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多,走进刚营业没多久的有机超市,伴随着自动门蹬地往两边打开,空调强烈的冷风立刻迎面而来。首先映入眼前的是鲜艳欲滴的水果、翠绿新鲜的蔬菜,生鲜食品摆满架上,穿着围裙正在排放上架商品的店员大婶,闲闲睨了他们一眼,又继续手边的工作。上午时间,整个店里头顾客很少,偶尔才会看到几个主妇模样的女人,推着推车在一排右一排的架上采购食物。
冯随安大概又是第一次逛超市,拉着梁唱然东跑西看、试吃东西。
「噢噢,唱唱你看这个!义大利的bottarga耶!这个超少见的啦。」
她低头一看,看见随安手上捧着的一堆疑似黑色石头的玩意:「这……这啥鬼?」
「这是乾鱼子,义大利特产。把刚磨好的乾鱼卵屑洒在义大利面上,很好吃哦。」
梁唱然叹了口气,「放回去。」
这人恨不得把整个超市全部搬回去似的。他在前面拚命扫,她在後面把那些商品默默放回原位。
「你这人……不要看到什麽就想买好不好?」在把一罐中文标示为法式猪头冻的诡异罐头塞回架上後,唱然终於忍无可忍的爆发,「你是没脑还是有一百个胃?干嘛一直买一直买……是不是有购物强迫症?」
被这样义正严词地教训完一顿後,冯随安这才稍微收敛点。推着推车乖乖跟在唱然後面,没再继续疯狂地血拼了。采买完食材,回到别墅,他一进家门,就兴冲冲地打发梁唱然去客厅看电视,一个人提着刚买的食物往厨房冲。
随安在家,从没做过任何跟家务沾得上边的事,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生活白痴,梁唱然担心他会把整栋房子给烧了,便想跟着他进厨房,要看他究竟打算干嘛,但被冯随安给推着往外走。
「去去去,唱唱。这里交给我来就好,你就放心地去看你的电视吧。」
语气俨然是个贤慧又专业的家庭主妇,而实际上手艺究竟如何,就没人敢保证了。
梁唱然被冯随安一路往客厅推,没办法只得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台一台一台从一转到一百多的接着转,看来看去,都看不到有趣的节目。她乾脆拿出带来的课本,开始背物理公式,背到後来,渐渐有些困了,唱然一盹一盹的,才在客厅打瞌睡不到几分钟,就闻见空气里飘来烧焦味,她气急败坏地丢下书往厨房冲。
「冯随安!」
厨房里,原本背对她的男孩,一脸做错事被逮到的慌张转过头来,嗫嚅着:「呃,唱唱,没事啦呃那个……」
其实,撇除眼前状况不管的话,冯随安现在的打扮真的堪称经典。居家的粉红色围裙、戴着同色系隔热手套的双手作势阻止她靠近,梁唱然探头往流理台一看,烤台上摆了两团焦得乌漆嘛黑的碳状物,还冒着浓浓的灰烟,「这是?」
「牛……牛排。」少年懊恼地低下头,双手合十开始忏悔,「我错了,对不起。」
这是他的第一次下厨,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失败。他还以为料理是件容易的事呢,看食谱和料理节目都很简单的样子,为什麽实际操作起来会这麽困难咧?他明明都是按照食谱指示上照着做而已啊。
梁唱然叹了口气,确认没酿成火灾後,打开窗户和抽油烟机,「出去。」
「欸?」
「出去啦。」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抢过他手上的抹布,大致看了下现在的惨况,便开始处理剩余不多的食材。梁唱然默默从冰箱把剩下的牛排拿出来,先切成块状,倒入油把平底锅加热,俐落地将牛肉煎成金黄色。刹时,厨房里弥漫着让人饥肠辘辘的香气。
她做饭的时候是那样的专注,垂下的浏海隐约遮住那双好看的眼睛,她一边将肉和汤汁混合,思索时微微侧着脸,然後下定决心似的继续手边的工作。切菜,将马铃薯、红萝卜和洋葱,依序放进另外的深锅里——
女孩的动作极为流畅。冯随安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唱然没空理他,然後转小火,盖上锅盖,才松了口气。
「要炖至少一个小时,你去看电视吧,还是……」她抬起头,「你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冯随安无所谓地耸耸肩,「何必呢,总是会回去的。」
「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种翘家翘得理直气壮的人啊。」
「不过唱唱……你什麽时候学会做菜的?为什麽我都不知道!」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学校不是有家政课?」
「可你也太厉害了吧!」他的唱唱根本天才啊!完全是货真价实的料理天才美少女啊!
「没什麽。」看他佩服的一副五体投地的样子,梁唱然忍不住罕见地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只是炖牛肉而已。」
只不过是炖牛肉而已,他就高兴成那个样子。当时她想,其实,如果他喜欢,那以後,她还能做更多好吃的料理给他。
如果这样,就能让冯随安开心的话。
她希望他永远开心的,就算让他开心的那个人,不是她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