说:
『莉婷,我希望你好好的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你的联考课业身上,不要去想一些有的没有的……』
莉婷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吃着晚饭,韦隆凯看着韦太太的眼神,他感觉韦太太似乎在暗示莉婷什麽的,他把目光慢慢的调回莉婷身上,她只见莉婷低着头吃饭,韦隆凯心想莉婷该不会被韦太太知道些什麽,好像韦太太手里掌握到什麽情报似的。
气氛仍僵固的厉害,奶奶则跳出来打了圆场,对韦太太说︰
『好了啦!雅涓,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块儿吃饭,何必讲一些不开心的事儿呢,妹妹最近压力也够重了,就别再提了。哦,吃饭吃饭……』
韦太太听了,蹙紧着眉头对奶奶说:
『妈,您不知道,莉婷现在距离联考剩下半年的时间,我是希望她好好的把她的心力,全心全意放在课业身上,我这样错了?』
韦太太斩钉截铁的说道,看来有一场风波将要浮上台面了。
『我知道你也关心妹妹,咱们全家也关心妹妹呀,不要再给孩子施加压力了,你这样逼着也没有效果啊,好了好了,咱们别在吃饭时间讨论话题,菜都快凉了……』奶奶极力安抚着,希望能够将风波能够平息。
『妈!我知道您都护着孩子,但这件事我可不能就这样算了!』韦太太丝毫不肯让步。
韦隆凯望着韦太太,好不容易一波已经平息,又一波的浮上台面了。韦莉婷放下了手上的碗筷,起身低声说:
『我吃饱了!』
『谁准你离开的,你桌上的饭菜吃完了?』
韦隆凯看了愕然,韦太太和奶奶也跟着愕然,韦清和放下手上的碗筷,口气已经严厉至极。
『好了,清和那麽大声干什麽呀,当心吓着了孩子……』奶奶平和的说,缓和韦清和的怒气。
『她都高三了,快要联考了,她到底有没有警觉性?』韦清和的怒气仍未消,一样火气更往上冲。
韦清和怒气的不说话,韦莉婷的眼睛掉了一滴眼泪在她脸上。
『莉婷,爸妈都替你担心,也很关心你,我希望你听得进去,好好的放在课业身上,其它的事情都不要想,我希望你自己明白,妈妈的话你要听进去,我不会害你的。』
韦莉婷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流泪,韦隆凯听韦太太对莉婷说的话,他感觉韦太太的话,话中带话,韦太太的暗示,大概可能只有莉婷心里明白。
韦莉婷仍然流着泪,奶奶在一旁拉拉莉婷的手腕,安慰的说:
『乖,不哭不哭,回房间去洗把脸。』
韦莉婷离开了餐桌,哽咽着眼泪低头上楼回房间去。
奶奶坐了下来,无奈的摇摇头,这场风波,全家人都没有好好的吃晚饭,起因为何,只有韦清和夫妇和莉婷明白,韦清和的愤怒心头,韦太太的望女心切,奶奶的无可奈何,莉婷的沉重压力,这场晚餐,对韦隆凯来说,是一顿『无法消化』的晚餐。
晚餐过後,韦隆凯独自在房间踱步,他手里拿着韩尚锡给我的信,他心里想着今天晚餐这场风波局面,加上今晚韩尚锡找他去高屏铁桥放烟火,他不知道高屏大桥在哪里,会很远?离家里会不会很远?只知道它横跨高雄和屏东交界的高屏溪。在当他踱步来回几步……算了!豁出去了,难得好好的一个要跨年的夜,
家里又面对这样的风暴,韦隆凯心想还是出去透透气去过他的跨年夜,同时他也在想该用什麽样的理由瞒住韦太太那一关。
首先,他从书包里拿出他的小册子里找出杨博勳的电话号码,然後他坐在床边,拿起房间的电话话筒,按了电话号码键,拨出去杨博勳他家。
接通的电话拿起话筒的人是杨博勳的母亲,韦隆凯向杨太太问候,他询问杨博勳是否在家,杨太太要他稍候,她去楼上叫杨博勳下来听电话,然後他在话筒听到拖鞋的跑步声,话筒喊了:
