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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解读不能皆因你是文盲
Straysheep.
现在她也做着同样的事——不过是无聊。
眼里的水波晃了一晃,恍如被什麽动摇她的情绪,那怕只是几秒的事,对她来说,是人生中最难熬的时间。
Straysheep.
「有点不太懂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straysheep……?」
白石比任何人都了解三四郎。
「彼岸花气息的用毒师吗……?」手束沉吟了几秒,沉稳的脸颊显得有点凝重,彷佛得知什麽重大的事情。
「你知道『罗刹』吗?」
「嗯,传闻中罗刹的技艺高超,可惜手段极为凶残,他先会凌虐敌人,令其生不如死,然後再会将对方救活,最後……」说到这里乐沉默了……
未完待续by白石藏之介
(公告:终!於!到!暑!假!啦!!!!)
七月份的早上,烈日当空。
出门前,椎名将一头及肩的秀发束成马尾,然後步伐极缓地走到车站;光是走这段小路,额头、後颈以及後背全都是汗,届时刚好有车,车门打开,一阵凉意袭人。时炎时凉,好比世道。她很快找了个位置坐下,又从背包拿出手帕和外套,拭去汗水後披上外套。
椎名素来多病,受不了盛夏的酷热难耐,熬不住冬日的寒冷彻骨,还好今天是第一学期结束,即是暑假前的最後上课天。
车程委实不长,大约只有十五分钟,椎名所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并不远,用走的大概三十左右。都说了,她身体不好。亦因为这个缘故,养成了她绣花般的温吞纤细。
幼时难得上学去,椎名总会靠着窗户、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如走马灯般的景物,想着「到底是外面的东西在动,还是车子随景物而行?」
小小的椎名听从母亲的话,懂得自行从书中找答案,就再也没有提问。没有问题了,便开始观察身边的人,上班族、学生、老年人……又细看每个人的神态、衣着、举止……久而久之,成了一种习惯。
现在她也做着同样的事——不过是无聊。
在车上阅读、看手机终归对眼睛不好,亦会徒增晕车的可能,所以椎名最多一边做着「无聊」的事,一边听着音乐。
说到音乐,椎名是个挺花心的人,只要是好听的、歌词旋律意境又合她意,便会在她的音乐播放器存在。
当然,纭纭音乐之中,总有几首或某类型她特别喜欢,比如摇滚乐,以及安室奈美惠的。《TSUKI》播放完毕,音乐播放器再次随机播放,接下来是一首昭和时代的歌谣。
算不上十分动听,但确是挺有品位,也非常有味道——尽管如此,椎名默默地拔下耳筒,抬头,不经不觉已经到站了。
被习惯迟起,避过搞笑表演,却避不过站在校门前的某人。
说「避」好像不太准确,她从来没避开他,亦不需要这样做。少年似乎很早回校,站在校门旁边,不停地左顾右盼,直到发现了椎名。
「呀!你还未做任何搞笑表演是无法进来的!」财前果然没说谎,他们当真是「朋友」。
搞了大半天才通过耍宝名门,尚余五分钟,回到课室都已经点好名字、开始上课了,椎名索性到保健室休息更好。
她向忍足微笑点头,示意感谢他的帮忙,然後往保健室的路走。
「等一下!」
她转身。
「那个……」支吾了半天,真不像忍足谦也的风格。说的好像很了解他,然而她对他的认知,全都是来自某人的嘴巴。虽然他真是挺易懂。
他永远是相片中和侑士斗气逞威风的飒爽少年;大概是国三时拍的?一人出剪刀,眼镜里满是争强好胜;金发少年虽然出布,仍不甘示弱地朝他吐舌头。
嗯,很像美乐斯——那是椎名对忍足的第一印象。
在忍足想好说什麽前,她决定保持沉默,脸上只一张东京人的客套笑容,冷淡疏离,没有半点人的味道。
『现在大概余下三分钟吧?』比她更有时间观念的忍足,心里一定十分着急。
别人习惯叫侑士为忍足,唤忍足同学作谦也,椎名刚好相反。忍足侑士却没有吐槽,毕竟她认识的只有侑士,而忍足此人仅仅存在於他的言谈与她的幻想中。
两人从未正式会晤,惟独那次到网球部,果然真人比上镜还要好看,脸部轮廓比相中更深遽成熟,虽然比起白石、侑士这种公认的大帅哥略逊一筹,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好像美乐斯。
回忆与联想结束,实际点,忍足为何找她?他理应不知道她的存在才对,就算他知道,不过是因为修先生;可是之前白石不是说过,那些传言都消失了吗?若真如此,她有点同情白石和财前,因为这个网球部总是多灾多难的。(修:喂喂小乃梨你就不同情我一个吗?)
