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八、左相“倾心”的问题
“不二裕太?”
“左、左相大人!?”
在皓月当空的晚上,手塚国光在兴隆米店屋顶逮住了背着包袱的不二裕太。
请相信堂堂不二家二少爷是不会去偷大米的,他只是借米店和与之并排的一溜屋顶跳着跑路而已。
本朝左相也不是被皇帝心血来潮地革职踢去当巡夜衙差,他只是浓茶喝多了睡不着出来溜达,顺便见义勇为地跳房顶抓个“贼”而已。
认出不二裕太,手塚心里异常地咯噔一下,他猛然想起一件这些日子里一直想不起来的严重事情——这小子成亲自己要随份子。
真田离开平京启程前往西北已有半个月,所以不能再指望他帮忙“请客”“买菜”。手塚虽领了这月俸禄,可临近年关开销大,也得精打细算过日子,这份子随出去的话……
手塚此时不禁又抱怨起自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恢复“冰帝第一近臣”的待遇。
其实当时迹部的探子要能进立海营偷听到自己跟真田说的话也好,让迹部知道知道相府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不帮一把也至少将那大得浪费的宅子收回去。
可若迹部的探子去听了,有些话自己许便不会说了。
罢,无论如何——
迹部两个妃子怎么这么久一个都没怀上,到底迹部是不是哪儿有毛病?
“嚏!!!”
龙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迹部揉揉鼻子,打个滚把自己卷进锦被里,继续抱着枕头叫“手塚本大爷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欲往何处?”
“……出、出个城。”
“出城?”
见裕太神情闪烁,完全一副藏不住话的样,手塚对“这孩子是不二周助亲弟弟”之事感慨一记。
“为何要逃婚?”
手塚把裕太领到个僻静地方,站姿挺拔神情冷峻地单刀直入。
其实手塚心里挺高兴的,因为不二裕太若逃婚,自己便不用随份子,但既然看到了也不能不管……
大好少年裕太不多会儿便在手塚的威压下把话都倒了出来。
原来,当时观月给迹部调“一见倾心散”,帮工学习的裕太一个没忍住在最后关键时刻打了个大喷嚏,把还没融进水里的药粉全扬成漫天尘雾。观月气血上冲刚深吸一气要破口开骂,惊觉药粉被自己和吓得乱叨叨的裕太吸进大半。深知药性的观月立马大吼一声将裕太踹出门,两个时辰后他自己才从屋里爬出来,将新调好的“倾心散”和张写满字的纸交给赤泽去办,把一缸据说是解药的东西塞与柳沢叫他给裕太灌下,然后便爬回房倒头睡得不省人事。
喜甜的不二裕太灌完“解药”快苦得抽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商队已经整理好东西准备回圣鲁道夫,唯独自己与一笼子信鸽被观月点名留下。
“……我不能成亲,我成亲就真走不了了,观月大人会真叫我在平京当一辈子‘眼线’的!”裕太越讲越急,手塚忙示意他声音小点,免得惊动人。
“你若不愿成亲,早该言明,临近大喜之日才……晚了。”手塚摇头道,不二府新亲家定乃官宦,必不好惹。
“家里只说叫我挑着看看,没说要成亲啊!”裕太抱头蹲地,“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三天后大喜的……”
手塚无奈。
这孩子太老实,他家里人太精。
“那索性成亲吧,家里挑过你又挑了,想必是个不错的姑娘,况成亲后也不是不能再出门闯荡。”虽然心疼份子钱,面对这么纯直的不二裕太,突然有点聊发“长辈情结”的手塚国光还是这样规劝。
“……不行。”
蹲在地上的裕太低头画圈。
手塚耸肩。
自己也仁至义尽了。
“皇上买了圣鲁道夫独门春药‘一见倾心散’,左相大人多留个心眼哦~”
手塚脑海里浮现出不二周助的这句耳语,再看看面前蹲着的不二裕太……
“你心中已有观月初了?”
