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秦家。
「季杉我儿,此去艰难险阻,前途难测,你可千万要保重!」谢君佑双手搭在儿子肩上,面色很凝重。
十二岁的秦季杉个头还不算顶高,气势倒是不凡,冷冷道:「当你儿子这麽久,你以为我还看不出你的眼睛在偷笑吗?」
他早摸透老妈的个性。
「哪……哪有?」不好,这小子真精!「妈妈我可是担心得整晚睡不着觉呢!」
「是兴奋得睡不着觉吧!」秦季杉额上隐隐暴起了青筋。
「少爷,」常伯一脸忠心耿耿,「如果不是等会儿得载先生去参加一场重要的会议,常伯一定陪着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真是完美的藉口啊。」秦季杉冷笑,瞪着常伯满脸的幸灾乐祸。
「哎呀,男子汉敢作敢当,别挣扎了乖乖出发吧!」谢君佑睁着无辜的清灵大眼,对儿子说:「记得早点回家喔,咱们特地选在你最爱的那家义式餐厅为你庆生呢!」
「应该敢作敢当的不是我吧!」也不想想是谁生下他的?
「我说老公哪……儿子可能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你还有心情看报,快跟儿子说说临别赠言啊!」谢君佑将矛头指向正坐在客厅看报的秦禹。
一早忍受闹剧至今,濒临崩溃边缘的秦禹选择沉默。
「这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该说的话吗?」秦季杉正准备发飙,耳边却传来常伯「好心」的提醒──
「少爷少爷,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
常伯,你给我记住──
不过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惨剧,秦季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想……我还是走後门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谢君佑和常伯已经默契十足地伸出魔爪,下一秒钟,可怜的秦季杉便被用力甩出,狠狠隔绝在冰冷的家门外……
不要脸!联手欺负一个小学生──
啊,惨了……
「秦季杉~~~」女子合奏尖叫划破寂静的天空。
「耶!季杉出来了!」
「秦季杉,生日快乐!」
「季杉学长,请收下我的礼物!」
「不,先拿姊姊我的!」
「拿我的啦!」
「我的……」
噢~~别挤!别挤啦!哎~~别抓我的脸──
救命啊!别碰我!不准吃我豆腐!
不一会儿,秦季杉已是一身狼狈,前途茫茫,他不知何时才能通过眼前这黑鸦鸦一片迷姐迷妹的包围,安然抵达学校……
「哇哈哈,你看,你快看他的表情!」
「嘿嘿嘿,真个笑死我也!」
两位早已笑得东倒西歪的魔王,此刻正透过玻璃窗拍摄外头精采绝伦的景象,脸上尽是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看不到半分「同情」。
一小时後。
「围栏断了9根,大理石板裂了23块,窗户碎了2片,花盆烂了14株……」人潮退去,谢君佑忙着清点遗留下来的「惨况」。
「哇!刷新了去年的纪录呢!季杉真是愈来愈有魅力了,不愧是咱们儿子,品种真优!对不对呀?老公……」谢君佑笑咪咪地搂住一旁的秦禹。
早已眉头深锁的秦禹可没法把它当笑话。
碰──
「哎呀!信箱又爆了!今年已经是第二个了耶,季杉真帅!」谢君佑雀跃万分,叫得好不高兴。
秦禹的眉头又打了个死结。
※※※
劈──啪──
阴暗的狭窄公寓里,传来阵阵鞭笞声。
握在男人手里的皮鞭,暴雨般狂落小女孩身上。
「终於……等到这一天……」
男人仰天长笑,披头散发掩不住深眸的熊熊怒火,更藏不住发自内心的沉沉恨意。
「养你这麽久,总该报答我了……哼!」彷佛家常便饭似的,男人手一挥又在小女孩身上留下新的伤痕。
小女孩竟是一声不吭承受了下来,她面无表情看着伤口泊泊流出的血液,冷漠的眼神令人心痛,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女孩,怎会拥有一对好似早已洞悉人世冷暖的冰冷寒瞳?