『喂……』
『喂,大头喔!是我!』
『哟,怎麽啦?才回家几个小时,开始想我哟!』
『屁啦!别逗了,我有事想拜托你。』
『嗯,怎麽了?我的好兄弟有事找我,我一定相挺!』
当韦隆凯把今晚家里晚餐的风波一五一时的讲给杨博勳听,然後他再告诉杨博勳说韩尚锡找他去高屏铁桥放烟火,所以他会跟韦太太说他要去杨博勳家和一些同学庆祝放烟火,如此这麽一来,韦太太绝对不会知道他和韩尚锡去高屏铁桥放鞭炮。
当他把计画周详的告诉了杨博勳,只听见杨博勳一阵的笑声,说:
『厚!你还真不是盖的耶,你都想好了,你应该可以改行当编剧去。』
『谢谢喔,还不是受你的薰陶,想不掰也难。』韦隆凯回答说。
『喂,你怎麽可以赖到我身上来了,我可是优良乖巧的好学生耶!』杨博勳说。
『是喔,那你这位优良的好学生,愿不愿意帮不帮我这个忙啊?』
『帮帮帮!叫我阿爸我也帮!』杨博勳叠声的说。
『哈!阿爸名额已经额满,你领号码牌等下辈子啦!』韦隆凯笑着说。
『那我要改当爷爷好了!』
『别闹了,现在是关键时刻,帮不帮啦?』韦隆凯严肃的说。
『好好,那你骑脚踏车来我家吧!』杨博勳停止了玩笑话,答应了韦隆凯的请求。
『嗯,好罗,那我整理一下,我等一下就过去你家,Bye!』
『Bye!』
韦隆凯挂上了电话,吐了一口气,总算先请杨博勳帮忙瞒住韦太太那一关,免得韦太太打电话去杨博勳家找,万一韦隆凯不在杨博勳家,那岂不是被抓包。韦隆凯事先与杨博勳商量好,会在一定的时间回到杨博勳家,牵他的脚踏车。
韦隆凯又从册子里翻了下一页,找出了韩尚锡在打工的电话,然後他又按了电话号码键,接通的是一位工读生,他向工读生询问了韩尚锡在不在,工读生很客气的帮他转接,等了一会儿,是韩尚锡的声音,喊:
『喂,你好,我是韩尚锡。』
『Mango,是我,凯。』韦隆凯说,原本是要喊我的名字时,不小心脱口而出接了凯的单名。
『呼!你总算接受了这个名字了啊。』韩尚锡乐的在电话中说。
韦隆凯好气又万般无奈的,对於这样的称呼,他真是万万的拿韩尚锡没辄,不管是杨博勳叫
『阿凯』也好,或者是奶奶叫我『宝宝』也好,他对於每一个人叫他的昵称,他已经不在意,毕竟那样的昵称,只是一个『名词』。
韦隆凯告诉韩尚锡今晚我家里发生的事情原由,从头到尾的讲给他听,也告诉韩尚锡说他会去杨博勳家等他,韩尚锡知道了他的处境立场,接受了他的安排,下班後就直接到杨博勳家来接他,韦隆凯报了杨博勳家的地址给韩尚锡,最後他们结束了通话,韦隆凯把话筒挂上。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紧张又害怕,十七岁的年纪的韦隆凯,居然很有胆识的作了这样的安排,对他而言是很大的勇气。家里的气氛真的凝固的够僵硬了,他可不想一个好好的跨年夜,变成了一个像囚笼中的鸟儿,寂寞零丁在家过跨年夜。
韦隆凯换好了衣服,穿上了外套,关了房间的灯和门,往楼下客厅走去,他看见韦清和在沙发上看电视,韦太太正在另一旁帮奶奶绕着毛线球,奶奶则在一旁编织着毛线围巾。
『奶奶、爸妈,杨博勳邀我和几个同学去他们家放鞭炮,度过跨年夜。』韦隆凯说。
『什麽?放鞭炮!那太危险了,不许去。』韦太太大叫,眼睛瞪的很大,不同意的说。
韦隆凯噘着嘴,他本以为韦太太会允许,没想到韦太太居然不同意。
奶奶放下了她手里的毛线,低戴着眼镜对母亲说:
『啊呀!雅涓,你这是干什麽呀?只不过是一个放鞭炮的,这麽扫孩子的兴。』
『妈,那是鞭炮,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韦太太急切的说。