“诶?!”
裕太一脸错愕向手塚。
“你不是与观月吸入‘倾心散’干粉么?”
“可我马上就出屋子了啊!”
“那观月为何要商队急急离开,单留你在平京,难道不是怕相见生情?”
“呃、呃……可可可我喝了解药啊,苦得半死一大缸啊!”
“吸药后两个时辰才喝的‘解药’?”
“唔……唔……”
不一会儿,裕太便把所知的“倾心散”材料、调制、药性、用法、药后反应全盘托出。
手塚当然不是要套圣鲁道夫这独门春药的秘方挣钱,单靠从裕太嘴里问来的这些完全不够,手塚只是诚心地想了解个底子,好提防日后被某人下药。
临了,不二裕太对人称“面瘫冰山棺材脸,无口怪癖闷南瓜”的手塚印象有了质的改观——很亲切一个长辈嘛!
感动地挥别手塚,裕太继续逃婚,手塚有些心虚地送走他。
如果说不二裕太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喜欢观月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喜欢观月初了。
自己这算不算和不二家结下梁子呢?
手塚想。
过天手塚从朝臣们的议论中得知,被裕太放鸽子的新娘是前吏部尚书的孙女。
老尚书虽已过世,但门生遍朝野,那老尚书夫人也是个厉害角色。
手塚保持棺材脸瞥一眼难得不笑的不二周助,起身跟着大伙去上朝。
“手塚爱卿下朝后随朕来。”
毫无征兆的,手塚听到这句久违的话,不禁怀疑难道是昨晚的……被人知道了?
唉,不管是不是有意,亏心事果然做不得。
“何事?”
“朕想你。”
手塚无语。
迹部笑嘻嘻。
“臣告退。”
“喂喂喂!”
迹部忙拽住要走人的手塚:“好消息,你不听?”
手塚重新坐下,看看两眼闪星的迹部,认真道:
“西北大捷?”
迹部扑桌。
“你还说你不惦记真田那家伙!”
“眼下国泰民安,唯西北不稳,皇上言好消息,自然是……”
“真田有幸村惦记,你给本大爷专心惦记我就成!”
“好吧,你怎么了,又长高了?”
“…………你故意的是不?”
手塚在心里笑笑,拍拍迹部的肩:“什么时候知道有喜的?”
迹部撇嘴:“一个昨夜,一个今晨。”
“两人都有喜了?”手塚赞赏点头。
“你不要一脸夸种马的表情好吧!”
手塚端起茶喝:“有喜是应该的,我何必夸?”
“……你是朕师傅时好歹还尊卑有序,自你不当以后分明骑本大爷头上骑得很高兴。”
“今天朝臣还无人知晓,我赞的是你消息锁得紧。”
迹部翻白眼。
“再一个,我没骑过你。”
迹部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险些咳死。
过半天总算缓过劲,迹部拍桌大吼:“你可别忘了你跟本大爷约定过什么!本大爷一定要骑你骑个够!”
手塚挑眉。
“臣一定让皇上骑尽兴。”
见手塚棺材脸里透着一丝玩味,迹部眨眨眼,扭头一想……
靠!差点被他绕进去!
“不行!你骑本大爷!”
“臣不敢。”
“堂堂国君后庭让你逛荡你就敢啊!”
“君令臣逛,臣不敢不逛。”
迹部气极无语,竟忍不住“哈哈哈哈”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叫门外经过的下人们都忍不住驻足看两眼跟着瞎乐。
“护卫安排得如何?”手塚收起笑意,严肃道。
“胡妃那儿让白虎卫去,汉妃是青龙卫。”迹部拿起果盘上个桔子开掰,“太医宫女太监老妈子什么的全妥当了,朕当面指着白绫毒酒鹤顶红告诉他们,二妃和孩子出一点纰漏,他们全家提头来见。”
宫闱倾轧历来险恶,多少皇子皇女小小年纪便夭在母亲肚里和肚外。
迹部和手塚“谈条件”的那晚,已把该安排的人员人选经过再三斟酌定好,所有应对策略考虑得周周详详。
“回头朕昭告天下,定要叫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吓一身冷汗,哼,别以为朕懒得理他们的眼线探子便觉得朕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只要朕不乐意,他们什么都休想探去!”