「胆敢破坏我的计划,就等着替你妈收屍吧!」男人猛扯她的头发,冷峻的脸庞慑人地威迫。
小女孩玻璃球般没有温度的眼睛忽然颤动几下……
恶魔──这个人──她的亲生父亲!竟威胁要杀了她妈妈!他是恶魔──彻底疯狂的恶魔!
他生下她,却不准她叫他「爸爸」。
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他一手打造的复仇工具,只配活在他无止境的仇恨里。自她懂事以来,仅有的记忆里只是无休止的打骂和从不间断的训练。
为了逼她就范,他甚至控制她长年卧病的妈妈,一旦她不顺他意,他便断绝对妈妈的一切治疗!
她恨他,她真的好恨好恨他──
「哼!差不多了……」男人补踢她一脚,「给我听好!我说的一字一句,你要是没有照做,会有什麽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男人冷笑,拎起她的衣领往外走。
「等等,我想见妈妈……」
见男人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小女孩急了,几近哀求:「让我见她……求求你……让我见她……一眼就好!」
「那死女人病成那样,你就让她好好休息吧,给我走!」
男人又甩了她一巴掌,脚下丝毫没有停顿。
「妈──妈──我不要走!放开我!妈──」小女孩慌乱地哭喊。
房里似乎传出一声虚弱的呼喊:「小忧……小忧你在哪里……?」
妈妈───
※※※
午後时分,都会繁忙的交通线上少了尖峰时段的剑拔弩张,多了一分宁静悠闲。
小忧潜伏於马路转角,内心的波涛汹涌显然与街上气氛大相迳庭。
她凝望往来穿梭的车阵,尽管脸上努力维持惯有的冷漠,但眼底的恐惧与苍白的双唇已泄漏她的胆怯。
来了──
小忧搜寻到来自斜对角的暗号,紧绷的神经令她呼吸困难。
她露骨地望向斜对角那狂打暗号的男人──
没错,她恨他,可是这一刻,她以为自己可以从他眼中搜寻到,做爸爸对女儿的关心,哪怕只有一丝丝……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的,这男人即使在这样一刻,心中仍只有他自己。
於是下一秒,小忧带着一双结了冰的眼,毫不犹疑冲向马路……
一道尖刺的紧急煞车声打乱路上节奏,每个听到的人都不忍去想像那令人心惊的场景。
小忧只觉自己已然支离破碎,她不敢也不能再睁开眼睛……
朦胧里,她被人小心抬起,隐约听见:
「常伯,镇定点,你照顾她,我来开车!」
之後她便不省人事了。
※※※
秦季杉用二十份女生们送他的生日礼物,跟同学交换身上所有穿着、配件,下课钟一响,他便藉着声东击西之计,瞒过那群恐怖女生出了校门。
刻意拉低帽沿,趁她们尚未识破,一股作气跃上单车直冲回家。
「呼!紧报解除!阿伦真够义气,希望明天还能再见到他……」秦季杉默默比了十字,为「替身」祈祷。
然而甫推开家门,却见老妈反常地一脸严肃,「季杉,你爸他们撞到人了,我们现在马上赶去医院!」
还未弄清状况,已被老妈拉进一辆计程车里。
不久,车子停在一座庄严纯白的建筑物前。
谢君佑拉着儿子匆匆赶至病房,门一旋开,只见常伯独坐在病床旁边,一脸心焦沉痛。
「太太,你来了!」常伯慌张起身。
「常伯,」谢君佑轻拍常伯肩膀,见他如此自责,心下不忍,「现在情况怎麽样?」
秦季杉将眼光移向病床……
是一个陌生的、苍白的、熟睡的小女孩,额头上还裹了一圈染有血迹的白色绷带──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有好多话想问。
「现在没事了,还好没伤到要害,但有轻微的脑震荡和肾脏内出血,左小腿有一点骨折,其他地方则是皮肉伤,缝了几针。」常伯语调哀伤。
「唉……」谢君佑轻触小女孩额头,为她拭去汗水。「她醒来了吗?有没有通知她家人?」
「下午醒过一次,先生和我,医生和护士小姐都试着跟她说话,不过,她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完全没有哭……」常伯叹口气,继续解释:「医生说,这是因为意外惊吓过度所产生的反应,过一阵子就会恢复正常,所以,我们得等到她开口说话,才能联络她家人。」
