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钟响,赵宇安比自己晚个几分钟才进来。明明天气很冷,赵宇安却满头大汗。湿漉漉的浏海浮贴着过於燥热的肌肤上,跟范夏轩冻得通红的脸颊成反比。
「你这是怎麽回事?」范夏轩从抽屉抽出几张面纸递给赵宇安,後者说了句谢谢後胡乱的擦了起来。
「还不是国文老师,下课前後十分钟把我当苦力使唤了!」
「正好多运动嘛!」范夏轩从抽屉摸出国文课本。
「对了!老师说等等下课要你去找他。」赵宇安把擦完的面纸胡乱扔在桌脚下,范夏轩见赵宇安还是那副狼狈的模样,乾脆把面纸一整包放在他桌上。
「我?」范夏轩自觉得最近他没做什麽会让老师注意的事。他盯着课本上的课文,脑袋里飘出最有可能的事,脸色却也渐渐塌下。
下课过後,果然国文老师要自己跟着他一起走回导师室。临走前赵宇安别有用意的盯着自己,范夏轩对他吐了吐舌头便转身离去。
导师室内只有零星几位导师跟学生。范夏轩走到国文老师桌旁看着他在整理下堂课的资料。足足过了五分钟之久,国文老师不停在忙他的事,弄得自己像是变态狂一样不停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对国文老师印象很好,上次他给了自己的糖果给予自己莫大的安慰。那颗糖他一直没吃。
「老师你找我是有什麽事?」范夏轩挺不住时间,他趁着老师在桌上写字时问了出口。
国文老师停下动作,对着眼前的纸张发呆。最後直接把笔给扔下,转过身看着范夏轩。这个面对面范夏轩才真正注意到老师的神色是多麽的严肃。垂在两侧的双手止不住习惯,抓了抓裤子。
「我还真是太高估你了。纪冉的事我以为你会处理的很好,结果你却放任他还跟他一起作威作福!像话吗?」老师似乎是真的太生气,以往都以温柔为名的他现在扯着嗓子对着自己大吼,原本被丢在桌上的笔又被他捡起往桌上摔,笔头硬生生结成两半。
导师室内原本只有呢喃低语,忽然有颗如同炸弹威力的声音爆开,众人纷纷转头盯着自己。范夏轩能感受到旁人的视线,原本想反驳的话像是鱼刺般卡在喉咙,吞也不是吐也不对。
「我真的替纪冉感到惋惜!他的才能还来不及展示就被你给摧毁了!不都要你再三盯着他吗?为......」
在老师还没说完时,范夏轩终於忍不住打断。
「老师!你凭什麽这样说我?」
摧毁?作威作福?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纪冉手脚长在他身上总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能控制他?难道要把他监禁起来?
看着国文老师没搞清楚状况就胡乱栽赃人的模样,范夏轩握紧双拳。早在纪冉发生那事时,他就隐约猜到纪冉的意思。但他没明问也不打算过於干涉。
如果他本身真的在乎这比赛,他明白纪冉的为人他会对此收敛。可当他看见纪冉毫不在意的模样,内心也隐约明白纪冉这过於惨烈的暗示了。
「老师是因为很放心你,觉得你可以把纪冉拉回正轨。而你却放任他把人打到住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帮他收拾现场。」
范夏轩心头一颤,不明白区区一个国文老师会知道当时的情况。
他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甚至不想去控管。凭什麽把错都推给了自己?凭什麽由他去判断纪冉的人生正不正轨?忍吞不请自来的委屈,范夏轩低着头抿唇。
「你就错在没有督促纪冉。如果他这次比赛得奖,他之前的大过都能抵销一两个。他的作文前途被毁在你手上作何感想?」
......
毁在我手上?