“臣万死。”
迹部“噗”地笑开:“嗯,话说回来,你找的那眼线太监也太差劲了,是人都知道他是你眼线,一点儿也不清楚当眼线得暗着来吗他?”
“臣本就无意隐瞒。”
“朕该高兴么……”
“皇上随意。”
其实主要原因是手塚没那么多钱雇精明眼线,眼下这个笨太监便宜。
“不二裕太逃婚了?”迹部边啃羊腿边问。
“嗯。”手塚给迹部夹棵菜塞碗里,示意他别光顾吃肉。
迹部有后,手塚终于能恢复“冰帝第一近臣”的待遇——午饭搭迹部的伙。
“他心里有观月初,怎么可能会答应另娶嘛~”
“咳咳!”
迹部忙用干净手给难得呛到的手塚拍背。
接过迹部盛来的羊肉汤灌下,手塚呼一口气,斜视某人:“你又看那市井小报了。”
“这是体恤民情。再者我看他俩是挺那啥,一个整天吆五喝六的一个还死心塌地。”
……现在更死心塌地了。
手塚默想。
“不二裕太的心思朕倒是能体会一二。”
“皇上指‘不成亲’?”
“朕又没逃婚!”
“……”
“观月初对不二裕太敬如上宾之日,定是他二人散伙之时。”迹部说完,停了停,“所以,本大爷最不愿你与我君来臣去。”
这不成问题。
手塚想。
我以君臣之礼待你不过是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罢了。
“亦不愿你整日与我‘江山社稷’。”
……
一心把迹部培养为一代明主的手塚国光,做三十多年梦也没想到自己成了叫皇帝“不爱江山”的“祸水”。
午饭过后,迹部把二妃有喜的圣旨卷丢给小团子叫他昭告出去,然后便在凌云阁幸灾乐祸地一面喝酒一面等朝野乱成一锅粥。
手塚作陪。
“那观月初乌发白面明眸皓齿,又才智过人,不二裕太对他敬仰之余日久生情也是人之常情嘛~”
还在八卦这事的迹部摇头晃脑地说着。
明明怎么看都是敬仰有余、生情没有。
不慎把一大好少年“引入歧途”的手塚实在想回府在三省堂里呆一会儿。
“想来朕对师傅你或许亦是日久生情哪,啊恩~”
手塚抬眼,见迹部一手托下巴直勾盯着自己看。
手塚刚打算回句“臣万死”,迹部另一手突然伸来,用指尖拨拉拨拉自己的垂发,摸摸额头,描描眉眼,按按嘴唇,拿手背蹭蹭脸颊:
“与你处了十几年,难怪本大爷再好的女子也看不上。”
……没你这么比的。
像看出手塚的意思,迹部凑近身补充道:“论长相,你与女子是两个境界,女子间哪有你这么棺材脸的;论才学手段,男子间都难寻你这样的极品,何况女子;论性情,本大爷看你可算是天下少有的顽固嚣张……”
迹部滔滔不绝地细数,手塚怎么听他都不像是在夸自己。
“……你身上有股子味道,你知道吗?”