「…这麽说可能有点冒昧,那个……」完全超出状况外的神展开,椎名有点搞不懂现状;忍足突然找她已不寻常,看他支吾以对、语速慢了不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无需言语,目光充分表达了她的疑问;忍足见状,决定道出原由。
「不知道你知道与否,白石有段时间一直心不在焉,後来没事了,但最近好像又开始这样……我不知道白石和你如何相处,但侑士和你……总之,别让白石感到困扰呀!」
很奇怪,他能向同伴说「她是侑士的女朋友」,却无法在她面前提起,不知何故。
狗血到爆的亲友劝阻出现了,还是说忍足对白石抱有特殊感情——要在平时,椎名心里一定会疯狂吐槽,可她现在没有。椎名知道自己的异常;一听见「侑士」这名字,眼里的水波晃了一晃,恍如被什麽动摇她的情绪,那怕只是几秒的事,对她来说,是人生中最难熬的时间。
「…」
对方从动摇到回复平静,尽收於忍足的眼里,他显然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椎名开始反省自己?当真如此的话,他的罪疚感大大减低。
「但如果是我误会了,那就真的很对不起!」谦也是有点冲动,还好粗中有细,如果他真的冤枉了她,至少他曾给自己下台阶、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嗯。」她不多说不解释,不置可否。忍足到底是为了侑士还是白石,椎名不会深究,反正结论是「要她和白石保持距离」,刚好正是她要做的。虽然他好像误会了什麽?以为她是倒追白石的迷妹之一,难得有一次被人误会反倒省下不少麻烦,这种误会并不讨厌。
仅是、
只仅……
『侑士,假如被你知道今天的事,你会有何反应呢?』
*
「有点不太懂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straysheep……?」
难得假日,既不需要上学,也没有网球部的训练,白石安在家中拜读一下《三四郎》。虽说国文课上读过不少大作家之作,解读的方式有如教科书般生硬死板,就是将老师的解说引用於作品之中,等同问你:把某种药物融在水中,那杯水的味道是如何?——这种显然易答又有标准答案的题目。
白石并不想标签自己为「典型理科人」,皆因理系学生不一定不通文学,文系同学不代表数理成绩差;椎名究竟是位文学少女,欲了解椎名为人,必先了解其爱好,文学这东西,光凭课堂知识远远不够的,白石并不熟谙纯文学,只怕分析得不够透彻、深入,遑论了解她,讨论她喜欢的东西也有困难。
那麽,请教椎名似乎不错啊!既可以加深他对文学的认识,又能藉此亲近她,一举两得。正值暑假,失去了学校这桥梁;就算白石经常回校练习,椎名不时回校采排、处理图书馆的事务,各忙各的,时间不相称,连碰头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不合那可以约呀!可惜最近椎名不怎麽理睬他,早前给她发讯息也不回,想是戏剧部和图书馆还有兼职事务繁忙?还是说,因他那句「可会让人误会」让她起了警觉?孰前孰後,白石尚不清楚,如今能做的是识趣地减少找她的次数,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总而言之,在确定椎名同样喜欢他前,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白石对她一往情深,惟有非常时期要用上非常手段。
深谙纯文学——尤其是夏目漱石的作品,除了椎名,白石还想起了他——
「你好,这边是柳。」对方很快便接听电话,从电话旁边也能感受到一种古典文雅的味道。柳莲二,人如其名,是位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在认识椎名之前,柳是白石认识的人当中,最热爱纯文学的人。
白石心里突然起了一个臆想︰其实柳和椎名是挺相衬的。他所认为的「相衬」,其实是同好知己红颜蓝颜那种,他怎可能会将喜欢的人「拱手相让」?别说笑啦!
简单寒喧後,立海的数据参谋开始分析他的来电原因︰为了查探军情是七十六巴仙;感到烦恼、需要外援占九十二点二三巴仙;只是感到无聊而给他打电话为零巴仙。
连这种事也分析得如此透彻,白石绝对没找错人,他确是需要外援,但柳似乎暂不知道椎名的存在。神奈川和大阪始终是有段距离。
「不愧是柳,都被你发现了。不过在你面前大概查探不到什麽情报啦。」白石笑了笑,说明来电的目的。
柳莲二罕有地睁开双眸,理论上,没有事情能暪过情报军师,虽然他知道白石有写连载小说的习惯,但据他所知《毒草圣经》倾向推理,内容也有点疯狂(by财前),与纯文学一点关系都没有;典型理科男探讨纯文学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发现了状况以外的事——看来得要更新一下白石藏之介的data。
「《三四郎》里有三个世界,先是……」急促电话铃声打断了柳不缓不急的话,是谦也的电话,白石默默地挂了掉他的来电,请柳继续说下去,然後又再收到他的来电。
「你要不先处理另一边厢的事?」少年一贯的淡定大方。
「不好意思,我待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无妨。」
「那我先挂线了,抱歉!」挂掉柳的电话,又接听谦也的电话。
「喂?谦也?你这麽着急地找我所为何事?」
「能聊几句吗?」对比平日直率,今天的谦也非常含蓄;如果只是聊几句就能解决,用不着给他打几次电话。
「嗯。」应该很重要的事情,但他不知如何开口吧?