范夏轩当时内心的驳斥在一语之中烟消云散。内心只剩下一个想法。"毁在我手上"。
他当然想去伸把手把纪冉也拉起来,但这不是自己一头热就能解决的问题。纪冉的意愿、纪冉的想法跟心情。在他约纪冉去图书馆时也那麽察觉到一件事。对於彼此的成绩他似乎有些在意,但在自己邀约他时,纪冉脸上浮过的表情全被自己收入眼底,那抹不愿意且排斥的眼神,虽然只维持短短一秒。
他不是纪冉肚子里的蛔虫,尽管自己对他有那麽一丝熟稔,而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却是范夏轩最想明白也是最难捉摸的地方。一年级时纪冉对他的所作所为他都一直放在心底最底层的地方。上头已经有现在太开心的记忆了,那些过往他一直不去计较。只是现在的心情却让他逼不得已的将那些记忆大肆翻盘。
纪冉的暴力、恶言相向还有那难以捉摸的性格都伤害他好几回。创可贴下的伤口看似癒合,却只要有过大的动作,随时都会渗出血。甚至留疤。
「范夏轩?你还有再听吗?」
范夏轩稍抬起头看着国文老师,奇怪的是眼前的他却像是有分身似的重叠在一起。范夏轩又闭紧双眼使劲的晃了下头尝试让视线更清楚些。
在他还没调整过来时,一股熟悉的气味环绕住自己。范夏轩下意识抖了会,忽然有人从背後环住他,那人整身都靠得自己很近,双手还连同肩膀一起搂着,再顺着肩颊骨滑到自己胸前。
「同学你是谁?没看到我们在讲话吗?多没礼貌啊!」
那人笑了几声。
「老师,你连我长怎样都不知道了,还有余地说要来干涉我的人生?」纪冉似乎刻意放大音量,在原本就很安静的空间里成为唯一的一个声音,当然会被所有人听见。纪冉的企图在此很明显的显露出来。
范夏轩睁开双眼,发觉视线模糊意外的已经好了。这时他看清国文老师面有难色的死盯着自己以及他身後的纪冉。
「我很抱歉,毕竟你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任谁都会认识你。但看清你长相的人为数不多。」国文老师意图让自己扳回一城,却没发现他的立场越来越难堪。
连一个认都认不出来的学生,哪来的立场去干涉人家的未来。
「可是,你连我都认不出来,凭什麽要去管我做什麽事?我比不比赛、赢不赢对你来说肯定意义重大吧!一个学校混混因为自己的关切进而扭转人生。对你的职场成绩来看会加不少分吧?」
纪冉吐出的一字一句就像是放大镜,不停的放大这个名为老师的物体,稍微不慎就会引火自焚。
范夏轩讶异的看着国文老师,後者皱着相当深的眉头一言不发的盯着某处。他没有出面反驳也意味着他默认这个行为。范夏轩一直认为这老师很好,但纪冉一口咬定这个罪行,过往的示好或许也出自某种意图?
「还有老师,你要道歉的不是我,而是范夏轩。」
范夏轩想回头看看纪冉,他却把一只手伸了上来一把箝住自己的下巴,不让自己转过头。
他会这麽要求老师,肯定是听到老师说的那些话了吧?纪冉到底是从哪个地方听见的呢?他又怎麽会来这里?
「纪冉,这是你对老师的礼貌吗?」
身後传来挺熟悉的声音,范夏轩趁着纪冉的不注意扭头一看当下呆愣在原地。
「校长?」
纪冉维持一样的姿势,他连带把自己的身体也转过身面向校长。转动的时候一条深蓝色的星星围巾垂落在耳际处。
「臭老头,管管你的职员吧!」纪冉松开束缚,一把拉着自己的肩膀往外走去。一点情面也没留给那位被称为老头的校长跟被当场揭穿的国文老师。
「老......老头?」
范夏轩在临走前还能依稀听见校长正在对国文老师说教。
「你说说你这个当老师的怎能对孩子......」
导师室在走廊的最尾端,原本下课的人潮也因为上课铃响进而散去。冷风强烈的吹起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它不经同意的钻入围巾布料的缝隙趁虚而入。范夏轩打了个冷颤。
纪冉像是察觉到自己的畏寒,一把揽住自己的腰往他怀里靠去。身旁有了一个高大的物体帮自己挡风,论是多强的风劲似乎也抵挡不了心里的暖呼。
「你会不会讨厌我?」纪冉淡漠的口语彷佛让人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范夏轩抬起头看着他。微皱的眉头与不安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受伤了不代表讨厌,两者是平行。