秦季杉走近床边,默默注视这个双眼紧闭的小女孩──
陷在枕头里的苍白小脸失去了血色,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好小……年纪一定也比他小吧,他想。
门把转动,进门的是秦禹。
「你去哪了?」谢君佑询问。
「我去警局处理一些善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确认小女孩的身分,她说话了吗?」
「没有。她家人一定很着急!」
「警察那边也帮忙找了,联络附近的学校和派出所,但都没有任何申报失踪的消息。」秦禹沉吟一下,继续说:「其实,这件事有点问题……」
「怎麽?」谢君佑问。
「嗯,医师找我谈过,说小女孩身上除了被车子撞到的伤口外,最奇怪的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旧伤口,还有一些遭皮鞭毒打的伤痕,竟都没有加以正确治疗。」
「咦──?」谢君佑轻轻掀开覆在小女孩身上的被子。
小女孩长得非常瘦小,尽管套了一件白色小病袍,仍可看见露出来的手脚上布满了绷带纱布以及药水,十分怵目惊心。
秦季杉静静凝视眼前这浑身是伤的小女孩,半童稚的心里,不禁悄悄被刺痛一下。
谢君佑重新替她盖好被子,心痛地叹气:「好可怜的孩子!你是说……鞭痕吗?她还这麽小,怎麽狠心……」
「先生!」常伯一脸激动,「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家暴?」
「还不能确定,一切只能等小女孩醒过来才能问清楚。」
「这样的父母怎能再将她送回去?」常伯叫道,因为过於自责,反将小女孩的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常伯,冷静点,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力所及,我们只能保证一定尽力做到最好。」秦禹的手搭上他激动的肩。
常伯无奈叹气,只是沈痛地望着病床上的小女孩。
※※※
隔天,向来是标准模范生的秦季杉竟心神不宁上了一天课,还创下被隔壁同学抓到「发呆」两次的纪录,真是糗毙了。
终於撑到放学,秦季杉跨上单车,却骑往和平常不同的方向。
好吧,他承认,他是有一点点担心那个全身是伤的小女孩……
昨晚老妈特别留在医院照顾她──也不知她醒了没?开口说话了吗?还是……已经回家了?
想着想着,脚下单车已到达医院门口。
嗯,该找什麽理由进去──老爸要他送东西过来?可是他手上空空如也,根本不能自圆其说……
独自在病房门口徘徊,尚在挣扎时,谢君佑却先一步从房内走出。
「咦?季杉?才一天就这麽想我,呜,妈妈好感动喔!」谢君佑眼眶含泪,一把搂住宝贝儿子。
秦季杉一边闪躲老妈的肉麻举动,一边也为不用再多作解释暗暗松口气。
「来来来……」谢君佑开心地把儿子拉进房。
「小忧,这是我儿子。他叫秦季杉,别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晓得为什麽还很受女生欢迎咧。」谢君佑笑盈盈对着病床上的小女孩说。
秦季杉白了老妈一眼。这是什麽介绍词啊!
谢君佑自动自发忽略儿子抗议的视线,接着一手揽住小忧瘦弱的肩膀,向秦季杉介绍道:「她叫做小忧,人家啊,才八岁就好勇敢,打针敷药都不怕也不叫疼喔。」
秦季杉好奇打量坐在床上的小女孩。
……原来她叫小忧啊,好怪的名字。
「你好,小忧。」秦季杉先开口打招呼,还特别展露迷人的招牌笑容。
不过小忧没有答话,连正眼也不瞧他。
「……」秦季杉傻住了。他笑的不够好看吗?
「哈哈!你们可以慢慢认识。」谢君佑笑着化解尴尬。「小忧她现在……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年纪。」
咦?原来她──?