「最近高岭之花同学没再找你吧?」白石有点惊讶:谦也居然知道他和椎名的事。不过谁都看不到他的此刻的表情,包括白石本人。
冲动是魔鬼,理智是饼乾,白石最爱就是吃饼乾:「其实椎名很少主动找我的,更何况现在是暑假。」
「嗯……」说了大半天,他还未说出重点来,谦也果然有什麽不对劲。
「怎麽了?」
「我……跟她说叫她不要令你困扰,虽然我也说了如果是误会她可以指出之类,但她没有认同或否定……」他越说越慢,越说越小声。
『谦也到底你在搞什麽啦?』如果白石不是白石藏之介,他老早揍了谦也。
虽说他有点鲁莽行事,无意坏了白石的计划,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白石在想:他和椎名的事已被其他部员知道了,而至今没被传开,是谦也的功劳吧?
一股暖流包围着他的心脏,试将它换成表状的东西,柔和而欣慰的笑容便成,有若夏日的阳光穿透树叶。
「椎名确是难以捉摸,不爱说话又不爱解释太多。还有啊,」透露一点又无妨,反正白石有的是法子,失去一个计划,还有无数攻略方法;然而「盟友」难求,谦也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不然不会努力将此事掩过去。
「是我主动想和她一起,她没为我带来困扰,谦也你错怪了她。」白石故意说得暧昧,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不需要说,男人嘛,大家都懂的。
难得他能和朋友讨论自己喜欢的人,白石有点害羞却又愉悦非常;青春恋爱本是少年少女的权利,女生会跟闺蜜一起偷看喜欢的人,男生何尝不是?
「什、什麽?!」对方听後的反应非常大,相信只是谦也一时无法接受他有喜欢的女生,正如当初白石无法相信他为交女友而烦恼。
「你不用这麽大声啦……」口里吐槽着你的声浪,与死党分享初尝恋爱的滋味,心里甜丝丝的。
「白石你真的不知道吗?」惟一美中不足是他这句反问,也罢,这不碍事。
「知道什麽?」
「她、她可是侑士的女友啊!」
『什麽?!』
白石听後露出惊讶的神色,宛如被铅球击中般,身体反射性地怔了一怔,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憾,似乎把他的心撼碎。他可以看见、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淌血——滴答。滴答。
谦也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深想一层,像椎名这种女生,虽然不是校花级的人见人爱,拥有追求者或是交到男朋友也很正常,於白石的个人情感上,却不太希望如此。所谓的嫉妒正是如此。
滴答。滴答。
「……你、从何得知此事?」以为自己听不下去,原来早在他们高一时,椎名和大帅哥已经在一起。原来悲戚至极反倒如斯冷静。
那年暑假全国大赛前夕,谦也在街上闲逛,无意碰见两人约会结束时的光景。忍足似乎没发现谦也的存在,眼里只有那抹雾灰色的身影,直到椎名在他的视线消失,他才缓缓转身、离去。
滴答。滴答。滴答。
白石已想像得到,一对恋人正在相望而笑,温柔又甜蜜,告别之际的依恋与不舍,女的依然是他最爱的椎名,只可惜,男方不是他;而他呢,只有沁入心脾的冷、彻骨的空虚和寂寞。
怎麽会是这样?为何会变成这样?就算世事无法尽如人意,上天亦不必和他开这种玩笑。
心痛欲裂,欲哭无泪——白石藏之介彷佛不曾知道。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白石……你还好吗?」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他刺激到他的神经。
『怎可能没事啊?』歇斯底里或迁怒别人的事,白石做不出,只好苦笑,惟有苦笑,并将这份撕心之痛,换成简短的回应。
「我有需要骗你吗?」可笑,白石藏之介你真的很可笑,可笑的要求谦也替他保守秘密,并不要找椎名麻烦。
——「相爱但无法在一起」和「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认为那一种比较悲哀?
不能喜欢你。
——『如果我们不是朋友,那就什麽都不是。』
对啊,我们确是什麽都不是。
原来椎名早已表明立场,也暗示过很多次,是白石听不出个中意思。
『可是椎名,既然你有了另一半,为何总要扰乱我的心?』比起不忿,白石更是悲哀,他喜欢她,她却有了他,根本无法和你在一起。或许椎名从未有引诱他之意,或许到头来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对方压根儿没把他当成一回事。
原来根本不需要问请教柳,白石比任何人都了解三四郎,令人魂牵梦萦的女神(魔女)美祢子,最後和别的男人结婚了,他很了解三四郎、很了解straysheep,他就是三四郎、straysheep。
这份情感尚未萌芽,便被连根拔起。
於那年十八、高三的暑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