一条道路上放远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很是平凡,却看不见终点。而另外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却能清楚看见沿路上风景旖旎以及在终点上等着他的人。唯有那里才是光明。
「傻子,你想要我讨厌你吗?」
一直以来离不开他的绰号如今范夏轩倒是送还给纪冉。他傻,他笨,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麽点小事就讨厌他。范夏轩心里扬起一股暴风,肆意的扰乱他的心绪。
他抬起双手抚着纪冉低头望着自己摆出无辜模样的脸颊,踮起脚尖朝纪冉乾涩的嘴唇亲啄,温度都还没传达过去范夏轩便收回身躯。但他脚都还没完全踏回地面上,一股力道强把自己又抬起。
温热的舌尖趁虚而入钻进范夏轩因讶异而没完全闭合的口腔。有如暴雨般措手不及,他恣意的扫过每个角落,范夏轩也顺着角度扬起头试图让这场暴雨更畅快的撒下全身。轻阖起的眼皮隐约能看见纪冉鼻尖上的汗珠,明明就是会让人打颤的天气,他却冒出冷汗。
范夏轩收紧手臂,更是卖力的迎接名为纪冉的大风大雨侵蚀全身。
这场滂沱大雨打在身上虽然疼痛,却也让人浑身通体舒畅。他也更加与大雨的身心为合。
周五放学後,范夏轩独自一人走回家里。今天纪冉相当难得的说他有事没办法一起走回家。对於纪冉的私事他其实一概不会过问太多,他怕把他逼得太紧。也认为这是情侣间该有的信任。
在踏进一条巷子後,手机传来简讯的震动。范夏轩以为是纪冉迅速的从口袋里掏出。
"欸,现在有空吗?上次的人情你还没还呢!"李睿洋17:40。
看见这有些陌生的名字,范夏轩用了几秒的时间回顾。是当时救了自己的那个男生。
范夏轩心想反正现在没事,乾脆把这人情还一还免得後续出了什麽问题。在键盘上打没几个字时,手机强烈的震动吓坏了范夏轩。他差点抛出手机,稳住後发现是通电话。
「喂?」
「是我!你看简讯了吗?」电话那头挺安静的,只有李睿洋低沉的嗓音透过喇叭传递到耳里。
「看了,正打算回你呢。」范夏轩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想起一件事後停下脚步。
「看了就行。那答案呢?」忽地,电话里除了李睿洋的声音外,还不时参杂些像是煎肉的滋滋声。
「你人在哪里?」范夏轩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不时发出声音鼓动几下。
「啊?我在烤肉摊前。要来吗?」
说到烤肉摊,他回忆起当时与李睿洋相遇的时候,他说他就住附近而已。而附近的烤肉摊也单只有阿伯那间。
「是在眼镜行附近的那间烤肉摊吗?」阿伯的烤肉摊附近有间眼镜行,以前他就是看过同学去那间眼镜行配眼镜。
「是啊!你知道吗?那你过来这吧!」
范夏轩天真的以为李睿洋会在那边只是很单纯的顾客,但到达烤肉摊时他死盯着站在烤肉摊里正烤着肉着李睿洋。他卷起长袖的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笨拙的用夹子翻着肉串,而有好几串猪肉葱串已经烤焦了,上头的焦炭似乎占据整块肉。
「哎!你来了!快来尝尝我烤的肉!」李睿洋伸手擦了擦上满是汗珠的额头,一块显眼的污渍就这麽沾在刚才拭过的额头。
范夏轩觉得这景象很眼熟,他伸手面纸伸在李睿洋面前让他自己擦。
李睿洋左看右瞧。他右手拿着夹子;左手正端着肉串盘。似乎腾不开手,他把头往前顶了顶又一脸无辜的模样看着自己。
范夏轩手停在空中好一会,他当然明白李睿洋的言下之意,但内心有股强烈的直觉让自己别这麽做。忽然一股高温往自己手上袭来,范夏轩反射性的缩回手,一看发现是递在手上的面纸被火给侵蚀,都已经烧了快一半。
「你在干嘛!快把纸扔了!」李睿洋高喊着。
范夏轩眼瞅着哪儿能丢这团即将变成火球的面纸,眼尖前面有个水沟他正想往那方向移动,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回头一望,李睿洋不知何时扔开手里的那些工具,伸手抓住自己垂在背後的围巾角。用力一扯把自己强势的转过身,他迅速的抢过手里的面纸,脚连抬都没抬直接把火球扔到水沟里,又快又准。
