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琉光易逝 — 第二篇 玄音寺

翌日清晨,东风吹散睡意,拉开床边罗纱,拭去泪痕,沐浴更衣。

素净绀色短袄,水绿长裙镶金边,带上两把清香,琉光叫上玉弦与燕霖,上玄音寺祈福。

一脚正要踏出门槛,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玉弦,去我的梳妆台上,将那合欢点翠拿来替我簪上」

「小姐,那对合欢可是林公子提亲之聘礼,您昨天才吩咐收起来的,今天骤然拿出来戴着,老爷看到,可怎麽好?」玉弦心思缜密,可琉光又何尝不知呢?

若是此事一再拖延,可不好,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去拿来就是了。爹问了就说我目中已无父兄。」

「是...」玉弦显然吓坏了,愣了一会儿才回话。

走出大门就听见嘲哳声,左喊右哮,尤其是绣坊处,更是户限为穿。不过这些都传不进琉光耳里,此时琉光只想为秦家祈福,希望爹可以躲过这灭门之灾。

边走边与燕霖、玉弦说「过了这石桥便是寺前了。你们可有什麽想买的?等会儿回去了,可就不给你们买了。」语未毕,琉光踩了个空,幸亏路过的妇人好心,扶了一把,才尚未跌伤。

「姑娘这是有心事呀。路也没好好看着。这心事重要,可身体发肤不可有损伤才好啊!姑娘说,是不是啊?」妇人打了个趣。

「多谢大娘,若是没有大娘眼明手快,我还真可能在这四脚朝天呢!多谢大娘相助。」感谢之余,瞅瞅妇人好似是卖花的,琉光便道「大娘这是卖花的吧。我正要去那玄音寺呢。请问大娘这花怎麽卖啊。」

「姑娘今天这是与我有缘啊。今天正好剩这一对百合,好似白璧无暇,与姑娘相配真正是好看极了。原是一对十文,今天不如就赠与您吧。」

听到大娘如此客气,琉光急忙拒绝「我怎好白拿大娘的东西。燕霖,将二十文钱给大娘,多的那十文钱,是感谢贵人的。」

大娘欣喜地接过铜钱「真是谢谢姑娘啦。姑娘肯定会受佛祖庇佑的,定会有好报的。」

过了石桥,河畔弱柳扶风,绿蒿蔓堤,水清见底,游鱼戏萍。晨中的山门好似染上月白色,恰如天宫,俗不可近。

「过了那山门,也许我也可以像菩萨一般,明是有情人,却步向觉悟。」琉光深吸一口气後,进了寺。

寺内今日尽是小姐携着丫鬟前来礼佛,鲜有男性,琉光不以为意地跪下,专心致志为秦家祈福。「佛祖在上,信女秦琉光之父,秦懿冕在官场上遭受陷害,现在满门降罪,整个秦家现在如履薄冰。父亲为人风霜高洁,为官两袖清风,为父言行身教,念在父亲不行差踏错、人品高贵的份上,还请菩萨不要让父亲蒙受这不白之冤。」

向菩萨祈求的意念夹杂了两名女子兴高采烈的交谈

「欸,姐姐你向佛祖祈求什麽呢?」

「当然是当上妃子,光耀门楣啦!」

「姐姐美貌,皇上当然过目不忘。」

「妹妹也别谦虚,那麽你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时,琉光似乎想起了什麽「燕霖,近日有什麽大事吗?」

燕霖机灵地道「小姐,今年是选秀之年呢。各家小姐们都忙着准备,求神拜佛的也都有着呢。刚才绣坊那闹哄哄的,正是为了当日的罗衣呢。」

琉光看着那双美人边回着燕霖「知道了。」边走向她们搭话「敢问姐姐们,可是要面圣?」

着妃色旗妆,簪银步摇少女温柔地回应「是呢。那麽妹妹呢?」

见少女如此面善,琉光笑了笑「姐姐们国色天香,我只怕是见了皇上,也不会被留用的。只是,冒昧地问一下,姐姐步摇上嵌的是何物啊?」

「是海棠。」少女面带微笑的回应。

琉光纤纤玉手拿起篮中的百合「海棠花虽美,可却柔情、悲伤、离别。不如我这对百合就赠与姐姐们吧。成双成对还有好意头。」

一旁缟色绣杜若旗装少女见百合便道「这位姑娘也别致,初次见面,竟送百合。多谢。只是我们尚有事未完,不能久留了。」

「期待来日相见。」琉光心里盘算着,期望来日能有助益。

转身要唤人,却发现玉弦跪在佛前,潜心祝祷。

琉光满怀感动「这丫头,看不出他对我们秦家的感情,真是令人动容。」

「玉弦,燕霖,该走了。」正要走出寺院,一位姑子唤住了琉光「姑娘,一路小心啊。此去险路重重。」这姑子似乎看破什麽。

琉光好奇地问一问「敢问师父讳字,及师父何出此言?」那姑子却只答了一半「贫尼法号『点额』」

琉光,只觉得怪异,但也不多他想,对那姑子庄重合十後便走出了寺院。

此时的天空已不似晨起一般碧蓝万里,而是薄云弊日,阳光微弱。

走下楼阶,见林宇诠站在寺外似乎在等着什麽。「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琉光向林语诠道。

林宇诠原本面无表情,可是一见琉光便眉梢带喜「妹妹,你......」他一见到琉光髻上的合欢,言语便紧锁在喉。

琉光摸了摸头发,道「你懂得的。」林宇诠接着她的话说「我就知道你仍......」

语未毕,便被打断「可我今日是来求你的。请你倾尽全力,保全全家性命。」

「不用你说,我也会如此。」林宇诠神情严肃,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旁边的枣树,缓缓地说「交交黄鸟,止於棘。想当初我们就是在这枣树下相熟的。」

琉光看着林宇诠,整理好情绪後才道出「交交黄鸟,止於楚。今时今日相熟的两只黄鸟,也不得不因为极大的痛楚而分离。」

林宇诠欲言又止「我懂得。」

「我先回了。」琉光回覆地轻巧,可是其实却满心沉重。走出这山门,琉光愿似菩萨般,当个走向觉悟的有情人。

待到秦琉光越走越远,林宇诠仍呆呆地站在原地,吐出原该说的话「我知道你仍对我有情。」

琉光回到家中,便似理解了什麽,激动望向玄音寺的方向「原来,我是被你看中了。原是朱衣点头,如今却是一位看破红尘的高僧。」便急向父亲厅堂走去,一入就行大礼。

「爹,我要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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