难怪……她一定很紧张很害怕吧,秦季杉决定大人大量,不再跟她计较她不给他面子的事。
谢君佑轻轻顺着小忧的头发,温柔微笑像是保证:「小忧,不要担心喔,虽然一时还想不起其他事,不过慢慢地一定会想起来的。」
小忧仍然不发一语。
谢君佑不禁心疼地望着她──可怜的孩子,无缘无故饱受惊吓了,她该怎麽做才能让她不再害怕呢?
「我先去贩卖部买晚餐,季杉,这里暂时交给你。」谢君佑拎起一旁的皮包走向房门,临走前又回过头补充:「对了!做哥哥的要好好照顾妹妹,不可以欺负人家喔!」
「好啦。」秦季杉忍不住又白了老妈一眼。他可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谢君佑离开後,房里顿时一片寂静。
秦季杉只是紧紧盯住小忧,老实说,眼前这个娇瘦的小女孩,着实让他心中的好奇度火速提昇至百分之两百──
她长得不算很漂亮,稍及肩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挺秀气,皮肤却苍白的像是从没晒过太阳一样……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的眼睛──竟然让他移不开视线。
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好冰、好冷,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似的,他不曾在任何一个女生身上看过,这样的眼睛。
小忧依旧冷冷的,不带感情的瞳眸读不出对眼前男孩的一丝好奇。
秦季杉,秦家的独子。
她认识他很久了,打从她懂事,那男人便要她熟记秦家的一切,也许在她还不会写自己名字之前,就会写他的名字了吧。
不过是个骗局,故意冲向他们的车,再撒谎说她什麽都不记得,全都是那男人设计的骗局,她只是一个棋子──小忧在心里嘲笑自己。
「嗯,伤口很疼吗?」秦季杉忽然问。
「……」小忧依旧不作声。
「不要忍住喔,如果痛的话就说出来。」
他懂了,她才不是勇敢,一定是吓坏了,又强忍住疼痛不敢哭,所以眼神才会那麽冷冽……秦季杉心里想着,脸上不觉露出不忍心的表情。
「我不需要你同情!」
一个细弱的声音突然自小忧嘴里迸出。
她最讨厌──最讨厌别人用那种眼神看她!好像她很可怜、很低贱似的……她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他凭什麽瞧不起她?
秦季杉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什麽突然对自己产生敌意,着急地解释:「我……我不是同情你,只是很想帮你而已!」
小忧默然不语,眼神充满防备。
「我说的是真的。」秦季杉缓慢又认真地说。
这个小女生,真是完全没有八岁小妹妹该有的「天真可爱」──冷漠的表情和眼神,好像完全不信任别人,总是对旁人筑起一道防线似的。
小忧还是闷不吭声,防备的眼神没有松懈。
「小忧,你不是一个人……」她知道她抱膝而坐的样子,看起来多孤单吗?
小忧的眼睛动了一下,她注视他的眼睛,疑惑地。
「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是哥哥嘛。」秦季杉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闪动着奕奕光芒。
小忧突然感到紧张……
她看着他,不知道现在该用什麽表情、该说什麽话,那男人没教过她。
这一个眼神交会,秦季杉忽然觉得她淡漠的眼底,好像隐藏着某种讯号,好像想告诉他什麽──
「从今以後,你就叫我季哥哥吧!」
小忧无语,不解地望向他。
「通常只有死党才有资格叫我小季。」秦季杉神气十足地解释,「既然你比我小,应该叫我哥哥,不过『小季哥哥』叫起来太麻烦,『季哥哥』比较好一点,这是给你专用的喔!」
他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很明亮、很天真。
但他得到的仍是一片沉默。
很久之後,小忧终於有了回应。
「季……哥……哥?」
她轻轻叫着,很小声,彷佛自言自语般咀嚼这个陌生的名词。
「对,季哥哥。」他灿然微笑,坚定地重复。
小忧没有再说话,她觉得有点痛,却不是伤口在痛。
他到底在想什麽?
为什麽要对她露出──那麽温暖的眼神?