手塚愣愣,等下文。
“不经一番寒彻骨,不会有此味。”迹部收回手,沉下声,“对本大爷,你什么都知道,可本大爷对你,知道的太少。”
“你家世如何,你怎么落为无根之人,你怎么会从南梁漂泊北上。”
“你碰见什么,你做些什么。”
“你经了什么磨难,遇见什么幸事。”
“你的学问是谁教的,
你的武艺是谁授的,
你的童贞是谁拿的。”
“你知道又如何。”
听到最后一句青筋上头的手塚果断打断跟前这乱发骚的臭小子。
“别什么都一个人闷着。”
迹部一双蓝瞳透着揪心与焦心,手塚一瞬恍惚。
恍惚过后,手塚垂眼想端杯喝,才发现酒已空。
手塚微微叹气,自己也许确是太熬着了,过去是不得不熬,现在明明能过舒心日子,却还放不下。
纹金彩瓷壶嘴一低,清澈如水的醇酒又满了起来。
迹部捧起杯,一敬手塚。
手塚默然,举杯喝干,将杯放在桌上,推向前,与迹部的杯子碰到一块儿,“叮”的一声。
迹部不解状。
“你到底何必呢……”手塚无奈。
“什、什么?”
“我不是个值得你这样用心之人。”
“你胡说些什么啊你?”
“‘断袖’之约还是算了吧,于你没有好处。”
砰!
迹部拍桌大吼:“到这时候你才说这话!你把本大爷当猴山大王耍啊!”
手塚摇头:“你若只是单觉有趣,我也可姑且陪你玩玩,但你不能对我动情。”
“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无‘情’。”
手塚静静道。
看着迹部瞪大的双眼,手塚面色如常。
桌下腿上的手有些不住的颤。
“本大爷又不求你干嘛!”
手塚抬手止住迹部。
迹部咬咬牙:
“要这么计较的话,你得赔本大爷多少板子多少遍抄多少圈跑哪,啊恩。”
言罢,迹部低头似要倒酒,握着壶把的手指节发白,壶停在半空微微抖着,不知在犹豫什么。
像是终于下了决心,迹部给自己与手塚都满上酒,道声:“喝!”
手塚不动,迹部怅然笑笑,抓起杯仰脖灌下。
见手塚总算慢慢捧杯饮完,迹部把手边那纹金彩瓷壶往手塚面前一放——
“看!”
手塚不解。
迹部嘴角翘翘,拿开壶盖将壶口倾向手塚,手塚有些莫名地往里一探,凤目圆睁。
“此物唤作乾坤阴阳壶。”
“内置双格,可盛两种酒,壶把上有机关,可控倒出的是哪一格之酒。”
“简而言之,下药方便。”
“它本是南梁深宫中物,皇爷爷拿到后便杀尽知此物者,毁尽载其详况文书,将此壶秘藏,仅传与朕。”
“你给我喝了什么!?”
“哼!你说呢?”
不是没想到迹部会给自己下药,可手塚总不太相信他真敢做。
迹部要的是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的脾性,若对自己做出下药之事,自己再不会与他“不君不臣”。
可……
手塚怒气腾然,迹部得意洋洋。
怒气与得意中都渗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半晌过去,手塚慢慢皱眉,露出疑惑的神情。
根据从不二裕太那儿知道的“倾心散”药性,以自己当下的状态判断,自己并未中药。
“哼!哈哈哈哈!”
迹部笑得前俯后仰,直拍桌子。
明白过来的手塚白眼瞪去。
“你还真信本大爷会给你喝什么鬼东西啊?”
“是你给我看那壶的,由不得我不信。”
“壶不假,有药不假。”迹部擦擦笑出来的眼泪——
“有人喝了下药的酒也不假。”
手塚一愣,心里叫声“该死”,抢过壶倒酒,一格的酒满了一杯又溢出湿了半边桌布,顺着流苏滴滴答答地到了波斯地毯,另一格却怎么也倒不出。
“别折腾了,本大爷只有一小瓶‘倾心散’,只够掺一杯酒,再淡便散效了。”
倾心散……
“本大爷本来是想给你喝,但想想这药指不定对你没用呢。”
迹部摇晃着站起,已开始失神的眼睛看得手塚浑身发凉。
“还是那句话,你想滚便滚。”迹部停下吁吁喘几口气,“不管你稀不稀罕,本大爷就是喜欢你,死也改不了了。”
言罢,迹部依旧晃着转身,一路踉跄地似是要往屋后房里去。
“胡闹!”