利用纸团来延展生命的火球一碰到水迅速冒出一缕黑烟。靠近一看,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星火在沟里绽放将去的生命,格外凄凉。
范夏轩坐在後头的摆椅上,手里啖着焦黑一片的不知名肉串。
「我这有好一点的串,你确定要继续吃那个?」李睿洋不时回头盯着自己手上的那串,而他则是继续烤着已经堆起一座小山的肉串。
「没事,这不用钱的嘛!」范夏轩肚子本来就饿,导致他现在吃的尽管都是焦炭却还是津津有味。
「我叫你来也不打算要收钱啊!」
「那你叫我来是要做什麽?」
李睿洋似乎烤得差不多了,灭掉炭火嘴里叼着一根放在一旁全黑的肉串。
「我阿公他今天不舒服,我就来帮他顾店。我怕我消不完这些串才想说叫你帮忙推销一下。」
虽然没有真正的说明,但从李睿洋在烤肉时他就联想起那天和他遇见时,八卦的邻居正七嘴八舌的谈论阿伯的孙子回来了。他马上将两者联想在一起。
范夏轩这想问问阿伯的情况时,不远处传来泼妇骂街的高音频怒吼。
「我老天啊!瞧你们烤肉的烟都燻成这样了!」
远处走来一位妇人,范夏轩对他有点印象。她是极力反对这家烤肉摊的人之一。
「大姊,火我已经熄了!没烟了!」李睿洋对着自己翻了个白眼,随後扭头朝着远方大喊。
「我都跟你们说过几次了!你们这摊位能不能移走啊!衣服都是烟的味道!还让人活不活呀!」
说实话,这位妇人说得很对。烤肉的烟附着在衣物上或是被人体吸入都有害。这点他不得不认同。但是阿伯有他自己的苦衷。烤肉摊一般在住宅区就是很不受欢迎,要是移到商圈还得要花租金。
「行了!你们别吵!」范夏轩拉着李睿洋的袖口。
「不把摊位移走就别想好过下去!我现在就报警来检举你们摊车违规!」语毕妇人从口袋掏出手机,正对着萤幕点着。似乎真要报警。
李睿洋见状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抢过妇人的手机後往回跑到范夏轩身旁。他低头一看发觉似乎真的播了电话过去,李睿洋沉下脸挂断电话。
「你这流氓!」妇人不甘示弱跑到李睿洋伸前试图抢回手机。碍於身高跟身材方面,李睿洋始终站稳原地,手举得老高让人一点沟也碰不着。
「行了!李睿洋,东西快还人家吧!」范夏轩监於身高方面还可以,趁着李睿洋不注意,跳了起来一把抢走手机。
只是在范夏轩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妇人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行动,她侧身一钻冲到他面前,待范夏轩注意到时一股力量把自己往後一推,为了撑起身子反射性的把手往旁边一抓想找个东西来支撑。
「啊!」
手掌心被一股炙热的火气占据,他碰到了刚被李睿洋熄完火的铁网上,而热度还未散去,范夏轩被烫得又缩回手。没了一个支撑点只能踉跄跌倒在地。手里的手机早已不知去向。
「你没事吧!」
范夏轩倒在地面上,他伸手看了眼碰到铁网的手掌,上面硬生生被烙上一格一格的印子。他不敢出力彷佛只要一个动作他的肉就会掉下来。
李睿洋最先回神,他冲到摊子下拿出一瓶饮用水朝伤口冲下大量的水。手掌原先火辣辣的刺痛感被微凉的水稍稍盖过。或许是放在摊子下被高温环绕,这瓶水没有想像中的清凉,还带点微热。
车水马龙的街口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范夏轩端坐在药局外门口的长椅上发楞。他轻握发红的手掌,只有一阵阵的刺痛感刺激着神经。
「我买好了。」李睿洋提着一袋满满的塑胶袋,还有尖物在里头刺得塑胶袋突起。
李睿洋蹲在自己身前摸索着袋里的东西。范夏轩见状赶紧要他坐到一旁的空位,但李睿洋摇摇头执着要蹲在自己面前,范夏轩只好作罢。
食盐水缓缓撒下,冰凉的液体划过掌上灼热的肌肤,原先感到一阵一阵的胀痛感也稍稍消缓。李睿洋又在袋子里左掏右取,把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东西暂时放在长椅上。范夏轩扭头一看......
