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微风河畔已三月有余,玄麒麟适应良好,早与微风河畔的小仙小妖打成一片,我特别庆幸旋龟的预言未影响牠的生活,因为旁人的冷眼相待有时正是造成心灵偏差的原由。
朋林恢复精力後,马上被雨嘉抓去帮着整理文书,雨嘉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反常的是,从前他老抱怨我身为水神毫无责任感,可自从这回回来,他非但没有半句怨言,也不摆脸色了,我觉得受宠若惊,做起事来反而更加顾忌。
闲来无聊,我在天河游了一趟,随後趴在岸边看着一众小仙、小妖和玄麒麟在地上嘻闹,玄麒麟性格温和,最近刚学会说话,成天缠着人陪牠聊天,经过三个月在微风河畔的修行,我能感觉玄麒麟身上的仙气越来越厚实,麒麟不愧是瑞兽,天资就是高人一等,我相信不用数年牠便能修成人形。
我想起苍什,不晓得他过得如何了?是否仍在生气?那日我负气离开夜宸宫,事後反思我自己态度确实不好,苍什是担心我才会急得跳脚,虽然苍什迁怒的作风不可取,可我偷偷去了四方林也有错。
怎麽办呢?好想见他,但是我若先去求和,似乎有些难为情,更不知怎麽开口,我这方面的经验实在缺乏,不如去问问朱华的意见?
我派了传信鸟约见朱华,朱华回信拒绝了,她说子玺奉天帝命令去了人界办事,她随行在侧无暇见我,那我还能求助谁呢?总不能去问雨嘉的意见吧?他对我和苍什在一块儿十分反对,肯定希望我们就这般淡去。
无人相助的我只好自食其力,未料这一思量便又过了三个月。
微风河畔有一株上古神树,枝叶茂盛、硕大无比,占地远比夜宸宫大上数倍,光是绕着它徒步一圈都得花上半日,上古神树灵美至极,朱华甚至曾妄想将它连根挖了移植到火燎原去,在我方一众仙妖以命相护的坚决下,朱华才断了这念头。几万年来树身已让啄木鸟凿出大大小小的树洞,後来这些树洞便成了住在微风河畔的仙妖们寝居之处。
这日我正躺在雨嘉的书房中打盹儿,一阵马蹄声吵醒我,我一睁眼见到玄麒麟在书房中踱步,雨嘉在案前认真看公文,他受到玄麒麟打扰,不满的念了牠几句,朋林替玄麒麟打圆场,雨嘉暂时作罢。
玄麒麟走到我身边,用头上的角顶着我的手重覆说着:「名字、我名字。」
「玄麒麟是不是想要个名字?」朋林猜测。
这麽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们总以玄麒麟来称呼牠,但那终究是牠的种族,有个属於自己的名字理所应当,然而仙妖取名不同凡人,大多都是自选姓名,毕竟比起凡人繁衍子嗣,我们更多是修炼成精者,无父无母替我们取名,我摸着玄麒麟柔顺的兽毛道:「你喜欢什麽样的名字,不如自己替自己起一个吧?」
「嗯……」玄麒麟思考了半天,频频发出难解的声音,看来毫无灵感,我见牠如此烦恼,於是答应替牠取个名字,将来若是牠学习了更多字汇,可以再换个喜欢的名字。
我躺在软榻上想着,该给玄麒麟起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好呢,或是带着书卷气息的呢?忽然树洞外吹进一阵徐徐凉风,轻柔打在我的面颊上,我回忆起很久之前曾经在人界南方见过一幅美景,一整片楠树绿叶成荫、香气宜人,飞鸟栖停在枝枒上,清脆的叫声回荡在林中,阳光洒落树梢,斑白的影子将大地点缀得活泼有生气,身处那片楠树林我感觉清幽美景更胜天界,至今历历在目。
我道出脑中浮现之名:「青楠。」
「哦?」玄麒麟睁着乌黑大眼,像是没反应过来。
「青楠,你的名字。」
「青楠、青楠,记住了。」
玄麒麟在树洞里兴高采烈的蹦跳一番之後,一跃而出,去向好友们宣布自己的新名字,接着好几日牠逢人便自我介绍。
青楠天真开心的样子不禁使我思念起苍什,我怀念他的拥抱、他的陪伴,可我就是无法抛下脸面先去求和,执着这种东西果真来得莫名又难缠得逼人深陷泥沼,若是能够放下执着,或许我能活得更好些吧。
「唉……」我倚在树洞边望着外头滂沱大雨。
「您打算让这雨下到几时?」雨嘉放下笔,缓缓走近我。
「下到我心情变好。」
「您自己有心事何苦牵连他人,这雨几日未停,再这麽下去万一天河河水暴涨,天帝兴师问罪起来,您别指望我帮忙,我只顾隔岸观火。」
「殿下心情不好何不出去散散心?」朋林提议。
「我哪儿都不想去。」
雨嘉摇头赞叹:「稀奇、真稀奇,我们水神殿下竟也有乖巧的时候,往日除了沉睡或闭关,您可从未在微风河畔停留超过三个月,这回您都住半年了。」
「你就尽管说吧,我都听习惯了。」我之所以留在微风河畔,一方面是由於青楠在此有助修行,且牠年岁尚幼又牵扯不祥预言,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我才安心,另一方面是我实在没兴致游玩,全部的心思都想着如何与苍什言归於好,天天期盼着他能来找我,因此若我离开微风河畔,我担心他想找我却找不着了。
「我倒是有个建议。」雨嘉摸着下巴,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