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不敢相信。
古牧然此刻居然坐在我旁边。
事情是这样的,我时常会在搭公车去学校的途中,在公车上补眠,通常快到站的时候,我就会自己醒来。今天也是一样的情况,但不一样的是,当我睁开眼睛时,竟看到古牧然坐在我旁边的座位。
他应该不是搭这条路线的公车,毕竟我都搭了快要一年,从来没有在公车上遇过他,更别说其实我知道他的家是在反方向。
他也在睡觉,似乎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可是已经快要到学校了,他不醒的话,我没办法下车。
可是如果叫他起来……天啊,我有点不敢。
结果,我就这样呆呆看着他的侧脸,直到公车猛地煞停了一下。他的额头撞上前方的椅背,终於睁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接着对上我的目光。
「我们坐过站了。」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古牧然按了下车铃,我跟着他下车,结果眼前是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古牧然看着我,「你怎麽回事?也睡过头?」
这明明算是我们初次对话,但我们的态度都并不特别生疏。
我摇头,「因为你在睡觉,我没办法下车。」
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他了吗?而他可能习惯跟女生相处,所以才能自然与我对话?
「叫醒我不就好了。」他看了手表,「都已经朝会时间了。」
「我们快去搭公车,还能赶上第一节课。」我立刻要往对面跑。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边有公车站牌,那对面一定也有,通常都是这样呀。」说完,我左右张望,确定路上暂时没有车辆後,才过了马路。
古牧然慢吞吞地跟在我身後,这种感觉好奇妙,他甚至连我是谁都不晓得,我们却在这不知名的地方一同走着。
但当我来到对面时,却发现没有公车站牌。古牧然靠着墙自顾自地滑手机,而我跟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试图找寻站牌。
「这条路上没有往学校的站牌,前面那条马路才有。」他走到我身边,让我看手机萤幕上显示的地图。他的手机是黑色的,他的指甲剪得很短,还有他的手指很纤长,看起来很漂亮……
「你有在听吗?离婚女。」闻言,我瞬间一愣,惊讶地抬头看他,他的眼里带着一丝戏谑。
「你记得我?」
「拿了两包离婚协议书的离婚女,我怎麽可能会忘记。」他收回手机。
「不要叫我离婚女,又不是我离婚,我连男朋友都没有,是要离什麽婚。」
「那你叫什麽?」
「我叫羊子青。」
「是喔。」他朝前方路口走去,这次换我跟上他,而古牧然并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
他是认为没必要自我介绍,反正是萍水相逢,还是说,他认为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不需要提?
我的确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此刻如果我问,就显得太矫情了。可如果我不问,又好像我很早就注意到他一样。
当我还在苦恼这件事的时候,古牧然忽然停下脚步,让我差点撞上他的背。
「别有洞天。」说着,他往右边跨了一步,前方中式的古朴建筑映入我的眼帘。
这栋拥有红色砖墙的古厝占地广大,外观十分整洁,看起来维护得很好。从门口往里看过去,依稀可见到几位参观者。
「好漂亮。」我惊讶无比。在台北住了这麽久,我却从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要进去看看吗?」古牧然提议,而我点头如捣蒜。
这栋建筑的确很漂亮,不过也不是非得进去看不可,只是古牧然都这麽提议了,那我当然要答应。
毕竟,平常我和古牧然可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我想多加把握这段时光。
我们一起踏进古厝,瞬间彷佛穿越了时空,透过文字导览,我得知原来这古厝是闽南式建筑,也顺带了解了相关的历史背景。
古厝的一侧有个大池塘,池边有两座古雅的凉亭,我和古牧然来到其中一座凉亭,欣赏着池中的荷花以及鱼群,令我本来就很好的心情更好了。
「今天朝会,我本来要上去领奖的。」古牧然忽然开口。
「对耶,你和贺存恩拿到了校外篮球比赛的冠军。」
「基本上不能说只有我和存恩,但的确是靠我们两个在拿分。」古牧然看向我,「所以,你的父母离婚了?」
「你还真是直接。」这话题也转太快了。
他耸耸肩,「他们离婚,还要你去买离婚协议书?」
「不是。」我顿了顿,「我买了,叫他们签的。」
「这麽特别?」
我也耸耸肩。
「所以你的姓氏还是父姓,还是母姓?」
「父姓,不需要改。」
「羊这个很特别。」
「什麽?」
「绵羊的羊。」
「喔,对呀,全台姓羊的不到三百人。」我骄傲地说,「一般人听到都会以为是木易杨呢,你怎麽会知道是绵羊的羊?」
「是啊,我怎麽会知道呢。」古牧然笑着,眼神别有深意。
我愣了愣,他的态度让我觉得,彷佛他早就知道我叫什麽名字。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先是摇头,但还是小声地说:「古牧然。」
他的笑意更明显了,「是啊,你怎麽会知道呢?」
虽然是问句,然而他并不是真的在问我,他明白我为何会知道──因为我一直在注意他。
那古牧然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