手塚狠狠一跺脚,冲上前扶起险些脚软摔倒的迹部。
“本大爷喜欢你有错吗!”
迹部回神咬牙吼道。
“谁和你说这个!‘倾心散’掺什么酒都行,唯不能与这芥川贡酒!”
“啊?若、若掺了会如何?”朕别是要把自己给整驾崩了吧.==
“‘倾心散’本是‘内秀’之药,药效绵密内发,仿如真是‘倾心’,然若与芥川贡酒相掺,那一杯便与你吃了三倍‘合欢散’没两样……”
迹部狂囧……
“团公公,外面要见皇上的大人们那么多,小的们实在是挡不住啦!”小太监哭丧着脸揪着小团子的衣角。
小团子无奈道:“不跟你们说了皇上口谕嘛,无诏不见……”
“可他们问左相大人在不在里面……”
“你们就回个‘在’嘛……”
“可他们问左相大人在里面干嘛……”
“…………”
小心地在门外问候几声,里面没动静,小团子带着一众小太监撩开门帘伸头一瞧,咦,酒在杯在,人呢?
蹑手蹑脚地进屋,小团子正往“皇上左相私奔”这最坏的地方想,鞋底突然踩到个厚实东西,低头——皇上的盘龙腰带!
忙俯身拾起打灰的小团子被身后小太监捅了捅,顺着发愣的小太监的手指方向望去,啊,铺了一地的那是……
小团子只得领着小太监弯腰把地上衣物一件件捡起,一路捡到皇帝寝房外时,里边隐约传来的“嗯嗯啊啊”之声叫众太监一头黑线。小团子示意大家就此打住,把能捡的衣物折好放在门外凳子上,挥挥手招呼撤退。
“团公公,小的们要怎么回外边大人的话啊……”
“嗯、嗯,你等回他们说,皇上和左相大人在分桃子吃,他们便不会多话了。”
“啊?”
于是稀里糊涂的小太监冲挤在殿外的朝臣们这么一讲,立马被他们呼天抢地的模样吓一大跳,随后一大票人继续呼天抢地地离开紫央殿找地儿开会,小太监心想团公公果然好厉害……
“唉,皇上您都挨这么多日子了,就不能再挨挨到晚上再那什么么……”
蹲在凌云阁门外守着的小团子摇头道。
而此时在凌云阁内,迹部正瘫在床上犯晕,手塚一面有一下没一下揉着迹部的金毛脑袋一面同犯晕。
云雨过头累的。
啊啊,本大爷到底什么命啊,连着中两回春药,还回回都落他手塚国光手里……
好吧后一回是本大爷自找的……
迹部闷头抱怨着。
……等等。
不对!
“你怎么对这破‘倾心散’知道这么清楚?”
手塚咳嗽咳嗽,把锦被拉高,盖好自己也盖好迹部:
“嗯,看书看的。”
“哈?!你看什么乱七八糟书啊?!”
手塚极鄙视状白迹部一眼:“你当什么市井淫书会讲这个?”
“呃……”也对,这“倾心散”是连皇家贵胄都千金难求的高级品||||
“四天宝寺有本古药典,上回去的时候白石主持借与我,本意是想看看合蒜欢葱,偶然翻到的这‘倾心散’。”
见迹部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手塚便随嘴扯个谎安抚他,同时想那观月初应该也是忙糊涂疏忽了,才没把“倾心散”不能与芥川贡酒相合之事写进纸条告诉迹部。
“四天宝寺……那帮和尚没事在庙里折腾这个么……”
手塚无语地看着迹部明显开始寻思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算了,反正那四天宝寺不可能没一点问题,迹部回头爱折腾便折腾去吧。
“朕不碍了,你退吧。”
迹部突然翻个身,对背后的手塚说道。
手塚这才想起……
迹部度日如年地躺着,心想个死手塚怎么还呆着不走,你以为本大爷这架子能端多久!