『我知道呀,我孩提的时候,也常跟着我哥哥在田里放过鞭炮,也不是什麽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儿,清和他还是孩提的时候啊,还不是常常跟他的弟弟跟着隔壁邻居的孩子玩起鞭炮来。』奶奶对於韦太太的过度紧张,轻松的又打起了她的毛线来。
『可是……妈……』韦太太蹙眉的说。
『让隆凯去吧,他自己会小心的。』韦清和突然打断韦太太的话,同意的说。
『清和,你也……』韦太太望着韦清和。
『妈,您放心啦,我会很小心的,会注意安全的。』韦隆凯说。
韦太太被说服了,她点头叹了气,温柔的说:
『好吧!去吧!凡是都要小心,注意安全。』
韦隆凯一把抱住了韦太太,他亲了韦太太的脸颊,笑着说︰
『谢谢妈!』
『都这麽大了,你这孩子真不害臊。』
韦隆凯放开了韦太太,也点头微笑的对奶奶和韦清和说:
『谢谢奶奶,谢谢爸。』
韦隆凯转身离开了客厅,往大门玄关走去。
『骑车在路上要小心!』韦太太在屋里喊着。
『知道了!』韦隆凯回答韦太太的话,他穿好了鞋子,在阳台的角落把他的单车牵了出来,往前面守卫室方向走去。
韦隆凯牵着单车从守卫室里出来,他牵着车子下了几个阶梯,十二月的天气真是够冷飕飕的,他把他的衣服帽T拉上盖住头,然後他跨上了他的单车,踩着踏脚往杨博勳家方向骑去。
抵达杨博勳家,在等待时,韦隆凯正和杨博勳他家的弟妹还有他大伯的小孩在巷子旁的空地玩足球,杨博勳家经营的小吃店客人正络绎不绝,杨爸和杨博勳的大伯正在骑楼的中央厨房炒菜料理着,而杨妈和杨博勳的伯母在切菜料理,其余的欧巴桑则张罗客人和端菜。据说杨博勳他大伯在大寮经营的工厂生意失败,所以目前正和杨博勳的父亲学习厨艺,打算学一技之长重新开始东山再起。
韦隆凯看杨大伯认真在一旁和杨爸帮忙料理炒菜和杨大伯母认真的切菜,他们一家人真的很团结,不分地位卑贱,做好自己的本分,他相信杨大伯一定能闯出一片天下。
韩尚锡终於抵达,他停在杨博勳他家店门前,韦隆凯跟杨博勳打了声招呼,他写了韩尚锡的B.B.CALL机号码留给杨博勳,请他先瞒住韦太太那一关,接着他跨上了韩尚锡的机车後座,韩尚锡发动了引擎,车子出发往高屏铁桥方向驶去。
沿着省道台二十一线,进入大树乡不久,看见一座造型优美的虹状拱桥座落於淡水溪上。
高屏铁桥位於高雄、屏东两个县市的铁桥桥梁,兴建於一九一二年,跨越的河川是下淡水溪,又有『下淡水溪铁桥』之称,是日本殖民统治台湾时,日本工程师饭田丰二所设计兴建,桥长1526公尺,桥墩是由钢筋水泥及岩板沏成,桥墩高9.5公尺,共有24桥孔,每个桥孔跨距63.5公尺,曾经是亚洲第一长桥,也是台湾最长的铁桥。直到一九八七年,『新高屏大桥』完工,原本『高屏铁桥』面临被拆除的命运,经过高屏两地的地方人士和文史者争取,这座老铁桥终於被列为国家二级古蹟,留给当地人一个怀念过去的回忆。
韩尚锡带着韦隆凯往桥下方向走去,韦隆凯看着这座铁桥,映入他的眼帘,真是状观的优美,在他抬头看的目瞪口呆时,韩尚锡开口说:
『怎麽了?看的人都出神了啊!』
韦隆凯回过神来,望着韩尚锡说:
『我第一次看到这麽美的桥,还这麽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你怎麽知道这里的啊!』
『我们班上几个同学,假日骑车来这里,就发现这麽一个地方呀!』韩尚锡回答的说。
『不错不错,真的是一个好地方。』韦隆凯点点头微笑的拍着手,眼前的铁桥对韦隆凯来说真是太美了,美到让他无法言喻的感受。
韩尚锡也抬头看着高屏铁桥,说:
『我看到这座铁桥,让我想到我的故乡首都近郊杨平的两水铁桥。』
『两水铁桥?』韦隆凯看着韩尚锡,他正在仰着头看高屏铁桥的每一柱、每一孔、每一梁,韦隆凯想他的父母和弟妹都不在他身边,在异乡外的游子,虽然他不知道韩尚锡说的两水铁桥长什麽样子,他猜想两水铁桥也是不是和高屏铁桥一样像虹状拱桥般的优美,这状观景物,只有韩尚锡知道。
『这座铁桥就像一个隧道,它承载着许多人的回忆光阴,就像过去与现在的连结点。』韦隆凯抬头看着铁桥,也仰望看着天空,满天的星空,像一大块黑幕点上了亮晶晶的亮片,在那儿闪烁闪耀着,而月亮却像个黄橙橙的柠檬半圆形的,他闭上眼睛,举起了双手,举在半空中,微笑的说:『那你今晚可以像我一样,闭上眼睛,举起双手,静静的听河流的流水声,享受一下家乡的味道吧!』
韩尚锡听了韦隆凯的提议,放下了他手上拎着鞭炮的袋子,放在地面上,也高举双手闭起了双眼,享受冬夜的寒风,聆听河川的急流声,享受他的故乡,海的那一边,在中国东北半岛上,南方大韩民国的北汉江,每一景每一物,甚至於两水铁桥的夜风,冷冷的吹送着。
铁桥下的寒风仍然一样吹送着,冷风飕飕的环绕着他们,韩尚锡突然唱起歌来,韦隆凯睁开双眼,怔怔的看着韩尚锡,他开始哼唱了一首他家乡的歌曲《나그네설움ー流浪者的悲哀》:
『오늘도걷는다마는정처없는이발길
지나온자욱마다눈물고였다
선창가고동소리옛님이그리워도
나그네흐를길이한이없어라
오늘도걷는다마는정처없는이발길
지나온자욱마다눈물고였다
선창가고동소리옛님이그리워도
나그네흐를길은한이없어라
타관땅밟아서돈지십년너머반평생
사나이가슴속엔한이서린다
황혼이찾아들면고향도그리워져
눈물로꿈을불러찾아도보네……』
(韩文译词):
今日也要踏上
这无尽的路途
走过的浪迹
每一步都含着泪水
船邬边的船鸣汽笛声
令我忆起旧情人
流浪者的飘泊
心中无恨
流浪着脚踏异乡
转辗十余载已过半生
男子汉的心底
深藏悔恨
每当黄昏落日时
令我忆起故乡
以泪水呼唤梦境
找寻我故乡……
韦隆凯听完韩尚锡唱完最後一句时,虽然他听不懂歌词的内容,但总觉得那里面的味道似乎带着沧桑的感觉,他这麽静静的看着韩尚锡,对他说:
『感觉好像是一首很凄凉的歌。』
『这首歌是叫「流浪者的悲哀」,是我从我祖父身上听到的,当时的南北韩战争,很多老百姓都纷纷往南方逃,我祖父的故乡就是在北韩,他带着我祖母和我父亲一起往南方逃,所以我的祖父和我曾祖父从此分开,天伦永隔。』韩尚锡诉说他的祖父这一段故事,这首歌道尽了韩国人民的苦痛,而这首歌却成了经典的歌曲五十多年。
韦隆凯听着韩尚锡说的南北韩战争故事以後,叹了口气,他说:
『我们家也是一样,我的爷爷和奶奶都是从大陆逃难来台湾,因为国共的战争,也和你们南北韩战争是一样的,当时大陆已经沦陷,国民党也就撤退到台湾来,我的祖父母带着我父亲和我姑妈就是其中也跟着退守到台湾来。』
韩尚锡也听完了韦隆凯说祖父那一辈的故事後,韩尚锡苦笑说:
『看来,我们身处的背景都差不多……』
韦隆凯耸耸肩,轻声的说:
『你们只是隔一条停战线,我们是隔一条台湾海峡耶!』
韩尚锡笑了,他笑的那招牌的笑容笑的更灿烂了,他拿起在他脚边地上装着鞭炮的袋子拎在半空中,说:
『好了,不谈这些了,呐,我们不是要来放鞭炮?现在来放吧!』
韦隆凯微笑的点点头。
他们在河流旁找了两块大石头,把放在地上的汽水铁罐用石头夹住着,接着韦隆凯把冲天炮插进铁罐的开罐口里,站在一旁手拿着手电筒照着冲天炮,然後韩尚锡点着了插在铁罐的冲天炮,拉韦隆凯一起闪开躲掩护。
咻!碰的一声,冲天炮一飞冲天,碰的一声,不知飞落何处去。