「退热贴?为什麽要买这个?」
「啊?我怕你发烧所以就顺便......」李睿洋拿出一条烫伤药膏挤在手指上轻轻涂过手掌上的那些格纹。阵阵的搔痒感让范夏轩下意识缩回手,却被李睿洋察觉抹着药膏的手急忙抓着自己准备收回的手掌,俄顷又放开。
「哪有烫伤会发烧的......你该不会还买了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吧?那盒突出的是什麽?」
「啊?这是头痛药。」李睿洋涂完药膏便从拿袋子拿出绷带,一卷一卷的慢慢缠上手掌。
「你该不会以为烫伤会引发头痛吧?」
「......」李睿洋缠绕的动作硬生生止在空中。
忽然口袋一个震动,范夏轩这回真得抽出手去掏出手机。正巧李睿洋的绷带也已经缠好。看着被缠得过多的手掌范夏轩忍住笑意。
萤幕来电显示着纪冉,范夏轩顿了会往右一滑。
「喂?怎麽了?」
「你现在有空吗?」纪冉那端异常的安静,偶尔传来隐约的塑胶袋摩擦声。
「嗯,有空。」范夏轩瞄了眼李睿洋,後者正在收拾那些不必要的药品。
纪冉问了问自己吃饭没,他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很坦白的说没吃。而在他准备问纪冉要一起去哪吃时,一阵咕噜声就这麽传来,范夏轩还以为是自己的声音,但抚在小腹上的手掌却没任何物理上的鼓动。
「我有一个朋友能一起过来吗?」李睿洋惊讶地看着自己,原本就不大的凤眼此时瞪大几米,清澈的双瞳正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电话那头的纪冉大概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回他,大概过了几十秒才说了句好。
范夏轩挂断电话,站起身来看着一直蹲在原地的李睿洋。
「走吧!去吃饭。」
「是你女朋友吧!我这样唐突的过去不太好。」李睿洋不肯起身,抬起头看起来颇像小狗似的可怜。
「没事的。他也没说不行。」
李睿洋大抵还想说些什麽话拒绝,但他身体诚实的反应让他迫不得已只能跟着自己走。
纪冉约在一家离自己打工的咖啡厅蛮近的一间火锅店。至於纪冉这仓促的邀约原由,范夏轩没过问。他不时想起当时电话里不停响起的塑胶袋摩擦声,思忖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
「你手这是怎麽回事!」
这是纪冉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他箭步冲到自己面前拉起自己被绷带缠得很惨烈的手掌。
「没事,不小心烫到而已。」
纪冉那双琥珀色眼眸袒露着不安。说实话看见有人这麽担心自己,范夏轩心里感到一丝丝愉悦,尽管可能不是很好的心态。
他双手轻抚的那只厚厚的手掌,满脸都是不舍。范夏轩见口头说明他不放心,只能伸出另外一只没事的手轻覆在纪冉的手上,示意他没事。
而范夏轩发现一点怪异,电话里明明出现过塑胶袋的声音,此时却见纪冉两手空空。但此刻他没想这麽多。
「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李睿洋。」范夏轩忽地想起被自己晾在一旁的李睿洋,慌忙的抽出手跟纪冉介绍下。
纪冉的脸色从原本的担忧转换成一般的冷漠。看了他一眼单说了句你好,便转头一把揽着自己的肩膀走进店里。那表情变换得甚快,都让范夏轩怀疑他是不是去练习京剧变脸了。
李睿洋连一句回复都来不及说只能仓乱的跟着脚步走了进来。
「要吃什麽?海鲜的好吗?」纪冉跟自己坐在一块,相较於往常这次他根本是贴着自己在看菜单。他身上熟悉的棉被味不停干扰着自己的思绪,范夏轩把屁股稍稍往旁边一退,纪冉竟马上又贴了上来,像块橡皮糖黏得紧又扯不断。
「我想吃辣的。」外面天气冷范夏轩想吃点又热又辣的来麻痹自己畏寒的身躯。
「都烫伤了吃什麽辣?你跟我一样吃海鲜的。」
「可是......我现在想吃辣的。外面有点冷。」
「要不退而求其次,点泡菜的吧!别吃这麽辣的。」
在纪冉去点单时,范夏轩这才能正大光明的看着对面的李睿洋。方才看菜单时余光能瞄见李睿洋始终低着头看菜单,不发一语。
「你不说是女朋友吗?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个女生结果来个高得像熊一样的生物。」李睿洋趁着纪冉不在的短暂时间才敢放松自己。
「别这样说他,他人很好的。」像熊?纪冉的确很高,但说像熊范夏轩就可不承认了。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真的像熊起码在他眼里是个很帅的熊。
「我说你俩是怎麽回事?感情好到像兄弟一样。还是说你是GAY吗?」
范夏轩准备拿起水杯的手愣是停在空中。他其实还没做好要跟别人坦白的准备,毕竟他还是知道外界不是所有人都会欢他们。只是现在只是向其中一个人承认,居然是哑口无言。这时他才明白店长当时对自己苦口婆心的道理。
啪!