一路叨咕叨咕,迹部忍不住昏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迹部发现身上被严实地盖了两床锦被,枕边是整齐端正地放着的内衣裤。
手塚已经……
迹部撑身坐起,愣愣发呆。
自嘲地笑一声,迹部才觉着口干舌燥。
随便裹条被子,迹部下床想倒水喝。
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所以连小团子亦不唤来。
“怎么不穿衣服。”
这声音好听得叫迹部都忘了喝水。
“你、你怎地又没走!”
“我走过了,这是又来的。”
手塚放下门帘,径直到迹部跟前,摇摇头,伸手将迹部裹着的被子一拆,迹部吓一跳,以为他要干嘛,可手塚只是面无表情地把迹部重新包好,然后赶牲口一样推着他上床去。
“寒冬腊月的,你也不怕着凉,想喝水不想穿衣服不会叫小团子么。”手塚边数落边倒水。
“嘁……”迹部鼻子一阵发酸。
“接。”
一杯热水被端到迹部面前。
“没手。”
“伸出来。”
“怎么伸啊!被你裹在里边的好吧!你真把本大爷当粽子啊包这么紧你!”
手塚眨眼。
“省点劲,嗓子哑成这样还叫。”
手塚把杯子送到迹部嘴边,迹部斜看他一眼,不客气地叼着杯沿咕咚咕咚开喝。
热水滑过喉咙下肚,迹部有种活过来的畅快感。
“我对真田说过……”
手塚突然开口。
“能让我拼上性命之事唯有“护住太平天下”这一件。”
“我亦对你说过,‘不管你做不做皇帝,有人要伤你,我会豁出命去’。”
“都不假。”
“没任何东西能在‘太平天下’之上,包括我,包括你。”
“但若有一把刀此刻正冲你来,什么天下什么社稷,我根本不会去寻思。”
“严师也罢,慈父也罢,知己友人也罢……情人也罢,我总对自己说只是为天下社稷用你,十几年前便控着你,十几年后亦不许你离我掌心……”
“得啦。”
迹部不耐烦地打断手塚。
“平日闷南瓜一个,怎么这会儿废话这么多。”
“第一,本大爷不要你拼什么命,这天下如今是本大爷管的,本大爷这么雄才伟略,自会叫他太太平平,你帮着点便成。”
“再一句,本大爷有那么菜随便来个什么便能毙我命吗?就算是,要飞把刀便挡一个左相,再飞一把再挡一个,那左相到底是干嘛吃的?大内侍卫是干嘛吃的?啊恩?”
“还有,本大爷管你把我当什么用,当什么控,你想用便用么,你有那本事便控么,随你。”
“你用不着反省,亦用不着改。省了改了,你便不是你了。”
“本大爷一开始的也不对,总想迫着你改,现在想开了,你若是个能迫迫就改的人……”
“我早被你改了。”
迹部一怔。
“自与你相见起,我便一直被你改着。
不省不改,那才不是本来的手塚国光。”
手塚放下杯子,淡然笑笑,琥珀双瞳清明如一汪秋潭。
“和你在一块儿,我总是有些忘了性。”
砰!
手塚被甩开被子的迹部掀翻拖上床。
绣着双龙戏珠的锦被飘飘落下,给拥在一起的二人又造了一个小天地。
吃了“倾心散”的是他,然倾了心的……
“诶?皇上还在和左相大人分桃子啊?”
“你有空叽咕这些还不赶紧到御膳房让备宵夜去!”
“哦、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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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龙阳、分桃←不清楚这仨耽美基本典故的人请搜索补课=v=
另,“骑不骑”的那段很邪恶我知道……要有不明白的人去找看看啥叫“骑乘式”就知道了=v=
请相信左相大人只是很单纯的就“倾心散”的事情对“体验者”不二裕太打破沙锅问到底,可问着问着就歪了|||
君臣俩人这总算是都想明白了,恩,都长大了(喂)
《皇帝与左相的问题》第一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