就这样,他们轮流把细长的冲天炮和超大冲天炮点燃着,一飞冲天,其中有好几支都失败没点着,韦隆凯被韩尚锡亏笑着技术超差。
後来,两个人又在地上玩仙女棒,玩了一支又一支,直到他们看着手上的手表时间,韩尚锡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支超大的冲天炮,放进铁罐里,韦隆凯将右手上的手电筒再度照着冲天炮,再举起了左手上的手表,开始喊了︰
『七、六五四三二一,放!』
韩尚锡点上了冲天炮,又一次一飞冲天,碰的一声。
韩尚锡笑的对韦隆凯比了YA的手势,说:
『新年快乐!』
韦隆凯也开心的举起两手比了YA的手势,笑着说:
『新年快乐!』
铁桥旁的对岸满遍地尽是香蕉园,另一头是台铁铁路的高架桥,有一辆莒光号的火车从他们旁边的半空高架桥驶过,他们爬上了高屏铁桥,坐在桥墩的中央,看着天空上的星光,也欣赏这天大地大的黑夜。
韦隆凯站起身来,站在桥墩上,对着天空喊叫:
『哟呼!我爱大自然,我爱这地方……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他的声音呐喊,绵延不断的传了天空,他想传到世界每一个尽头角落都知道。
韩尚锡在一旁笑了,他笑着说:
『你又没喝酒,怎麽high成这样!』
『是我太开心了,这麽棒的地方,这麽美的星星,还有这麽茂盛如云覆盖的香蕉园,还有那一班一班的火车,咻咻嘎嘎的经过,河水的急流声……我一定是身处在人间的天堂里……就像……快乐天堂一样!』
『快乐天堂?』韩尚锡诧异的望着韦隆凯。
韦隆凯坐了下来,坐在韩尚锡旁边,他唱了首民歌『快乐天堂』给韩尚锡听,也教韩尚锡什麽唱这首歌:
『大象长长的鼻子正昂扬
全世界都举起了希望
孔雀旋转着碧绿辉煌
没有人应该永远沮丧
河马张开了口吞掉了水草
烦恼都装进了他的大肚量
老鹰带领着我们飞翔
更高更远更需要梦想
告诉你一个神秘的地方
一个孩子们的快乐天堂
跟人家一样的忙碌扰嚷
有哭有笑当然也会有悲伤
我们拥有同样的阳光
告诉你一个神秘的地方
一个孩子们的快乐天堂
跟人间一样的忙碌扰嚷
有哭有笑当然也会有悲伤
我们拥有同样的阳光……』
唱完了『快乐天堂』这首民歌,他们在高屏铁桥张开双臂拥住星光的夜空,享受这冷飕飕的夜风,而冷飕飕的夜风也来感受他们的快乐气氛,包围着他们,他们却不感到冷,反而像一股热带的暖流一样,温暖的环绕着他们。骤然间,韩尚锡把韦隆凯拉到他的胸前,他拥抱了韦隆凯,韦隆凯被韩尚锡的这一举动给震住了,但他没有反抗,他感到有一股如暖流般在温暖着他,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拥抱。而韩尚锡抱着韦隆凯,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他说:
『当你一出现,我知道我已无法自拔!』
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杨博勳Call了韩尚锡的B.B.CALL机,他们才彼此放开了对方,接着他们离开铁桥,韦隆凯下了桥跟着韩尚锡往河边旁的石块小通道走,通往停车的地方走去。韩尚锡发动了机车,韦隆凯坐上了机车後座,韩尚锡加速把手油门前进,骑往杨博勳的家。
回到杨博勳家店门前,韦隆凯看到杨博勳和欧巴桑在骑楼旁的洗碗流理台正在帮他爸妈清洁打烊的後续洗碗工作,元旦假期客人络绎不绝,杨家的海产小吃店生意忙到凌晨将近一点多,韦隆凯下了韩尚锡的机车,跑到杨博勳旁边,问:
『大头,我妈打电话来问了?』
『对啊,伯母打电话来问你怎麽还没回家?我编了谎话骗你妈说你在帮忙洗碗,人手不足和几个同学来帮忙洗碗。』