桌子被重重一拍,大力的晃动几下。玻璃水杯更是被晃荡出一些水出来,像画作般洒在名为桌面的画布上。
拍桌的是纪冉,他付完帐把帐单大力的往桌上一拍。其用意范夏轩也是心照不宣。只是自己是习惯了纪冉一贯撒气的风格,但对面的人就不一样了。
「我说兄弟你脾气干嘛这麽大?有不满的直说啊!在这拍桌有什麽意义?」李睿洋退去方才的模样,板着一张极其不悦的神情邓着纪冉。
「没事!他没有恶意!」察觉事态不妙,范夏轩只能当中间人急忙打圆场。
「谁说我没恶意的?我就是不爽他让你的手烫伤。」纪冉拨开范夏轩紧抓自己衣袖的手。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去烫到的。跟李睿洋没关系的。」范夏轩不甘示弱的又抓了过去,只是他这次用他那只受伤的手。而纪冉下意识想再拨开,大概看见那显眼的绷带才又收回手。
纪冉上半身越过桌面,一把提过李睿洋放在椅边的一大袋药袋。哗啦一响,暴力的在桌上敞开那些药品。范夏轩这才真正看见李睿洋乱枪打鸟而买的东西。
头痛药、OK蹦、优碘、棉布、退热贴、凡士林.......
「你......」李睿洋大概没预料到纪冉会这麽突然得把药袋都摊在桌上。而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放在桌面上的手也紧紧握拳。
「如果真的不是你的问题,那干嘛买这麽多药?」纪冉随手拿起头痛药,扫视了下盒子又随意的丢回桌上,圆筒形的优碘还滚了几下撞上凡士林。
「是啊!就是老子害他受伤的。那你说想怎样?赔钱?我买了这麽多药总也能抵掉吧?」李睿洋一掌拍下桌子,示意不满。桌上的水杯又撒出一条直线的痕迹,狠狠朝药品泼上。
「你买的这些东西告诉我哪个是烫伤需要的?」
纪冉的一番话着实的让李睿洋哑口无言,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半个字。范夏轩不忍见到他这样,毕竟都是替他买来的东西。虽然是无关紧要的。
「那你说你想怎样?」
纪冉默不作声只是一直盯着对方看。范夏轩知道纪冉根本不是为了这件事去找碴,而是当时李睿洋的那一句无心之话。
见纪冉一直没下步动作,范夏轩大概知道他没有想继续下去的意思。只是李睿洋已经怒气到达临界点,只要纪冉一个动作不对大概就会爆发。
范夏轩脑袋蹦出一个想法,只是有点难执行。且纪冉买不买单也是个问题,但乾处在这也不是办法。
「纪冉......别吵了好吗?」范夏轩轻呼纪冉,那声音他刻意装得柔呼呼轻飘飘的,他两手轻扯纪冉的衣袖,上半身往他身上贴了上去。
果然,他明显感觉到纪冉僵住,他扭头看了眼自己。眼神里含着一丝丝讶异,而方才冷漠的气息也一并散去。他大概知道自己的意思,朝李睿洋摆了摆手。起身抓着自己往外走去,也不管火锅上来了没。
范夏轩看了眼李睿洋,他一脸惶恐的看着自己的离去,支支吾吾却什麽话也来不及说。
纪冉拉着自己的手臂头也不回,不停往人群里钻。
「哎!」
纪冉用力的把范夏轩往墙面甩去,正当范夏轩以为自己会撞上墙面时,又一股力量把自己拉了回来。纪冉强压着自己轻撞上墙面,撬开范夏轩的牙关迅速的钻了进去。范夏轩反射性的闭上双眼,没了视觉上的辅助,口腔里那不请自来的异物刺激的神经,从口腔慢慢扩散全身。
范夏轩把手搭在纪冉腰侧两边,慢慢的轻抚最後搭在脖子上,施了点力。