除了妈妈之外,没有人会这麽看她的……
大白痴……我在骗你,你知道吗?
※※※
病房的寂寂长夜里,传出几声细微呻吟。
全身颤抖的小女孩,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正在和痛苦的梦魇奋战。
别打了──爸──求求你别打了──
我做错什麽?为什麽打我?我到底做错什麽?
不要打妈妈──我什麽都听你的──她生病了啊──
你不是──你不是我爸爸──你是恶魔──是恶魔──
「小忧……小忧……」
谁?谁在叫她?
「小忧……你做恶梦了……」
梦?是梦吗?不,那是真的,那都是真的。
「小忧……快醒来……你做恶梦了!」
小忧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盛满关心的眸子。
她的脸色好苍白,嘴唇也是……秦季杉拾起一旁的毛巾,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别怕,没事了,做恶梦就哭出来。」
不要,不能哭,会惹火那男人的。
「乖,不要把眼泪忍住,哭出来就没事了。」秦季杉柔声安慰。
老妈今晚有事不能留在医院,好在他以隔天是星期日学校放假为由,坚持在她病床旁架了一张小床,留下来陪她过夜──否则她做恶梦醒来,岂不要独自面对黑暗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放心哭吧,不会有人知道的。」他缓缓说道。
「……?」对了,她已经到了医院,那男人不在了。
可是,她不要哭,不要哭给别人看。
小忧咬一咬下唇,倔强地忍耐。
见她强忍泪水的模样,他竟不自觉把眼前这个小妹妹揽进自己怀里。
小忧起先还只是嘤嘤抽搐,後来眼泪终於止不住,才真正哭了起来,哭了好久好久……
怎麽回事?她越告诉自己不要哭,却越哭得厉害,她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除了妈妈,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这样哭的呀!
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
秦家人──真的很坏吗?
她只知道,不管他们坏不坏,她都必须骗下去,因为妈妈不能死……她不能让妈妈死掉啊!
一想到这里,小忧除了哭,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秦季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直轻拍她的背。
她真的好瘦喔,好像一用力就会被捏碎一样……
「你为什麽这麽伤心呢?」他想问她,却问不出口。
他只知道她哭得很伤心,真的很伤心。
他想,他终於了解她眼底藏着的讯号是什麽了,那是──求救的讯号。
一定和她的过去有关,一定是她的过去,让她的眼睛失去温度。
如果,她就这样,什麽都不要想起来就好了,把所有令她伤心难过的事情通通忘掉,一个八岁的小女生,应该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才对。
他真的很想让她快乐起来,让她不再伤心、不再害怕,他要让她恢复眼睛应该有的温度……
※※※
一个星期後,当小忧能够下床走动,秦禹听从医师的建议,带她来到出事地点,希望能对她有所刺激……然而,她还是什麽也没想起来。
两个月过去,小忧的伤已经无碍可以出院,却仍未回复记忆,连名医团都束手无策。
於是,秦家召开家庭会议。
「禹,我想你已经猜到了……」谢君佑轻抚老公厚实的手掌,目光温柔但坚定,「我们收养那孩子吧!」
秦禹没有答话,陷入深深思考里。
「你知道我很想有个女儿,而且──」
秦禹阻止她说下去,他当然知道,妻子生完季杉後,身体状况已不容许她再怀孕。
「我真的很喜欢小忧,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照顾她,谁能照顾她呢?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谢君佑继续追击。
「是啊,先生,」常伯忍不住插嘴,「无论如何我对她有责任,如果先生不愿意,就由我来抚养她吧!」
「不行,我已经决定小忧是我的女儿,是季杉的妹妹了!」谢君佑早吃定老公不可能反对。
「好,那就收养她吧,直到她想起一切为止。」秦禹完全软化。
秦季杉在一旁偷偷听着,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本来,他好担心小忧会想起过去,然後从此离开。
可是,她竟要成为自己的妹妹,他可以一直照顾她,一直陪着她……
他真的好高兴!
就这样,十二岁的秦季杉,从此多了一个八岁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