『那我妈怎麽说?』韦隆凯问。
『她说你忙完赶快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晚上深夜问题多。』杨博勳右手沾了泡沫,拿着菜瓜布清洗碟子,左手上的碟子已清了油脂和菜渣,将碟子递给一旁的欧巴桑。
『哦,好。我知道了。韦隆凯点头,接着说:『你等我一下,我先跟学长讲几句话。』
杨博勳看到韩尚锡在马路边,坐在机车上,对韦隆凯点了头。
韦隆凯掉头转身走到Mango面前,他说:
『看来我真的必须该回去了,杨博勳说我妈好像在家等我,担心我的安全。』
『嗯,那你真的要赶快回家,伯母在担心。』韩尚锡将手按在韦隆凯右肩上。
韦隆凯点点头,对於韩尚锡在铁桥上拥抱他的那举动,他还没有回神过来,他有点尴尬的说:
『那你先回去吧,也很晚了,早点休息!谢谢你今天带我去跨年。』
『嗯,那我走了。』韩尚锡发动了机车,对韦隆凯挥手:『你自己回家骑车要小心安全。』
『好的。』韦隆凯点头。
韩尚锡骑着车子离去,韦隆凯目送韩尚锡的车子和身影消失在街头转头,转身往杨博勳他家旁边的小空地,牵出他的单车出来,临走前向杨博勳和他爸妈道别,祝贺他们新年快乐。
韦隆凯踏上了单车的脚踏,往家里方向骑去。
骑车回到家里,将单车停好放在花圃旁的一个靠墙的角落,家里客厅的灯点了一小盏灯,韦隆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他将大门开启,轻轻的开了门,脱下了鞋子放在鞋柜里,进了门穿上了拖鞋,见到妈妈在客厅,托着脸颊睡在沙发上,他轻轻的关上了大门,大门的门闩关上吵醒了韦太太,韦太太睁开双眼,从沙发椅上坐正了起来,韦太太穿着睡袍,目光瞧了客厅的钟,说:
『隆凯,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那麽晚才回来!』
面对韦太太的问话,韦隆凯说:
『杨博勳他家的生意客人好多一直来光顾,我跟几个同学都帮忙张罗呢!』
韦隆凯编了善意的谎言骗了韦太太,在韦太太面前镇定的望着她,打了哈欠故作倦容的样子给母亲看。
『你奶奶本来在客厅要等你回来,她也很关心你的安全,我叫奶奶先去睡,老人家不宜太晚睡,才打电话给杨博勳叫你赶快回家。』韦太太见到韦隆凯的倦容,无奈摇摇头。
『哦。』韦隆凯低语,心跳却加速的紧张跳动着。
『好了,去上楼洗澡去,早点睡。』韦太太关切的说。
『好的,妈妈!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韦太太说。
韦隆凯点点头,他上了楼梯往房间方向走去,打开了房间电灯开关,进了房门,关上了房门,吐了一口长长的气,他用手紧紧的压住胸口,总算通过韦太太那一关了,如果让韦太太知道他跑去高屏铁桥,他可能就会被禁足。
韦隆凯洗完澡後,从浴室出来,擦乾了头发,他看了床头柜的闹钟,凌晨两点四十五分,睡意已经在招手向他呼唤到床上去,与周公下棋茶叙。
他躺了下来,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脑里却浮现他和韩尚锡在铁桥上放烟火的情形,还彼此唱了歌分享,而那句『当你一出现,我知道我已无法自拔!』这句话却在韦隆凯耳边围绕,还有那个拥抱……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温柔的把他带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