纪冉的吻从一开始细雨长长到最後如同烈日暴雨般,令人灼热难耐。从嘴角流出的唾沫顺着脖子滑进衣服里,纪冉终於松开已经有些红肿的双唇,又顺着唾液的流线舔舐到范夏轩的衣服里。
「别......」范夏轩还是有点理智的,他轻推开这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尽管下腹有些难耐。
纪冉鼻尖抵在范夏轩满是汗水的鼻子上,那双被折磨到泛红的双眼像是盯着一只明明到手却无法任其摆布的猎物。
「谁让你这样引诱我的?嗯?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纪冉沙哑的嗓音宛如数万只蚂蚁从耳道里钻去,酥麻的痒感挠得心里很舒爽。
「我这不是怕你们吵起来......」范夏轩尴尬的撇开视线。当时他脑袋里就蹦出这个想法,主要是想让纪冉转移注意力。看来这方法挺行的。
「下次不许在别人面前这样,懂吗?」纪冉恨得牙痒痒的最後又朝范夏轩唇上狠狠啃咬一番才肯放行。
夜深人静,只有一轮月光高挂天上。回家路上的小巷内没有路灯,只有趁着缝隙溜进来的一抹月色。路边几只小猫看见人们走近飞快的越到一旁的汽车底盘下。
纪冉轻牵着自己的手,穿过几条无人小巷最终停在自家门口。他始终牵着的手一直没松开。察觉纪冉的不对劲,范夏轩扭头看着他。
「怎麽了?」
纪冉扬起嘴角,随後便松开那已经布满手汗的手掌。
「没事,回家手要再重新包紮。你家应该有药吧?没有的话我再去帮你买。」
「有!我家有,你别再买了。」范夏轩对他撒了谎。家里根本没有药膏跟绷带。
语毕,纪冉没有多做回应只是盯着自己。被那热烈的目光注视着范夏轩率先扭开视线,抓了抓头。
「要不要进来?」
纪冉又笑了,那看起来带点天真的笑靥。他摇摇头拒绝了。范夏轩直觉上觉得纪冉不对劲,想问点什麽但又抬头看见纪冉的双眼,那些话语却堵在咽喉。
被月色照亮的宝石,在没有夜灯照耀下格外清楚。宝石里的黑曜石带点透色。而纪冉眼里透出的神情,使得范夏轩的心脏不自觉加快。
进门上楼後,范夏轩率先走到窗边,只有孤零零的一棵树在夜风中摇摆,已经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了。他呆坐在床边看着时钟发呆。心里不停出现纪冉那耀眼如光的双眸里吐露出的情绪。
他只希望是自己的错觉,纪冉看起来不对劲。
手机在自己口袋里,他点开简讯在讯息窗格上停顿半天。
"回家好好休息。"10:20。
或许还在忙着没注意手机,范夏轩等了三十分钟纪冉一直没回复。途中他不停点开手机萤幕,见没有回应又关上。重复了十几次。
最後一次,他余光瞥见李睿洋的名字。点开来,简讯只停在今天去烤肉摊的时候,草稿上还留着自己还不及传出去的一个好。范夏轩删去草稿,朝萤幕快速的打了几个字後便阖上手机扔到一旁转身朝被窝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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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因为觉得这部已经完结了,所以就打算一天放两章,後来发现这样太快了XD以後就固定一天一章,在这边道歉一下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